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慈云寺后殿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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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微型面包車行駛在從南京開往湖州的公路上。車?yán)镆还擦鶄人,除司機(jī)之外就是程哥等五人,每人身邊都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此時正值下午,坐長途車是件相當(dāng)無聊的事,所以五個人都靠在椅背上打呼嚕,也真不巧,這段路面上盡是大大小小的石塊,在面包車一起一伏的顛簸下,幾人時不時被顛醒。
東子埋怨道:“程哥,我們能不能換個路況好點兒的路面,這哪是坐車啊,簡直就是坐電椅,連打個盹也不讓人安生!”
程哥在顛簸中費力地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東子,你就別發(fā)牢騷了,咱們又不是來旅游的,湊合著點吧。”
坐在程哥后面的禿頭對面包車司機(jī)說:“我說哥們,這一級公路上怎么有這么多石塊?還不如村里的土路呢!”
司機(jī)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臉上都是風(fēng)吹日曬的皺紋,操著濃重的遼西口音:“這附近可能是有建筑工地,運石料的車天天打路上過,肯定是從車上掉下來的石頭塊。”
胖子問:“還有多長時間到地方?”
司機(jī)說:“快了!再有倆點兒就差不多了!”
東子不耐煩地問:“什么叫倆點兒?”
“東北方言,‘倆點兒’就是兩個小時。”坐在最角落的唐尋解釋道。
東子撇了撇嘴,嘟囔說:“還得忍倆鐘頭,沒勁。”換個姿勢繼續(xù)打盹去了。
禿頭朝車窗外看了看,說:“老板,現(xiàn)在到宜興了吧?”
司機(jī)說:“沒錯,這就是宜興!”
胖子問禿頭:“怎么著?你還想下車買幾個紫砂壺回去喝茶水。”
禿頭笑了:“得了吧,老梁,我可沒那雅興,就算給我個紫砂壺,頂多我也是裝礦泉水喝。哎我說車?yán)习,聽你口音好像是遼西人那?”
司機(jī)笑著說:“可不是嗎?俺是朝陽葉柏壽人。”
程哥道:“聽說你們朝陽有座化石山,相當(dāng)有名了。”
車?yán)习遄院赖鼗卮穑?ldquo;朝陽北票化石山誰不知道?全國都有名!”
唐尋來了興致:“那化石山現(xiàn)在還有人挖化石嗎?”
司機(jī)邊開車邊嘿嘿笑說:“天天都有人挖!那一帶的山頭都給人挖平了。俺家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早就不下地干活了,每天只去倆地方:化石山、古墓坡,一年下來,收成比種地都多。”
唐尋問:“是嗎?我記得幾年前化石山上就有一大批當(dāng)?shù)剞r(nóng)民天天在山里頭挖古生物化石,沒想到現(xiàn)在還在挖。”
司機(jī)說:“可不是嗎,不過現(xiàn)在化石都挖的差不多了,不像四五年前那陣子,那時候多好,一鐵鍬下去就能挖出個狼尾魚、總鰭魚啥的,最少也能賣個千八百塊,打一晌地才賣多錢?要是趕上運氣好挖出個始祖鳥,那就行了,一兩年都不用干活,天天坐炕頭上喝小酒。”
禿頭說:“是嗎?那他們挖出來的東西都賣給誰,有人收嗎?”
司機(jī)說:“咋能沒人收呢?有的是化石販子在那等著。只要你能挖出好東西,遠(yuǎn)遠(yuǎn)地沖他打個招呼,他幫家伙馬上就過來給價,當(dāng)時點現(xiàn)錢。”
程哥來了興趣,問道:“那你挖過沒有?”
司機(jī)憨笑起來,說:“咋沒挖過呢,不然這面包車拿啥買呀?”
程哥幾人一聽這話,都不覺動了神色,胖子說:“我說唐尋,你家不是沈陽的嗎?離朝陽也不遠(yuǎn)吧?你去過那化石山和古墓坡嗎?”
唐尋拿著礦泉水瓶喝了一口:“當(dāng)然去過。我有個親戚就在朝陽,以前我走親戚時,還特地去了趟化石山呢。不過那山口有農(nóng)民把守,如果看見有面生的人進(jìn)去,他們就懷疑是政府的人或是記者,攔著不讓你進(jìn)山。”
胖子點點頭:“地方利益保護(hù)主義。”
唐尋故意拿司機(jī)尋開心:“敢情你這面包車是挖化石挖出來的,那你老婆也是拿三葉蟲換來的吧?”
車上幾人都樂了,司機(jī)卻一本生經(jīng)地回答:“可不是嗎?俺挖了半年化石就賺了六萬多塊,那年里俺不光娶了媳婦,蓋了新房子,喂了十幾口豬,還買了車到浙江跑運輸,這都托化石的福啊,哈哈!”
車上的人都不笑了,胖子感嘆地說:“程哥,現(xiàn)在真是‘豬往前拱,雞往后刨’的年代,各有各的道道啊!”
程哥點點頭:“早知道咱哥兒幾個就來這發(fā)財了。”
司機(jī)得意地說:“那陣子,錢賺得真叫舒服,開始的時候挖出來啥都賣,基本上一鐵鍬下去,最差也能刨出三葉蟲,雖說給的價錢不高,才十幾塊錢,那也足夠一天的飯錢;到后來眼光高了,知道那些個什么魚啊、鳥啊、龜啊啥的值錢,挖出來一看是三葉蟲,看都不看,直接朝身后一扔,低頭接著挖!”
禿頭笑了:“是嗎?便宜東西都瞧不上眼了?”
司機(jī)說:“當(dāng)然!到后來有不少歲數(shù)大的老頭,他們掄不動鐵鍬,就專門在山上撿別人扔掉不要的小化石,去賣個小錢,一個月下來,居然也能對付好幾百塊!唉,好時候過去了,現(xiàn)在不行了,山都快被挖出一個大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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