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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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她說:‘不要把我拉進車?yán)锶ァ?rsquo;我想跑開,但是她緊緊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拖上了拖車門前的梯子。我喘不過氣……我閉上眼睛,把頭扭到一邊。但是, 她拼命擰我的頭,簡直要把我的頭擰下來了。她吼叫道:‘你得親眼看一看。’然后,她用手指抓住我的眼皮向上掀起,我就看到他們了。”
“看到了你爸爸和薩拉?”
“媽媽,媽媽,快出來!求你……”
“她的身體還趴在他的身上,頭上正往外冒血。父親的頭……已經(jīng)沒了。她從手袋里拿出一把巨大的手槍,把槍口頂在我的腦袋上,然后扣動了扳機……”
克萊爾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感到呼吸困難。房間里悶熱而潮濕,就好像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槍沒有響,”昆比抽泣道,“她早就把子彈打光了。于是,她把手槍一扔,走下了拖車。”
“媽媽!那個人要把艾米帶走了……”
克萊爾陷入了神志恍惚的狀態(tài),昆比瞪大眼睛看著她。
“說話呀!你讓我受這該死的折磨,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怎么會這么倒霉?”
昆比的話把她從恍惚中拉了回來,她謹(jǐn)慎地選擇著她的用語。
“托德,你剛才講述的一切讓人心驚肉跳,只有精神病患者才會無動于衷。”
“就這些?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這就是為什么我總是不斷地給自己惹上麻煩的原因?”
“我認(rèn)為,這就是你為什么會用這種態(tài)度對待女人的原因。”
“哦,現(xiàn)在你發(fā)現(xiàn)我對女人有一種態(tài)度了?”
“你父親讓你看黃色錄像,并目睹他跟女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而你母親強迫你目睹她殺死了你的父親,這樣的經(jīng)歷使你成了一個喜歡旁觀的人;你總想看到別人驚恐的表情,總是盯著別人看,好迫使他們不得不看著你。就像今天一樣,從我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開始,你就一直盯著我看。”
昆比的眼睛里立刻充滿了憤怒的表情。
“我發(fā)誓,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我母親也會開槍打我的。我巴不得那婊子打死我算了。”
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溫斯洛先生沒有把我擄走?克拉爾問自己,她突然感覺一陣毛骨悚然,后背變得僵直,她內(nèi)心里的某個開關(guān)關(guān)上了。“你最后一次見到你母親是什么時候?”克萊爾問道。
“在法庭上作證指控她犯有謀殺罪的時候。在那以后,我就來到這里跟我的祖母一起生活了。”
“她從來沒有帶你回去看望過你母親嗎?”
“回去過一次。但是,媽媽不愿意見我。”他回答說,這時他已經(jīng)不再哭泣。
“為什么不見你?”
“她說我長著一張我父親的臉,她恨這張臉。她還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托德,她殺害你父親并不是你的錯。”媽媽說過,那不是我的錯。發(fā)生在艾米身上的事情并不是我造成的。
“當(dāng)然是我的錯。”昆比回答說。
“為什么?你怎么會認(rèn)為這是你的錯?”克萊爾輕聲問道。
“因為我沒有吹哨子,”昆比說,“是他保護了我不受她的傷害,而當(dāng)他最需要我?guī)椭臅r候,我卻沒有幫他。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雷聲陣陣?巳R爾能夠清楚地看到艾米坐在溫斯洛先生的“寶馬”車?yán)铮髦蹨I透過車窗玻璃望著她。冥冥之中,克萊爾好像已經(jīng)知道她們從此再也不能相見了。
在隔壁的觀察室里,菲爾伯恩正等待著克萊爾的下一步行動,但是會見室里卻始終寂靜無聲。
“出問題了,”她對科廷說,“克萊爾為什么不說話了?”
“你是說,在她剛才從他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的信息之后?”科廷問道,“你是在開玩笑吧?”
“不是,我是認(rèn)真的。”菲爾伯恩回答道,“你看看她,身體僵硬得像一塊鋼板。”
科廷看了看監(jiān)視器,沒錯,克萊爾確實正在發(fā)呆。不過,緊接著他們就從揚聲器里再次聽到了克萊爾的聲音。她問道:“你當(dāng)時親眼看到你母親槍殺了你父親和他的情人,心里是什么樣的感覺?”
剛一開口,克萊爾就知道她說錯話了,但是昆比的故事確實使她感到震驚。
“你認(rèn)為我有什么樣的感覺?你眼瞎了嗎,難道看不出你害得我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從桌上拿起昆比的卷宗,假裝看材料以掩蓋自己難堪的表情。“我是說,你是否心里‘撲通、撲通’直跳?是否嚇出了一身冷汗?是否感到呼吸困難?”
“我不記得了,行嗎?我當(dāng)時只有九歲,我感覺如何又有什么不同嗎?”
“這是因為,那正是焦慮癥的征兆。如果你現(xiàn)在仍然感到焦慮,我們有專門的藥物可以幫助你克服這種焦慮。”艾米,他到底對你干了什么?別想了!別想了!我不想苦苦思考這個問題……
“我一直都在吃藥。阿普唑侖,還有氯硝西泮。那些垃圾根本不管用。”
“從你的檔案上看,是你自己想吃這些藥。”克萊爾說,兩眼緊盯著手上的醫(yī)療記錄。我這是怎么啦?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個癮君子?我是在麻痹自己?”
“或者說,你是想盡力忘掉某個痛苦的記憶。”
“你他媽到底是個什么醫(yī)師?”
“治療必須對癥下藥。當(dāng)你把自己的私處暴露在那些女人面前的時候,是不是感到了快感?”該死的!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沒有,只有那種欲望,但是我知道怎么把它控制在我心里。”
“那么,你為什么要吃那些藥?”
昆比的臉憤怒地皺成了一團,他把頭湊到她面前,說:“你經(jīng)歷過這么恐怖的事情嗎?你有沒有受過這么恐怖的驚嚇,以至于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忘掉它?”
克萊爾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每周都要見你一次,”她聲音沙啞地說,“你必須準(zhǔn)時到。你保釋的條件就是必須按時到我的辦公室來接受治療,地點在曼哈頓城市醫(yī)院。”
克萊爾在一張紙上草草寫下了她辦公室的樓號和房間號,把它遞給昆比,然后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昆比沖著她的背后問道。
克萊爾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他正朝她微笑。
“克萊爾,”她回答說,“怎么了?”
“克萊爾•沃特斯?聽起來像是‘清水’?”
“那又怎么了?”
“你的父母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yōu)槭裁唇o你取了這么個名字?”
他還在笑,她剛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他也是這種表情。他以為他打敗我了。沒錯。
“我們不是到這里來談?wù)撐业摹?rdquo;
“她到底怎么了?”菲爾伯恩問道,眼睛一直盯著監(jiān)視器上的克萊爾離開。
“我不知道,”科廷說,“看來,她好像是撞墻了。”
“是在她腦子里,”菲爾伯恩說,“而不是他的。她前面一直干得很漂亮,自從她開始為昆比先生的問題尋找一個化學(xué)上的原因時起就不行了。”
“我也看到了,洛伊斯。”科廷說,心里很生氣。
“她無法駕馭精神上的壓力,保羅。”菲爾伯恩說,“她不能把自己同病人經(jīng)受的痛苦區(qū)別開來。”
“她會學(xué)會的。”
“當(dāng)初你想要她,我也支持了你,”菲爾伯恩繼續(xù)道,“但是,我們所需要的人不能回避事實,去尋找什么藥物上的答案。如果她應(yīng)付不了精神扭曲的病人,那她就絕不會成為我們這一行的明星。”
科廷站起來,監(jiān)視器發(fā)出的光亮給他藍色的眼睛打上了一層金屬的光澤。他低頭看了看仍然坐著的菲爾伯恩。
“我會把她變成一個明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