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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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街從古至今就是長治的經(jīng)濟、文化中心，也是一以貫之的商業(yè)中心。自民國以來，又陸續(xù)興建了不少高樓洋房，可謂店鋪林立，商賈云集。所以盡管今天的 天氣比較寒冷，依然聚集了不少的人氣，有賣衣帽鞋襪的，有賣藝的，有賣瓶瓶罐罐的，特別在大戲院附近，路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大部分都是一些做小本 生意的窮苦人。
誠如那個矮個子隊員所言，那兩個偽保安隊員可能真的是來自于鄉(xiāng)下，并且剛剛進城不久。只見他們慢騰騰地走在前面， 不停地東瞅西望，好像對什么都感興趣。而盡管他們參加偽保安大隊不過才“兩天”的光景，卻已沾染上了欺善凌弱、魚肉百姓的惡習。這不，那個矮個子隊員又兇 相畢露，不僅掀翻了一個煎餅攤，還惡狠狠地踢了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幾腳，搶得了四串又大又紅的糖葫蘆，并分給了“爛心腸”和那個小伙計每人一串。
發(fā)現(xiàn)那個矮個子隊員如此之“壞”，“爛心腸”的心里反而踏實了許多。因為不論從各個方面來看，那兩個偽保安隊員與王見利的手下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這也充 分說明了那個矮個子隊員并沒有說謊，而那個高個子隊員也很可能的確就是王見利的“二叔”。直到此時，他才隱隱覺得自己剛才似乎有些多慮了，其內心深處的戒 備亦隨之放松了不少，便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跟著他們緩步前行。
不一會兒，那兩個偽保安隊員就帶領著“爛心腸”和那個小伙計拐過 了十字街，沿著衛(wèi)前街剛剛往南走了十幾米，忽然，一陣猛烈的旋風呼嘯而至，霎時塵土飛揚，黃沙漫天。由于風力太大，“爛心腸”擔心頭上的那頂呢子大禮帽被 風吹走，連忙扔掉了手里的糖葫蘆，抬起右臂想要將其按住，但他的右手剛剛舉到頭頂，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襲來，一下子將那頂禮帽掀了起來，頃刻間便翻轉著飛 到了半空。
“冬天還沒到哩，哪里來的好大的風！”“爛心腸”是個禿頭，他的腦袋最耐不得風寒。在那頂呢子大禮帽被風吹走的一剎 那，他感到頭部一陣冰冷，如同一頭扎進了冰窟窿一般，其第一感覺就是要盡快把那頂禮帽追回來，便一邊咒罵著惡劣的鬼天氣，一邊轉身跟著那頂大禮帽往北跑了 過去。那個小伙計唯老板是從，當然也緊緊相隨，欲助“爛心腸”一臂之力。然而，眼看那頂大禮帽即將從空中落了下來，二人早早地在下面伸出了手臂，但那頂禮 帽似乎故意和他們開起了玩笑，就在“爛心腸”即將與之觸手可及之際，竟然又神奇般地升了起來，并繼續(xù)歪歪斜斜地往北飛了過去。
“他奶奶的，這破風成心和老子作對！”“爛心腸”被氣得七竅生煙，心中頓時生起了一股無名之火，隨后即窮追不舍，和那個小伙計一起往北追了過去。
宛若一只搖搖欲墜的風箏，那頂大禮帽一直飛過了十字街，才骨碌碌地落到了地上，接著，又像一個風車般地滾動了起來，很快便滾到了西大街，撞到了北側的墻根下，才乖乖地停了下來。
那個小伙計快步跑了過去，撿起了那頂大禮帽，又返身跑了回來，遞給了“爛心腸”。“爛心腸”拍打了一下上面的塵土，用力地扣到了腦袋上，他的頭部馬上感到了一陣從未有過的溫暖，而幾乎就在同時，他的心卻猛地一震，并瞬間變得冰涼了起來。
到大東亞大藥房取貨的那兩個偽保安隊員正是張遠方和小宋，他們身上所穿的偽保安大隊的服裝乃盧江海昨晚通過長治地下黨組織搞到的，而因大家并不知道“爛 心腸”已將藥品存放在柜臺里，還以為像他所說的在托運的路上，于時間的把握上還是頗費了一番腦筋——如果行動過早，萬一藥品沒到，很容易露出破綻；如果行 動過晚，王見利和他的手下把藥品取走了，則勢必前功盡棄。綜合考慮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后，大家一致同意比敵人提前四十五分鐘行動，以確保能夠及時得到藥品。
進入大東亞大藥房之后，利用“爛心腸”攀高枝、懼權貴的心理，由張遠方冒充王見利的“二叔”，首先在心理上對他進行震懾，而小宋則用強硬的態(tài)度橫加呵 斥，以激發(fā)起其奴才和漢奸的本性，使之對張遠方唯命是從。然后，二人在前往偽保安大隊的途中，又故意對路邊的小商小販施暴，表現(xiàn)出了一些與當前身份相符的 舉動，進一步消除了他的疑慮，以便于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根據(jù)昨天下午制定的行動方案，盧江海和高志峰九點三十分之前即在十字街做 好了各項準備。而之所以選擇在十字街動手，主要是因為此處地形復雜，人員密集，得手之后便于撤離。其中，盧江海主要負責接應及聯(lián)絡工作，由于日軍近日開啟 城門的時間較晚，便安排了四名地下黨員隨時關注長治城四座城門的動向，一旦哪座城門打開了，就立刻向其報告，以便為張遠方等三人提供準確而又快捷的撤離路 徑。高志峰則扮作一個小乞丐，蓬頭垢面地坐在十字街以南、衛(wèi)前街東側的墻根下，手里握著彈弓和幾顆石子，打算等“爛心腸”經(jīng)過的時候直擊他的太陽穴——如 此近距離的發(fā)射，即使不能將之擊斃，也足以令其昏厥，卻絕對不會引起路人或者其身旁的伙計的懷疑，然后，大家就可以從容離開現(xiàn)場，直奔城門。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就在“爛心腸”進入高志峰的視野不久，一陣突然而來的旋風卻帶來了難以預料的后果。隨著“爛心腸”的越來越近，其頭部的側面完全暴 露在高志峰的面前，且二者之間相隔不足十米，而在此距離發(fā)射，高志峰自然信心十足，便還是采用了“彈打”技法，右手突然奮力前甩，緊捏彈兜和石子的左手向 后猛地一拉、一松，瞬間完成了發(fā)射，那顆石子即直朝著“爛心腸”的太陽穴飛了過去！
不過，就在高志峰完成發(fā)射的同時，“爛心腸” 卻擔心自己的那頂大禮帽被風吹走，便抬起了右手，想要將其按住。但由于他長得又矮又胖，胳膊粗短，加之穿著棉袍，手腳甚不靈便，就往右側歪了一腦袋。而恰 恰這個動作正好避開了高志峰致命的一擊。那顆石子隨即“正打歪著”，一下子將他的禮帽擊到了空中�？吹阶约阂馔馐郑咧痉宸浅０没�，想要再次發(fā)射，“爛 心腸”已經(jīng)轉身追趕那頂大禮帽而去，擊中他的太陽穴機會顯然非常渺茫。如果改射其他部位，則很難收到預期的效果。
發(fā)現(xiàn)“爛心腸” 沒有被擊倒，卻轉身追起了那頂大禮帽，張遠方馬上意識到現(xiàn)場發(fā)生了意外。而到了這個關頭，時間已經(jīng)非常緊迫，倘若繼續(xù)拖延下去，很可能很快就會與王見利和 他的手下在此碰面。張遠方的反應甚是機敏，隨即看了高志峰一眼，伸手一指那空中的那頂大禮帽，意思是讓他盡量拖延一下時間，接著，便和小宋鉆進人群，繞到 了十字街的大戲院門前。
盧江海立即迎了上來，簡短地說道：“剛剛接到報告，只有東城門可以通行！”張遠方和小宋一聽，立即往東跑了過去。
“爛心腸”和那個小伙計在前面追著，高志峰則在后面跟著，每當那禮帽將要落下來，就發(fā)射一顆石子將其重新打上了半空。“爛心腸”和那個小伙計只以為是風力太大的緣故，卻哪里料到后面有一個小孩正在拿著彈弓“落帽擊石”呢？
盧江海在旁邊看得真切，發(fā)現(xiàn)那頂大禮帽已經(jīng)被風吹過了十字街，估計王見利和他的手下也該出發(fā)了，便悄悄地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高志峰的胳膊，往張遠方和小宋離去的方向一指，急切地說道：“快走！馬上出城！”
高志峰立刻收起了彈弓，隨后撒腿直追，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張遠方和小宋的身影，而他們也已經(jīng)脫掉了偽保安大隊的服裝，露出了里面事先穿好的破棉襖，三人會合之后，旋即邁開大步，飛一般地往長治城東門跑了過去。
那頂呢子大禮帽的失而復得并沒有讓“爛心腸”感到多少欣喜，因為自從他猛然意識到整條大街上只有他一個人被風吹走了帽子并洋相百出的那一刻起，他就強烈 地預感到自己的發(fā)財夢很可能已經(jīng)化作了泡影。然而，抱著僥幸的心理，他和那個小伙計又在十字街周圍望眼欲穿地尋找了幾圈兒，但除了那些正在忙著做生意的小 販和成群結隊的路人之外，卻哪里還有那兩個偽保安隊員的影子？
不過，“凡事都往好處想”。到了這個時候，“爛心腸”仍然自欺欺人地在心里對自己說道：“那王見利的二叔可真是個急性子，這么快就趕著回去了，連等我一會兒都不行！”接著，便將那個小伙計叫到近前，打算讓他先到偽保安大隊去看一看，“你馬上去找王見利，就說……”
“啪！”正在這時，“爛心腸”的肩膀突然被人從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他以為是那偽兩個保安隊員正在與自己開玩笑呢，不禁心中一陣狂喜，連忙轉身去，嘴里 嚷道：“二叔，我就知道您……”話沒說完，卻當即怔住了——站在面前的哪里有什么“二叔”，分明是德順堂大藥房的老板盧江海！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爛心腸”和盧江海雖然同處一城，并且互相認識，但平日極少來往。“爛心腸”沒想到盧江海今天竟會主動打起了招呼，而自己正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工夫與之閑扯，便瞪了他一眼，拽著那個小伙計就往南跑了過去。
“藍老板，先別急著走嘛！”盧江海一把按住了“爛心腸”的肩膀，笑著說道，“我有一個非常賺錢的大生意，正要和你談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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