-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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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馬大人賣了祖宅、藥鋪，湊齊三千兩銀子交給了吳巡檢，然后帶著仆人王初一和武本三，于臘月二十八日動身，一路曉行夜宿，緊趕慢趕，連大年三十兒和正月初一都沒有停歇，恰好于正月初七趕到太原。未及入城，遠遠就看見一座雄偉壯麗的都城屹立于前。其規(guī)模與定制，與定州城大不一樣。
太原為明代九邊重鎮(zhèn)之首。元末明初，它原為元朝最后一任大將王保保父子兩代經(jīng)營的老巢。王保保，安徽沈丘（今臨泉）人。他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元末將領(lǐng)察罕帖木兒的姐姐。因此，王保保是元朝大將察罕帖木兒的外甥，后來又被察罕帖木兒收為養(yǎng)子。韓山童、劉福通率紅巾軍起義后，王保保起兵跟隨察罕帖木兒鎮(zhèn)壓紅巾軍，功勞甚大，元惠宗為此給他賜了個蒙古名，叫擴廓帖木兒，后官至左丞相，統(tǒng)領(lǐng)天下兵馬。在與明朝諸將的對決中，王保保一敗再敗，有兩次幾乎是全軍覆沒，只帶十幾個或幾個人逃跑了，但也頗有亮色。一是在韓店大敗湯和；二是在蘭州城外圍困于光，致使于光全軍覆沒；三是在洪武五年（1372年）用誘敵深入之計，在嶺北將明軍包了餃子，大敗明朝第一名將徐達和第二代大將藍玉，明軍死傷萬人。如果不是徐達和藍玉太過強悍，率兵突出重圍，徐達的中路軍五萬人馬可能就全軍覆沒。
王保保的威名之盛連太祖皇帝也感喟不已。嶺北之戰(zhàn)后，有次朱元璋大宴眾將，席間突然問道：“天下奇男子誰也？”眾人都回答道：“常遇春是也。遇春將不過萬人，橫行無敵，真奇男子也。”太祖笑道：“遇春雖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
繼王保保和他的舅父察罕帖木兒經(jīng)營太原后，公元1368年12月，徐達、常遇春幾乎全殲王保保十萬大軍，太原自此重新回到了漢人手中，朱元璋的子孫們開始經(jīng)營太原。
明朝建國后，朱元璋將他的二十四個兒子冊封到各地為王。駐守太原的是第三子朱棡，受封為晉王。朱元璋先派晉王的岳父大將謝成負責(zé)修城。謝成將宋代太原城向南、向北、向東三個方向擴展，形成了明代太原城的規(guī)模和格局。太原城從洪武四年（1371年）開始興建，先修晉王宮城，繼修太原府城，再南關(guān)城，再北關(guān)城，末新堡城，迄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才堪堪修建完畢，前后歷時194年，建城五座。修成后的太原城，規(guī)模大于正德年間擴建前的北京城。
明代太原城周長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城墻系用夯土澆黃米湯后外包青磚筑成，闔城共開八門。東曰宜春門、迎暉門，俗稱大東門、小東門；西曰振武門、阜成門，俗稱水西門、旱西門；北曰鎮(zhèn)遠門、拱極門，俗稱大北門、小北門；南曰迎澤門、承恩門，俗稱大南門和新南門。至20世紀中葉，留存下來的僅剩拱極門，即小北門，1949年毀于戰(zhàn)火�，F(xiàn)在見到的新修的拱極門系根據(jù)史料按一比一的比例重建：門樓高70米，寬32米，進深15米，四層重檐結(jié)構(gòu)。它在原太原城各門中還是規(guī)模比較小的。規(guī)模更大的大北門、大東門、水西門、大南門和新南門，都更加雄偉。明代后七子、文壇領(lǐng)袖王世貞在《適晉紀行》中寫道：“太原城壯麗，其二十五睥睨輒作一樓，神京（北京）所不如也。莽蒼有氣概……”萬歷《太原府志》記載：“太原八門，四隅，建大樓十二，周垣小樓九十有三，崇墉雉堞，壯麗甲天下。”
太原城的壯觀，由此可見一斑。
無奈城市雖然壯觀，馬大人卻沒有心情欣賞。他來不及細看眼前的城市，剛進大南門，就拉人打聽水西門街。那一帶本為商業(yè)中心，繁華阜盛，“伏天光，蔽地脈”，走著走著，就看見街邊有一家藥鋪，居然還在營業(yè)。馬大人上前一打聽，掌柜的就吩咐一個五十多歲的孫老漢，領(lǐng)著他們?nèi)卧号屑摇?br />
呂院判家就在水西門街與西米市交叉口的四神閣旁邊不遠處。孫老漢穿著破舊的長袍，頭發(fā)灰白，戴頂舊棉帽，帽頂還露出點白棉絮。他人很瘦，但也很干練。他先問馬大人貴姓，從哪里來。馬大人一一回答。接著他就說：“老爺您也是到呂院判家嗎？”馬大人回答：“是的。聽您的口氣，好像還有別人去過他家吧？”孫老漢說：“是啊，前些時剛有兩個人去過，身上都佩著刀。有人說是官兵，有人說是錦衣衛(wèi)。”馬大人“哦”了一聲。正在沉吟之際，孫老漢又說道：“他們是到我們對面那家藥鋪問路來著。奇怪得很，怎么你們都往藥鋪里問路呢？”武本三接腔道：“藥鋪是賣藥的，呂老爺家是行醫(yī)的。賣藥的哪有不知道行醫(yī)的住哪兒呢？”孫老漢回道：“此說自是不假，不過呂老爺家自己也有藥鋪，就在新南門那邊，招牌很大，叫呂氏藥鋪。你們?nèi)绻麖男履祥T進城，走不遠就可以看到的。”武本三問道：“他們家藥鋪生意好嗎？”孫老漢道：“那自然。呂大人是給皇上瞧病的，他家老太爺、二爺是給晉王府王爺瞧病的。這個誰比得了？他們藥鋪的生意要不好，那誰還好呢？”這時，王初一插嘴道：“老爺，那您說是我家藥鋪的生意好呢？還是呂家藥鋪的生意好？”這個話題有點不著四六，馬大人沒有回答。武本三說：“肯定是他家的生意好啦。他家是給皇帝和王爺看病的，我們老爺是府醫(yī)，在定州的名頭也很大。不過我們家藥鋪的生意也很好，是定州的頭塊牌子。”孫老漢一聽，說道：“喲，敢情我碰到了同行呀！敢問老爺您也是郎中嗎？”武本三回答說：“我家老爺是給知府大人看病的，可不是一般的郎中。”孫老漢一聽，肅然起敬，立馬停住步，回頭把馬大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躬身道：“難怪老爺您生得面方口闊的，一看就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物，不簡單，不簡單。”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還有這席話，把馬大人也逗笑了。
馬大人看這孫老漢還很會說話，就問道：“敢問老人家，您知不知道這些時有哪些人去過呂家呢？”孫老漢回答說：“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前幾天去了兩個，今天你們又去，感覺好像大家都去他家似的。”“老人家您可聽說些什么了？關(guān)于呂老太爺家的。”“你們還不知道嗎？他家出事了。老大呂院判呂大人在京城出事了，官府到處都貼了海捕文書，要捉拿呂院判父子倆，說他們跑回了太原。前些時帶刀子去他們家的那兩個人，我看八成是去抓人的。這事我有點兒想不明白，他嘉靖一朝幾十年，我做小孩子時，他就是皇帝�，F(xiàn)在駕崩，總不會是太醫(yī)醫(yī)死的吧。再說他都一把年紀了，應(yīng)該不算早夭吧，可為什么還要捉郎中？天下人都知道，嘉靖皇帝信道，天天在皇宮里煉丹藥，人家都說皇帝是吃丹藥吃死的。馬大人您說呢？”馬大人笑笑，沒有回答。他心里清楚，很顯然，這些時大家都在往呂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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