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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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fēng)蕭瑟，落葉飄零，天高云淡，孤燕南飛，它從浩瀚的天際獨(dú)自掠過，無助的眼神灑向遼闊的草原。此時，遠(yuǎn)處的一只金眼大雕，迅速地飛過了一個又一個云層，隨著它在空中劃過的一個漂亮的弧線，幾片燕子的羽毛孤零零地飄落。
剎那間，一匹黑馬從地面閃電般地急馳而來，馬上少年拉弓搭箭，隨著一支羽箭的發(fā)出，一支利箭刺穿了大雕的眼睛，它凄厲地哀鳴一聲跌落下來。馬上的少年快馬而至，將已奄奄一息的大雕倒提起來，然后仰望蒼穹，發(fā)出一聲響徹云霄的咆哮，這個箭法高超的少年便是鐵木真。
他如今已是羽翼漸豐，再不是幾年前的那個沒有能力的小孩了。他轉(zhuǎn)過頭對著身后的密林一招手，隨即他生龍活虎的五個弟妹，從樹林中一齊催馬而出，妹妹鐵木侖贊道：哥哥好箭法，將來一定能像父親一樣成為我們蒙古的第一勇士。
別勒古臺對鐵木真道：“獵物打得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們應(yīng)該回去了，免得母親在家擔(dān)心。”鐵木真自從射死了別克帖兒，又遭到了母親的訓(xùn)斥，對另外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別勒古臺便十分呵護(hù)。訶額侖待別勒古臺也是視如己出，別勒古臺漸漸地忘記了仇恨，視鐵木真如親哥哥。
兄弟幾人正欲離去，突然對面山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口哨。頓時周圍的山岡上和密林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身影。他們漸漸向鐵木真兄弟逼近。泰赤烏人！他們是泰赤烏人！雖然事隔多年，但鐵木真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他們的死對頭。
為首的一人沖著鐵木真冷笑道：“你猜得沒錯，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你們幾個小野種還活著。你趕快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的弟弟妹妹，否則你們誰也別想跑！”
話音未落，只見別勒古臺迅速摘弓，突發(fā)冷箭。正中此人咽喉，當(dāng)即一命嗚呼。由于敵首殞命，敵方一陣混亂，乘此時機(jī)，鐵木真急忙將合赤溫、鐵木格、鐵木侖三個年幼的弟妹，藏在山上的崖縫之中。自己和別勒古臺與合撒兒與敵人對峙。泰赤烏部人對別勒古臺喊道：“我們不是來抓你的，只是捉拿你們的哥哥鐵木真一個人。”鐵木真聽見他們指名道姓地捉拿自己，不禁心里發(fā)慌，又怕弟兄受連累，于是急忙奪路而逃。由于慌不擇路“一頭鉆入了帖兒古捏•溫都兒山之林中”。泰赤烏人發(fā)現(xiàn)鐵木真逃走了，立即跟蹤追擊，由于山深林密，泰赤烏人找不到入山的道路，于是包圍了整片山林。
鐵木真在密林中躲藏了三天三夜，估計(jì)泰赤烏人也該走了，便牽著馬向林外走去。突然，馬鞍滑落在地。鐵木真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綁馬鞍的扳胸、肚帶仍然扣著，他心中詫異，自言自語道：“肚帶扣著，鞍子為什么會脫落呢？扳胸扣著，鞍子怎么會脫落呢？莫不是騰格里在阻止我？”于是他整理好馬鞍，牽著馬又轉(zhuǎn)回到密林中。
他在密林中又度過了難挨的三天三夜，鐵木真心想，這回泰赤烏人總該撤走了吧！于是又牽著馬向林外走來�？斓矫芰诌吘墪r，他發(fā)現(xiàn)有一塊巨大的白色石頭堵住了山林的出口，鐵木真心想：這么大的石頭怎么會滾落下來呢？大概又是騰格里的警告，危險還沒有過去？于是他無奈地再次轉(zhuǎn)入密林中。
鐵木真在密林中又躲避了三天三夜，前后被困了九日，只能以一些野生的果實(shí)充饑。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自言自語道：“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太沒有價值了，還不如出去看看。也許泰赤烏人早就離開了，雖然出去是九死一生，但總比在這里餓死強(qiáng)吧。”
于是他用腰刀砍斷巨石旁的樹木，牽著馬從巨石和山體的縫隙“滑擦而去”，慢慢地走下山來。忽然他聽見一陣急促的口哨聲，頓時亂了方寸，慌了手腳，連人帶馬都跌進(jìn)早已挖好的陷坑里，頓時被摔得昏了過去，接著四面八方拋下了無數(shù)撓鉤，把他連人帶馬都拉了上來，等到鐵木真睜開眼睛，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已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綁了起來，周圍站著的全都是泰赤烏人。
鐵木真長嘆一聲，只好束手待斃。恰巧當(dāng)天是立夏，按照泰赤烏部落的慣例，要在斡難河畔舉行盛大的宴會，沒有急于處死鐵木真。而是將他暫時拘押在軍營之中。直到太陽落山時，宴會才散。當(dāng)時，一個瘦弱的士兵看守著鐵木真。這個士兵沒有見過世面，一見人就臉紅、低頭、局促不安。蒙語稱為“格列不列，可溫，古溫”，即“羞怯兒”之意。鐵木真見宴會已散，泰赤烏部的人們回到了各自的營帳，這個羞怯兒又低頭不語，昏昏欲睡。鐵木真心中暗道：“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想到這里，他舉起雙手，偷偷地繞到看守士兵的背后，把木枷用力向他頭部猛擊過去。羞怯兒猝不及防，當(dāng)場便暈死過去。
鐵木真絕處逢生。帶著木枷一口氣跑了幾里路程，早已疲乏不堪，便逃入斡難河邊的樹林中，休息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林子外面有動靜，急忙跳入河中，讓木枷漂在水面，自己仰臥在水里，只露出一張臉在外面呼吸。
過了半晌，鐵木真聽外面沒了動靜，覺得人已經(jīng)走了，正欲起身離去，忽聽背后有人在叫“鐵木真”。他回頭望去，這一看他幾乎魂飛天外！
喚他的正是泰赤烏部的鎖兒罕，鐵木真不由得失聲叫道：“哎呀不好，我命休矣！”鎖兒罕卻對他道：“你不要慌！你出來便是。”鐵木真見鎖兒罕并沒有傷害自己之意，于是便放了心，拖泥帶水地爬上岸來。鎖兒罕又道：“正因?yàn)槟阈⌒∧昙o(jì)就有這般見識，泰赤烏兄弟們才妒害你，你只管小心地藏著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說完就走了。
鐵木真暗想：自己已備感疲憊，不能急奔，倘若再遇到泰赤烏人，恐怕沒有第二個鎖兒罕了，不如悄悄地跟著他，到他家里，求他設(shè)法救我。主意已定，便躡跡前行。偷偷地跟在鎖兒罕身后。鎖兒罕才入家門，鐵木真便已趕到。鎖兒罕一見鐵木真，大驚道：“你為何不聽我言，無故到此？”鐵木真垂淚道：“我現(xiàn)在饑渴難耐，又沒有了馬，無法盡快逃跑，還請您老人家能夠幫助我！”
鎖兒罕正在遲疑之際，突然從屋里走出了兩個少年，問道：“這就是鐵木真嗎？如果雀鳥被鷹鷂追逐，無論是樹林，還是草叢，都能讓它們躲藏起來，難道我們父子幾人，反而不如草木，保護(hù)不了一個人嗎？阿爹，咱們幫幫他吧。”說完雙雙跪倒替鐵木真向父親求情，一旁站著的鐵木真頓時淚如泉涌。鎖兒罕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同意了。他們立刻替鐵木真去掉木枷，放入火中燒掉。然后將鐵木真帶到帳篷里，拿出馬奶給他喝，拿出麥餅等食物給他吃。鐵木真飽餐一頓之后，真誠地感謝了鎖兒罕的救命之恩。問了兩個少年名字以后，知道大的那個名字叫沈白，小的那個叫赤老溫。鐵木真道：“我以后如果有出人頭地之日，一定要報答您老人家和兩位哥哥的大恩大德。”話音未落，忽然有一名少女推門而入，只見她婀娜多姿，嬌小玲瓏。鐵木真對她頓生愛慕之心。鎖兒罕忙向鐵木真引見道：“這是我的小女兒，名字叫做合答安，你在這里恐怕會被人察覺，不如暫時藏在羊毛車?yán)铮形业男∨畠嚎词刂�。如果饑渴了，就和我女兒說，讓她為你取些吃的來。”他又轉(zhuǎn)過身去對女兒道：“他如果需要飲食，你就為他拿來。”
到了夜間，少女為鐵木真取來了吃喝的東西，讓他填飽肚子，二人年貌相當(dāng)，你問我答，聊得非常投機(jī)。鐵木真忽然嘆息了一聲，道：“真是可惜！真是可惜！”少女問他：“你說的可惜，是指什么？”鐵木真道：“可惜我已經(jīng)訂了婚約了。”言下之意，有想娶少女為妻之意，合答安聽了，很不好意思，低下頭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今天夜里想來也沒有人會來這里了。你就可以睡在羊毛堆的上面，我為你開著車門，這樣就顯得涼快多了。”鐵木真答應(yīng)了，看著那位善良美麗的少女慢慢地離去。他躺在羊毛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久不能入睡，他身處險境，還有心思想兒女情長，真是哪個少年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少年鐵木真也不例外，后勉抑情腸，方蒙眬睡去。
約莫睡了三四個時辰，突然聽見草原上雄雞報曉，天快亮了，鐵木真一覺醒來，安靜地待了一會兒，回想起昨日的驚險遭遇，正覺得自己大難不死，危險已除。忽然見合答安踉蹌著跑了進(jìn)來，對他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很多人來捉拿你了！趕快用羊毛掩蓋住，躲藏起來！”鐵木真這兩天之內(nèi)，三次遇險，真可謂險象環(huán)生，心驚肉跳！
失魂落魄的鐵木真，恐懼到了極點(diǎn)。他向合答安近乎哭泣地哀求道：“好妹子，你趕快用羊毛把我蓋住，不要被那些歹人看見，我心里一慌，連手足都不聽使喚了。”合答安手疾眼快，臨危不亂。她見鐵木真已是魂飛魄散，由于過度害怕而動彈不得，急忙將羊毛亂扯，扯出了一大堆，讓鐵木真鉆入車內(nèi)，上面用羊毛蓋住，然后將車門關(guān)好。安排妥當(dāng)，合答安剛剛離開，外面就已經(jīng)有一群人沖進(jìn)來了，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鐵木真莫非就藏在車子里？讓我們趕快搜一搜。”話還沒有說完，車門已經(jīng)被他們打開了。
他們拿著扎槍向羊毛車內(nèi)一陣亂捅，就在鐵木真命懸一線、一發(fā)千鈞之際，只聽合答安一聲斷喝：“你們這是在做什么？我們窮人家就指望這些羊皮毛過生活，如今卻被你們給捅得亂七八糟，我要去告訴首領(lǐng)！”他們一聽方住了手腳，轉(zhuǎn)去牲口棚搜查了。由于合答安的臨危不懼，機(jī)智過人，鐵木真再次死里逃生。
合答安聽見外面搜查的人群散去，便迅速扯開羊毛，將還在瑟瑟發(fā)抖的鐵木真拉了出來，鐵木真面如土色，嘴唇不停抽動，一時無法說出話來。一代天驕，竟也有如此落魄之時！
鎖兒罕這時也慢慢地走了進(jìn)來，對鐵木真道：“好險��！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fēng)聲，說你躲藏在我家里。他們來了好幾個人，到處進(jìn)行搜查，我們父子幾人的性命，也險些灰飛煙滅，多虧騰格里保佑。看來你不便在此久留，還是早些尋找你的母親和兄弟們?nèi)グ桑?rdquo;然后吩咐合答安道：“廚房里有煮熟的肥羊羔，和一大碗馬奶，你去把它盛在一個皮桶里，拿來給他，作為在路上的干糧。”
鐵木真撲身便拜，鎖兒罕道：“你不必多禮，我看你少年智勇，將來定有一番作為，所以才冒險救你。請不要富貴忘我！”鐵木真跪著道：“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將來若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必當(dāng)厚報，如有負(fù)心，天地不容！”說罷，又拜了數(shù)拜。鎖兒罕把他扶起來，他又對著赤老溫兄弟，屈膝行禮。起身后，向合答安也一屈膝，并說道：“你為我提心吊膽，愁暖防饑，我終身不敢忘你！”合答安連忙避開，鐵木真偷眼瞧著，只見合答安桃腮緋紅，柳眼含嬌，不由得戀戀不舍。真是前生注定的好姻緣。
鎖兒罕送給鐵木真一匹草黃色、口白、不生駒的母馬，馬背上沒有備鞍，也沒有給鐵木真火鐮，只給了一張弓，兩支箭，然后打發(fā)鐵木真上路。鎖兒罕是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富于生活經(jīng)驗(yàn)的人，他之所以送給鐵木真一匹沒有鞍子的馬，是怕別人認(rèn)出鞍子的主人，將來招惹是非；之所以不給鐵木真打火的火鐮，是希望鐵木真不要投宿，不要生火做飯，而要日夜兼程，趕快脫離險境；他只給鐵木真兩支箭，是為了讓鐵木真用來保護(hù)自己，萬一遇到險情，足以用來自衛(wèi)。箭多了反而會惹是生非，眼下最關(guān)鍵的還是“三十六計(jì)，走為上”，先逃命要緊。
鐵木真沿著草原上蜿蜒曲折的斡難河，快馬加鞭，飛馳前進(jìn)。幸虧他在途中沒有遇到捉拿他的人，當(dāng)他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家原來的住地，舊寨雖存，但卻已不見了母親和弟妹們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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