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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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參加八路軍了，還哭鼻子？”周大路也覺得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過重了一些，便拍了拍小宋的肩膀，自責(zé)地說道，“我剛才沒有了解情況就隨便發(fā)火，又犯了主觀臆斷的毛病。”
“周連長，您批評得對，照顧傷員是我的責(zé)任嘛。”過了一會兒，小宋總算止住了哭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無奈地說道，“其實，沒有紗布和藥品我的心里比誰都著急呀！”
是啊，八路軍在抗戰(zhàn)初期的條件異常艱苦，各種戰(zhàn)略物資奇缺，更何況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大山之中，怎樣才能得到亟需的紗布和藥品呢？
大虎從昨天上午開始就跟著鬼子的汽車在公路上奔跑，晚上又和大伙兒一起進行了夜行軍，但他仿佛一點兒也沒有覺得累，進入槐樹林之后就忙著捉螞蚱去了。這時，他又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蹲在擔(dān)架旁，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鄭文標(biāo)的傷口，然后忽的站起身來，扭頭便往外面跑了過去。
周大路一怔，以為大虎貪玩，本想放任不管，又怕他跑遠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好吩咐小宋去把他追回來。小宋立即快步跟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大虎已經(jīng)跑到了山谷南側(cè)一段近乎直立的山崖下面，正仰著小臉在仔細地尋找著什么。
“奇怪，那些光禿禿的石頭上面有啥寶貝？”小宋好奇地湊到了大虎的身旁，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這段山崖正好位于山谷的背陰面，細小的水珠從石縫里面汩 汩滲出，儼然形成了一個溫?zé)岢睗竦男夂�。但畢竟石壁過于陡峭，除了表面上那些隨處可見的青苔及石縫中頑強生長的幾株雜草之外，他幾乎什么也沒有看到。
“沒有周連長的命令，誰也不準亂跑。”小宋對大虎說道，“快，跟我回去！”
大虎聽而未聞，只是慢慢地向前更加縝密地搜索著。突然，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用手指著山崖的左上方激動地說道：“我要找的就是它！”
小宋趕緊順著大虎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頭頂上方幾道相互交叉的石縫間稀稀落落地分布著幾十株長勢正旺的野菜，樣子就和車前草差不多，與之稍有不同的 是，其葉片狹長較厚，而且邊有鋸齒，莖稈高挑，頂端開著幾粒細小的黃花，盡管看起來平淡無奇，卻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它們的名字。
大虎非常興奮，伸手就要上前采摘，怎奈身高所限，即便踮起了腳尖，也還差了一大截呢，便回過頭來看了看小宋，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嘴里央求道：“宋大哥，幫我搭個人墻好嗎？”
“周連長讓我叫你回去，不是來搭人墻的。”小宋把臉一繃，故意和他開起了玩笑。
“你不搭人墻，我就不回去！”大虎一下子就抓住了小宋的“小辮子”。
“那……好吧。”小宋只好蹲下了身子。
“這還差不多。”大虎咧嘴一笑，一抬腿，敏捷地站到了小宋的肩膀上。
“站穩(wěn)了。”小宋一邊叮囑著，一邊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隨著大虎的高度逐步上升，當(dāng)他的手指剛剛觸及那些野菜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地拔出了兩棵，接著兩腳一蹬，從小宋的肩膀上跳了下去，不等腳跟站穩(wěn)，就撒腿往槐樹林里飛奔。由于行動過于匆忙，他不僅被腳下的石塊絆了一下，打了一個趔趄，還差點兒摔倒了呢。
“這個冒失鬼……”小宋搖了搖頭，一邊嘟囔著，一邊快速追了上來，卻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只見大虎一邊跑著，一邊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著整棵的野菜，而他臉頰兩側(cè)的腮幫子則高高地鼓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渾圓的小皮球。
“嗨，你的上輩子是不是一個餓死鬼��？”小宋被氣樂了，“為了吃兩棵野菜，看你饞成了啥樣子？”
大虎正在大嚼著野菜，不能開口說話，也不理會小宋的取笑，只顧往前飛奔，不一會兒，就把他落在了后面。
張遠方躺在槐樹林的最外側(cè)，忽聽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急忙睜開了眼睛，卻見大虎跑至近前，嘴巴里面鼓鼓囊囊的，感覺甚是滑稽，便迅速起身并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笑著說道：“大虎，吃什么好東西呀？給咱也嘗嘗鮮嘛！”
“嗚——”大虎奮力地掙扎著，想要說話，卻又不敢張口，而因為野菜塞得過多，一股碧綠的液汁已經(jīng)從他左側(cè)的嘴角流了下來。
“呵呵。”看到大虎滿臉焦急的神色，張遠方只好將他放了下來。
大虎如同一匹掙脫韁繩的小馬，幾步跑到了鄭文標(biāo)的身邊，揭開紗布，張開嘴巴，將嚼爛的野菜吐在手心里，抓著就要往他的傷口上面抹去。
“住手！”小宋恰巧趕了回來，見此情景，立即急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大虎的手腕，厲聲喝道，“你……你想干什么？！”
大虎的嘴巴里還有部分野菜沒有吐出來，舌頭好像也不太靈便，只聽他含含糊糊地說道：“草藥……治……傷。”
“不行！”小宋嚴詞以拒，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這種草藥我從來沒有見過。再說了，你剛剛用嘴巴嚼過，很不衛(wèi)生，極易引發(fā)傷口感染。”
大虎大概也沒有想到小宋的態(tài)度竟會如此堅決，只好停了下來，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看周大路。
“鄭文標(biāo)的傷口不是已經(jīng)被感染了嗎？”周大路想了想，說道，“更何況咱們目前也實在無能為力，不如索性讓大虎試一試，說不定還真的能夠起到一些作用呢。”
小宋只好極不情愿地松開了手，站在一旁，一眼不眨地盯著大虎的一舉一動。只見他把手中的草藥均勻地涂在鄭文標(biāo)的傷口上，輕輕地按壓了幾下，接著，又摳了 出來，悉數(shù)扔掉，最后再把嘴里剩余的草藥仔細地敷了上去。做完了這一切之后，他才一邊倒吸著涼氣，一邊往外伸著舌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原來，這種草藥不僅味道極苦，還有很強的麻醉作用。由于在嘴中咀嚼的時間較長，大虎的舌頭已經(jīng)毫無知覺，連話也不能說了。周大路隨手遞給了他一個水壺， 他漱了漱口，又過了很久，才逐漸緩過勁來，對大家解釋道：“這種草藥叫做‘奇芒’（音），喜歡生長于陰暗潮濕的地方，只有在長著青苔的背陰處才能找到 哩。”
“它有什么療效呢？”小宋最關(guān)心的當(dāng)然還是藥物方面的問題。
“我不知道。”大虎實話實說，“不過，我們村里的大人小孩受傷以后，只要涂上了這種草藥，一般很快就會好的。”
“嘿！這種草藥還真的挺管用呢。”這時，鄭文標(biāo)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大聲說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很痛了，還有一種熱烘烘、麻酥酥的感覺哩！”
眾人聽了，不禁大喜過望，紛紛嘖嘖稱奇。
時逢盛夏，周大路和戰(zhàn)士們在山上休息了一天。餓了，就吃隨身攜帶的干糧；渴了，就喝山谷里的山泉水。盡管赤日炎炎，熱浪襲人，但那片茂密的槐樹林正好處于一個風(fēng)口上，不僅濃蔭蔽日，而且清風(fēng)徐來，涼意習(xí)習(xí)，大家打著赤膊，席地而眠，感覺甚是愜意。
到了傍晚，太陽剛剛落山，周大路就安排張遠方到山下偵察敵情，然后和孫智勇等人收拾好了武器行裝，整理好了擔(dān)架，正要準備出發(fā)，張遠方卻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回來，對周大路說道：“東面的公路上出現(xiàn)了十幾輛鬼子的大卡車，正在朝著我們的方向開過來！”
周大路略作思索，淡然說道：“敵人的大‘掃蕩’還沒有結(jié)束，鬼子的大卡車活動頻繁亦屬正常，而從其數(shù)量判斷，估計是路過的日軍大股部隊。”隨即要求戰(zhàn)士 們原地待命，并叮囑大虎切不可隨便亂跑，之后，便背著那支三八大蓋，和張遠方來到了公路旁邊的山崖上，隱蔽在灌木叢后面，透過枝葉的縫隙悄悄地向山下望 去。
那條熟悉的沙子公路再次呈現(xiàn)在了周大路的面前，不用張遠方指點，他一眼就發(fā)現(xiàn)從東面開來了十幾輛鬼子的大卡車，而令他感到難以理解的是，那些大卡車的行駛速度卻甚是緩慢，比老百姓家的牛車快不了多少，并且一路走走停停，簡直如同游山玩水一般。
幾分鐘后，最前面的那輛大卡車漸漸開了過來，其駕駛室里的人員也越來越清晰。只見方向盤后面坐著一個年輕的日軍司機，旁邊半躺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日軍指 揮官，膚色黝黑，目光兇惡，鼻孔下方留著一撮小胡子，不時從車窗探出頭來，伸著脖子向公路兩側(cè)東張西望。說來也怪，那輛大卡車就像長了眼睛似的，行駛到距 離周大路和張遠方約幾十米遠的時候，竟然慢慢地停住了。那個日軍指揮官又對著司機指手畫腳地說了幾句，大卡車隨后右拐，開到了周大路和張遠方對面的一大塊 空地上。而后，所有的大卡車也都掉轉(zhuǎn)車頭開了過去。
“難道日軍得到了風(fēng)聲，特地派兵前來圍捕？”周大路小聲嘀咕了一句，但轉(zhuǎn)念一想，卻又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和戰(zhàn)士們一整天都待在山上，這風(fēng)聲又是怎樣走漏的呢？
“小鬼子何來如此神通，其情報竟會如此準確？”張遠方也是一臉愕然。
轉(zhuǎn)眼間，那十幾輛大卡車停駐完畢，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一個方陣，鬼子們也紛紛從駕駛室或者后車廂跳下了下來。那個日軍指揮官將幾個軍官喚至近前，指手畫腳 地分配了一下任務(wù)，日軍便有條不紊地各自展開了行動——有的在周邊各個路口密布了崗哨；有的在大卡車旁邊的空地上扎起了一排排的帳篷；而更多的鬼子則就地 取材，砍倒了旁邊的松樹，生起了篝火，用刺刀宰殺著從老百姓家里搶來的牛、羊、雞、鴨，饞涎欲滴地挑在火堆上烤著吃。
“狗日的，今天又不知禍害了多少老百姓！”看到這里，周大路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基本斷定這支日軍并不是沖著自己和戰(zhàn)士們來的，很可能只是到附近的村子進行大“掃蕩”，恰巧在此處宿營而已，便在心里暗罵了一句，轉(zhuǎn)頭看了看張遠方，悄聲問道，“山后有沒有路？”
“沒有。”張遠方連想也沒有想，就急忙答道，“我今天下午特地到山后轉(zhuǎn)了一圈兒，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懸崖絕壁，根本就無法通行。”
回到槐樹林之后，周大路馬上向戰(zhàn)士們通報了敵情，最后說道：“日軍已經(jīng)封鎖了所有的路口，看樣子肯定要在山下宿營了。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千萬不能暴露目標(biāo)！”
當(dāng)晚，眾人只好又在山上住了一宿，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路和張遠方再次來到了公路邊的那段山崖上，卻發(fā)現(xiàn)日軍不僅絲毫也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又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幾支部隊，把周大路和戰(zhàn)士們嚴嚴實實地圍困在了大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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