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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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妾就行了?你不也是我們徐府的千金小姐?徐府的千金給人做妾,無論你還是碧兒,無論你們哪一個做妾,都是我們徐府的顏面掃地。”徐夫人見父女倆頂上牛了,不得不從旁幫老爺勸解。
“我做妾徐家顏面受損,可你們讓我再嫁,女兒的臉往哪兒擱?”
“那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親妹妹一輩子的臉往那兒擱呀?她被當(dāng)作陪嫁嫁了過去,丈夫不愛她愛她姐姐,一輩子還要當(dāng)偏房。你怎么不為你妹妹想想呢?她好心好意嫁過去,最后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你看著你妹妹,于心何忍?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哪里去了?”徐老爺步步進逼。
瑤兒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了來。她看著父親和母親,說道:“好!好!我改嫁!改嫁!你們只要讓相公給我寫一紙休書,我立馬就離開馬家再嫁他人。”
徐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她心里不能不為瑤兒擔(dān)心,于是惴惴不安地道:“兒啊,爹娘的苦心你又不是不懂?不是實在沒法,哪有父母逼迫女兒改嫁的道理?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
“放心,只要有我相公的休書,我不會尋短見的!”瑤兒說完,連看都沒再看她爹娘一眼,就掩面而出,頭也不回地走了。
瑤兒這邊總算是說破了,可要讓馬金堂給她寫休書,那談何容易!老爺夫人躊躇半晌,也未得其法。顯然,讓他們自己去說,那肯定不合適。而縱觀徐家上下,最 讓馬金堂言聽計從的人當(dāng)然是瑤兒。但瑤兒哪里會跟馬金堂提起這個呢?今天之舉,已讓瑤兒心隔天涯,其他的話,她哪里能夠聽得進去?無奈之下,徐老爺只好還 是勞駕夫人出馬。畢竟母女要更好溝通一些。
第二天,瑤兒再也沒來給母親請安。徐夫人自己去找瑤兒,進了瑤兒房間,瑤兒勉強站了 起 來,卻一言不發(fā),甚至連眼皮也都沒有再抬一下。徐夫人只好先開口,打破了那種沉默和尷尬。這種局面之下,再拐彎抹角,已然不合適,夫人于是直言相告,讓瑤 兒去勸馬金堂,為了碧兒考慮,給她寫休書。瑤兒一聲不吭地聽著,滿眼的淚水,嘩啦嘩啦地往外流個不停,卻始終沒有一句話。
徐夫人坐了半天,一個人叨嘮了半天,卻沒有半個字的回答。她知道女兒的脾氣,自覺沒趣,只好退出。
兒子的仕途就是徐家的未來,徐老爺自然不會半途而廢。轉(zhuǎn)天徐夫人再去,結(jié)果依然如舊。
指望瑤兒勸馬金堂,看來是不可能的了。徐老爺思來想去,覺得徐家上下還能勸動馬金堂的,只有再兒了。事不宜遲,徐老爺立馬叫人去祠堂,把二公子喊了過來。
孰料徐二公子一聽讓他去勸馬金堂給瑤兒寫休書,這個從來不敢頂嘴,從來都不敢在徐老爺面前說個不字的孝順兒子,這次卻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了。他直截了當(dāng) 地對父母說:“縱算我考不取功名,這樣的話我也不會去說,何況我考不考得取功名還另說呢?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馬家能夠娶到我兩個妹妹,那是 馬家?guī)纵呑臃e的德,也是徐家兩姐妹的福份。他馬大人為了搭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能把家產(chǎn)都賠進去,那才是了不起之人。咱們家這樣做,那能算什么?勸馬金堂之 事,你們休再向我提起。反正我說不出口。你們誰要說,誰自己說去;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去的。”說完,連告別都沒有,摔門就走了。
徐老爺追出去說道:“好你個不孝之子,爹娘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你嗎?”
豈料二公子立即回嘴道:“您無須如此為我。您也別為了自己的名聲而如此!”徐老爺一聽,隨手抓起個東西就扔了過去。二兒子一看,拔腿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接下來的幾天里,徐夫人天天都去祠堂,到二兒子的書房里去開導(dǎo)他,誰知那小子卻是個榆木疙瘩,一點兒也不開竅。最后,他甚至對他母親說,要是再逼他,他這就告訴金堂去。徐夫人聽后,失望之極,知道徐再于是徹底指望不上了,只好起身離去。
見到徐老爺后,她把情況給徐老爺講了,然后反過來勸老爺作罷,巸罕M管松口了,可馬金堂的休書到哪里去弄呢?所有能想到的路子都走不通,既然如此,不作罷又能咱辦?
聽夫人這么一說,徐老爺?shù)故怯辛酥饕。他心頭一喜,對夫人說道:“要馬金堂的休書,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然后他湊近夫人的耳朵,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第二天,徐夫人拿著馬金堂的休書來找瑤兒,巸哼是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流眼淚。她一見到馬金堂的休書,就拿眼睛死盯著母親,直把徐夫人看得渾身發(fā)毛。然后,她把那休書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個遍,隨即對母親說,叫馬金堂來。
徐夫人說:“叫馬金堂干嗎?你不是說了,只要見到馬金堂的休書,你立即改嫁嗎?”
瑤兒說道:“叫馬金堂來,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徐夫人一聽,知道這事紙包不住火。馬金堂在徐家讀書,什么樣的字沒寫過?徐老爺看他的字也看得多了,他那里現(xiàn)成就有一大堆。因此照著馬金堂的字臨個休 書,自然不是什么難事?涩巸耗敲绰斆鳎孕藕婉R金堂的姻緣沒有盡,情份依然在,所以盡管母親拿來了一紙休書,她又哪里肯信?
徐夫人就說道:“瑤兒,你別說氣話了。娘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金堂他回家了呀。”
“那就派人去把他接來,讓他親口對我講!”
“這樣的事,怎么好讓他親口說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金堂人雖然老實,可面子薄得很,這樣的話,他怎么好意思當(dāng)著你的面講呢?”
“他不好當(dāng)著我的面講,就叫他當(dāng)著我的面寫!”瑤兒毫不松口道。
就在此時,早已在門外站立多時的徐老爺只好走進來。他厲聲斥責(zé)道:“瑤兒你到底要怎么樣?你說有休書你就改嫁,現(xiàn)在休書都來了,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才是個完?”
瑤兒毫不讓步地說道:“我沒有鬧,是你們在鬧!別讓我說出好聽的來?!”
“你有什么好聽的?你說!為父的我聽著!”徐老爺訓(xùn)斥道。眼看就要有結(jié)果了,他豈能放棄。
“你想聽嗎?一旦我說出來,我們父女的情份就沒有了!”瑤兒有點退縮地說道。
“你還竟敢威脅老父!”徐老爺毫不松口,步步進逼。女兒的反抗讓他更加惱怒,因為愧疚而壓下去的火氣也不覺就上來了。
“瑤兒!你怎能這樣跟你爹說話?真是越大越?jīng)]有規(guī)矩了。”徐夫人怕他們鬧僵,就忙著勸和打圓場。
“那是我在威脅您嗎?是你們在糊弄我。您當(dāng)我不知道呢。我早就料到你們會來這一著。你們當(dāng)初為了把我這個快死了的人弄出去,讓碧兒陪嫁,現(xiàn)如今他馬家把我救活了,你們后悔了,為了二弟的前程,又要把我嫁給那個糟老頭子。你們當(dāng)我不知道呢?你們什么事情干不出來?”
徐老爺一聽,知道瑤兒猜出了結(jié)果?墒撬垃巸核念及父母情份,因此她才沒有把那一層窗戶紙捅破。她看著直流眼淚的大女兒,覺得她還不至于敢把這 層窗戶紙捅破,F(xiàn)今他已是窮途末路,后退顯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把心一橫,高聲喊道:“來人!把大小姐的房間鎖了!我就不信她還翻天了。不是說有休書就 改嫁嗎?休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那就讓她關(guān)在房子里想吧。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就改嫁!”說完,一摔門簾子,人就走了。徐夫人看了瑤兒一眼,黯然地說道: “閨女啊,你可冤枉爹娘了。當(dāng)初嫁你出去,包括讓碧兒陪嫁,那可不是為了把快死了的你弄出去,而是為了救你啊!”她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轉(zhuǎn)身跟著老爺,慢慢 地往外走。
還沒走到門口,忽聽得身后“咚”地一聲悶響。徐夫人忙回過頭來,只見女兒已躺在了柱子旁邊,頭上鮮血直流。柱子上、 地 上都是鮮血。徐夫人忙一手捂住出血口,口中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快來人啊!快來人!”有個仆人趕過來,她大喊道:“快叫郎中!快叫郎中!”話一出 口,又改口喊道:“姑爺!姑爺!快去祠堂喊姑爺!”下人一聽,慌忙飛一樣地奔祠堂而去。
片刻,馬金堂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 看 到滿臉是血的瑤兒,他稍一詫異,就立馬救人。按照徐府的規(guī)矩,金堂來徐家求學(xué),每天吃住都在祠堂,是為不至分心。他這幾天正奇怪怎么不見瑤兒呢,沒成想再 見到瑤兒時,她竟然是這幅模樣。他給瑤兒止住了血,把頭包扎好,然后再要來一杯熱糖水,掰開瑤兒的嘴,親手給她一點點地灌下去,再使勁地掐住人中穴。如此 一番折騰之后,瑤兒呻吟一聲,醒轉(zhuǎn)過來。直到此刻,馬金堂才長舒了一口氣,眼中淚花閃現(xiàn)。他再吩咐下人,打來一盆溫水,化點鹽在里面,把毛巾打濕了,再為 瑤兒把臉上的血跡一點點地擦洗干凈。眾人這才上前,七手八腳地把瑤兒抬到睡榻上放安穩(wěn)。安頓好了瑤兒,馬金堂這才想要弄個明白。他拿詢問的眼光一一地去打 量眾人,可大家的眼睛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紛紛避開,不敢與他對視,包括他的岳母。大家看瑤兒醒了,安頓好了,估計不再會有什么大問題,就紛紛轉(zhuǎn)身離去。
醒來的瑤兒虛弱不堪,虧得馬金堂熟知醫(yī)理,應(yīng)對得當(dāng),所以總算沒有大礙。只是沒料到這一番折騰下來,驚動了胎氣,瑤兒兩天后就小產(chǎn)了。徐家請來了接生 婆,同時還請來了郎中。中醫(yī)的規(guī)矩,除非迫不得已,是不給自己的親人瞧病的。這正是所謂“事不關(guān)己關(guān)己則亂”。馬金堂心里無比的難受,卻又是滿腹的狐疑, 而無處求解。岳父岳母他不敢去問,而瑤兒如此虛弱不堪,他就更不忍心問了。但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緣故的。
直到徐二公子來 看 妹妹,馬金堂才從二公子的口中知道了個大概。驟聞原委,難免氣急攻心。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會有這等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F(xiàn)在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他已是無可 如何,卻又絕不想任人擺布。于是待瑤兒稍有好轉(zhuǎn),他就帶著她,雇了趟車,趕回城里,發(fā)誓再也不來徐家莊。他生性實誠,不和人斗氣,可老實人一旦較起真來, 卻是任誰也攔不住,哪怕頭撞南墻,也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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