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告別黑暗,開始新生活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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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遇見了她,一切都已經(jīng)在改變,而這一切,都因為她——許玲。與她相識短短的幾個月里,發(fā)生了許多令我一生難忘的事兒,有美好的,也有無奈的,她使我對人生有了新的認識。這些新的認識,激勵著我向另外一種生活轉(zhuǎn)變,一種全新的極為普通卻又十分幸福的生活……
寒冷的冬天過去了,生機盎然的春天來了。午后,雨過天晴,我仰著頭,瞇著眼睛,倚在陽臺望著天空,覺得天空這時該是一片晴朗,興許還能見著彩虹,可眼前天空依然是一片慘淡的跡象,沒有一絲色彩,灰不溜秋的,就像我的生活。盡管如此,可我依然對生活充滿希望。
我把酒吧打手的那份工作給辭了,老大交辦替李老板“要賬”那事兒還得辦,兩者不影響。由于我們上次打草驚蛇,那王老板都不知道躲哪兒去了,這一來,我們只好守株待兔,等待時機。
辭了酒吧那份工作后,我也到人才市場找了找工作,都沒合適的。有幾家公司要我做保安,我沒答應,因為我覺得那職位不適合我,我不喜歡給人“看門”。一來二去,我便跟著我爸干起了一份看起來不體面,卻十分自由的工作:收集潲水。
我每天踏著一輛三輪車穿梭在城里的街頭小巷,收集那些餐館酒店的潲水。“聚福”的潲水特別多,每次來這我都是滿載而歸。“聚福”廚房“管事”的那老頭從不反對我在這收集他們的潲水,只是要求我裝完那些潲水后,要幫忙清理干凈,還有便是別打他孫女的主意。他的這兩個要求,前面的我能做到,后面那條就當他沒說。
那“管事”的是許玲她爺爺,我、許玲還有黃毛他們在那吃過幾頓飯。許玲她爺爺是一個禿頭,身材有些肥胖。他經(jīng)常身著一身白色廚師制服,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說起話來聲音也很粗獷,像頭老黃牛。每天他都會把那些潲水給我留著,即便有人趕在我前頭,他也不會給。有一次我問他為什么這么做,他說因為我裝完潲水后會幫他清理食桶,就這么簡單,我還以為他是看著許玲的面子。
接觸多了,漸漸地我和許玲爺爺之間建立了一層微妙的情感。他常常閑著沒事干,有時候高興還會幫我倒潲水,盡管我不讓,他也要幫忙,這讓我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臭小子,你每天收集這些垃圾干嗎用?”有一次他疑惑地問。
“賣錢。”
“賣錢?這些潲水也值錢?”
“值,你別小看它,它可大有用頭。”
“有什么用頭,無非是喂豬,難不成還能給人吃?”
“它不是用來喂豬的,它是用來提煉工業(yè)油的。知道‘潲水油’、‘地溝油’吧,它們就是用這提煉出來的,有些小攤販就會用這種油來榨油條,哎,跟你說不清楚,我走了。”我跨上三輪車,一溜煙走了。
我把先前租的房子給退了,搬到家里和我老爸一起住。我時常深夜才回家,每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沖涼,沖涼對我來說近乎于是一種享受,每天我都要在浴室淋上近一個小時。我喜歡水噴頭中噴出來的水射在我身上,那感覺特舒服。當水淋到身上的時候,腦子會胡思亂想,想些不著邊的東西。別人都說搞藝術(shù)的思想會比較前衛(wèi),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搞藝術(shù)的,按理說應該算,可我又沒搞出什么名堂,高考那會兒連個美術(shù)學院都沒考上。如果不算,可多少會畫些畫。有時想著想著便自然地聯(lián)想到許玲,她那么單純,我怎么能聯(lián)想到她?
我喜歡她,本沒想癩蛤蟆吃天鵝肉,也許天鵝太寂寞,賴上了我這只蛤蟆,一切都是緣分所定。
沖完涼后我便開始做飯,等老爸回家吃飯,雖然老爸是個小包工頭,手下也有十來個人,可他依然和那些工人一樣沒日沒夜地往外跑。
跟老爸做現(xiàn)在這行,是迫不得已,起初老爸不同意,他說收潲水沒那么簡單,有時候還會遇到麻煩事,我跟他說我不怕麻煩,跟酒吧打打殺殺比起來,這點麻煩算個屁。后來也由不得他同意不同意我便跟他干起了這行,再后來就真碰上了。
有一天車子出了點狀況,車鏈條松了,我費了好大把力才把它給修理好,待我到達帝豪酒店的時候,那些潲水已經(jīng)沒有了,只剩下幾個空桶。我知道肯定是我在修理這該死的破車時,有人先我一步,把潲水給弄走了。我遺憾地將三輪車頭一甩,掉了個頭,左腳踩上腳踏板,右腳懸空一個弧度搭在另一只踏板上,屁股還沒落在座位上,便使勁蹬了兩下踏板,車子便向前笨重地滑行了一段。正當這時,忽然聽到后面?zhèn)鱽硪宦暿煜さ穆曇簦?
“臭小子,你來遲了。”
我扭過頭往身后看了看,原來是許玲她爺爺,他兩手背在身后,大搖大擺地朝我走來,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你來之前已經(jīng)有人將潲水收走了。”
“我知道。”
“嗯,想知道是誰收走的嗎?”
“誰?”
“上面下通知了,這些潲水由指定的人來收。”
“為什么?”
我兩眼木然地望著他,他見我這般面無表情感到很詫異。
“你這樣看我干什么,不是我不讓你收,而是上面下通知了,交代說這些潲水必須給東升煉油場的人收,其它人都不能收。”
“這樣?那我以后不來這兒收就是了。謝謝你。”
“不妨告訴你吧,今天我們酒店接到一個通知,通知上說我們市各餐飲場所的潲水將統(tǒng)一由東升煉油廠收集統(tǒng)一處理,通知上還說了一大堆官腔話,說是如果不讓東升煉油廠的人收,影響到市環(huán)保,我們酒店的年檢便過不了關(guān),大概是這個意思。”
“誰發(fā)的通知?”
“東升煉油廠的老板,據(jù)說他上面有人,如果不給他收,他就讓上面的人跟有關(guān)部門打個招呼整我們。”
“操……”
“唉,臭小子,我就不明白,這些潲水就那么值錢?上面都插手管這事?”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說罷,我便踏著三輪車往別處收去了。果然,在我去收潲水的時候,有些酒店、餐館以前對這潲水瞧都不瞧一眼,現(xiàn)在卻管起這事了,硬是不讓我收,就是給錢,也不讓。我心里憋著一肚子的氣,已無心再去收集潲水,便頹廢地踏著三輪車往老爸交易的煉油廠駛?cè),一路上車水馬龍,盡管如此,我卻暢通無阻,因為誰見著我都會讓我三尺,換著是我,我也會如此,潲水這般臭氣,誰受得了?
等我到達煉油廠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比我還早回,此時煉油廠東面的空地上正圍著一群人,好像在議論什么。我朝人群掃視了一番,發(fā)現(xiàn)老爸正站在人群的前頭,身后站著的是他的員工,人群前面站著一個又矮又胖的家伙好似在演講,臺下的人個個都像訓獸員訓過的猴子般木然地立在那兒,全神貫注地聽著臺上的那個小矮人講話。我悄悄地走到老爸身旁,老爸向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老實站在后面聽。我往老爸后面靠了靠。臺上的那個小矮人繼續(xù)講著,我開始打量起小矮人來。他的體型跟許玲她爺爺有些相似,小矮人和他一樣胖,頭發(fā)比他多,眼睛比他的大,鼻子也比他挺,唯一沒法和他比的是聲音,小矮人講話像雞叫般,聲音很小,卻十分刺耳,讓人聽了怪難受。
“……錢大寶上面有人,東升煉油廠是錢大寶開的,現(xiàn)在錢大寶要堵我們的財路,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小矮人說。
小矮人繼續(xù)講著,我只認真聽了一會兒便知一二,他講的無非是關(guān)于環(huán)保局發(fā)的那份對他不利的通知。我無聊地瞧了瞧在場的那些人,有些人蹲在地上,有些人則靠在那堵破墻上,歪歪斜斜,什么姿勢都有,這讓我聯(lián)想到金庸先生筆下的丐幫,眼前這幫人跟丐幫比起來,似乎有三分相似。
“……在場的回去多想想,怎樣把工作做好,怎樣把我們這項發(fā)財?shù)氖聵I(yè)搞起來,我知道大家做這份工作都不容易,這樣吧,從明天起,每桶潲水都給你們漲價……大家有沒有信心……”
場下的人開始議論起來,有人問漲多少,還有人說加錢也沒用,現(xiàn)在潲水都讓錢大寶的人給收去了,我們到哪兒去收。總之場面十分熱鬧,就好像丐幫選舉幫主般。喧擾了一會兒,小矮人又嘀咕了幾句,隨后大家便散會各自回家去了。
到家后,老爸倒在沙發(fā)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呆了好一會。
“在想什么?”我問。
“還能想什么,狗日的,還讓不讓老百姓活啦,哎……”
“大不了不做這個,又不是不做這行別的就干不了。”
“有骨氣,比你爸強,你老爸就不行咯。你老爸大字不識一個,年紀又一大把,能干什么?”我不知道老爸說我有骨氣是夸我還是諷刺我。
“哪會?”
“哎……”
“爸,我就想不明白,為什么收潲水環(huán)保局也管?”
“這你就不懂了,別看這又臟又臭的潲水,里邊可大有文章,值錢得很呢。”
“我知道,但是有多值錢?”
“首先潲水收集一般是不用錢的,老板只需要找?guī)讉包工頭,跟他們合作,就像你老爸我一樣,然后包工頭再找?guī)讉工人,滿大街去收集那些潲水,之后便低價賣給煉油廠,老板再將這些潲水提煉成工業(yè)油,說是提煉工業(yè)油,但多半是提煉地溝油,再通過各種渠道偷偷將這些地溝油脫手變賣給市場各攤販……”
“這也沒什么稀奇的嘛,報紙上見得多了。”
“是沒什么稀奇,可里頭的暴利讓人難以想象,老板每天都能賺十幾萬,你想想,這些錢怎么賺來的?如果你老爸有錢就好了,也可以開一個煉油廠,哎……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現(xiàn)在別說開煉油廠,就連潲水都收集不到了。”
“我們市不讓收可以到別的市去收啊。”
“誒……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乖兒子,多念了幾年書果然不一般。呵呵……”
“我只是說說,你當真去啊?”
“嗯……”
我只是無意中吐出一句,沒想到老爸當真這么想。他又對著天花板看,時不時眨巴著眼,好像在天花板上尋找著什么。我沒管他,便打開電視機,看我的電視。
果然,一天,老爸帶著他的手下開著輛農(nóng)民車往中山市跑。他一走,就剩下我一人在家,在家里除了看電視,就是睡覺,兩者相比較,我更喜歡后者。
正當我舒舒服服躺在被窩里時,突然電話響了,是許玲打來的。
“喂……許玲。”
“你在哪兒?我今天休息,學校沒課,你呢?”
“我?睡覺。”
“哦,那有沒有空?”
“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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