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節(jié) 乃蠻之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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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汗側目一看，來人原來是札木合，札木合在克烈部落被滅之后僥幸逃脫，帶著他的幾個隨從又投奔了太陽汗。他見蒙古大軍來勢兇猛，料知乃蠻必敗無疑。于是他快馬趕來，對太陽汗道：“鐵木真手下的弓箭手都是百發(fā)百中，大汗不可輕敵��！”太陽汗一聽更加恐慌，連忙下令撤軍，命令一下，軍心立刻散亂了，士兵爭相逃竄，被蒙古大軍一路追殺，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太陽汗一直退到納忽山崖，由于天色已晚，鐵木真才鳴金收兵。當天夜里，太陽汗正準備就寢，突然探馬來報，說敵營火光四起，亮如白晝，恐怕是要來劫營，必須早做防備。太陽汗一聽大驚，急忙下令乃蠻軍隊嚴陣以待，但是到了半夜卻毫無動靜，太陽汗正要解甲休息，探馬又來報告道，敵營又見火光，太陽汗無法再睡，只能坐待天亮，乃蠻士兵也被折騰得一夜未合眼。
乃蠻軍隊靜候了一夜，也未見蒙古軍隊有動靜，以為他們暫時不會來攻了，但是天剛亮，鐵木真便率領蒙古大軍，乘乃蠻軍隊疲憊之機，對太陽汗發(fā)動了猛攻。太陽汗急忙帶上扎木合，躲在山上觀戰(zhàn)，只見遍地皆是蒙古軍，蒙古大軍有四員大將沖在前面，他們個個威武逼人，武藝高強。太陽汗問札木合：“那四個山下驅我前鋒兵將，有如群狼之驅群羊，直逼牢固柵欄的是什么人？”
札木合回答太陽汗道：“此為鐵木真安答所豢養(yǎng)兇猛之四狗。那催馬趕來的，強壯勝山熊者名忽必來，尖銳如箭鏃般者名者別；那緊跟不落后的啊，黑如鐵塔的名者勒蔑，那目似閃電者名速不臺。”
札木合說完，還給太陽汗唱起了草原上流傳的關于“四狗”的贊頌：
平日系之鎖鏈兮，戰(zhàn)時喂之以人肉。
此四狗之為狀兮，兇猛頑強無敵手。
額為青銅額兮，口為鐵鑿口。
舌如錐樣矢兮，心是鐵鑄就。
馬鞭利如劍兮，所向風云吼。
渴飲白露可度日兮，奔馭狂風任自由。
爭戰(zhàn)廝殺是其喜兮，生吞活剝食敵肉。
此時各脫所系鏈兮，饞涎已滴順嘴流。
太陽汗一聽有些害怕了，道：“我們還是離這些瘋狗遠點，免得受他們凌辱。”于是從崖前后退，將陣地移上山坡。這一令剛剛傳出，他又再度發(fā)出了驚呼：“那又是誰，帶領無數(shù)鐵騎跟在四狗背后如風卷來，如餓鷹捕食般殺戮我軍？”
札木合向太陽汗所指的方面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親自到陣前督戰(zhàn)的鐵木真，他對太陽汗道：“此來者，乃我安答鐵木真也。他渾身上下以生銅鑄成，用鐵錐刺他找不到空隙；他從頭到腳用熟鐵鍛成，用絎針扎他找不到紋縫。我那鐵木真安答，恰似捕食的餓鷹，如此奮銳而向山頭撲來了，你看到了嗎？乃蠻軍曾經揚言：如果蒙古人膽敢來犯，就如屠殺羔羊般令其蹄皮無存。而今，鐵木真已經帶著他們來了！你試看誰屠戮誰！”
太陽汗見鐵木真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嚇出一身冷汗，急命部下傳令，不可輕易交鋒，以避其鋒芒。太陽汗不是指揮部隊沖鋒陷陣，而是指揮部隊節(jié)節(jié)后退，但蒙古軍隊卻是步步進逼。于是乃蠻的陣地又向更高的山頭移去。剛剛站穩(wěn)陣腳，太陽汗又向札木合問道：“跟在鐵木真背后急奔而來之將又是何人？”扎木合道：“這是訶額侖的一個兒子，鐵木真的弟弟合撒兒。”
札木合又對著太陽汗唱起了草原上流傳的對于合撒兒的贊頌：
身長三尋許，頓餐三歲牛。
披掛三重甲，力過三莽牛。
生吞帶弓人，不足礙其喉。
整咽長大漢，尚不足胃口。
方其盛怒時，開弓射敵酋。
箭發(fā)隔重山，十數(shù)人命休。
大弓長箭九百步，力大自非常人有。
小弓短箭五百步，精準無雙世獨秀。
生具異相人皆懼，渾似魔君凡間游。
雄壯剽悍如大蟒，拙赤合撒兒名留！
太陽汗一聽，不覺心驚肉跳，繼續(xù)失魂落魄地往山上爬。爬了幾步，回頭往山下一望，遠遠看見蒙古軍后隊也在開始向這個方向沖殺過來，禁不住又向札木合打聽那蒙古軍后隊將領是何人。札木合又答道：“他啊，是我那銅頭鐵臂的鐵木真安答的幼弟，人皆道他性情疏懶，不喜勞作。然則每臨戰(zhàn)陣，爭斗不落后，沖殺不落伍。他便是鐵木格！”
如果要為這場戰(zhàn)爭評選一位最佳解說人，那么札木合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最佳人選。他那聲調鏗鏘有力，音韻抑揚頓挫的詩意語言，對于任何一位聽眾而言，都將是一種藝術享受。
札木合繪聲繪色地向他介紹蒙古軍的情況，其中不免有許多言過其實的吹噓。但眼看著蒙古軍的勇猛沖殺，太陽汗早就嚇得喪魂落魄、手足無措了，完全喪失了勝利的信心�，F(xiàn)在他的頭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后撤，不停地后撤，躲得離蒙古人越遠越好，那些蒙古軍完全不能以人的標準來衡量，他們是嘶風怒吼，噬血成性的狼！
在太陽汗的一個個命令下，乃蠻的中軍大營一步步移到了高山之巔，已經無路可退了。而札木合沒有再跟太陽汗逃到山頂，他知道乃蠻現(xiàn)在大勢已去了，他在關鍵時刻拋棄了太陽汗。同時蔑里吉部落的首領脫黑脫阿也帶領著殘部留了下來。札木合對脫黑脫阿道：“太陽汗當初準備起兵時，視蒙古軍如小羊羔一般，說什么要吃他們的肉，剝他們的皮。如今一見到鐵木真大軍，就嚇得失了魂似的，步步倒退，以這種情形，肯定要被鐵木真所滅。我們還是趕緊逃吧，以免和他一同受死。”說完，便和脫黑脫阿分道揚鑣，只顧逃命去了。
不知是朝三暮四的札木合又想接近鐵木真，還是此時他又想起了過去同鐵木真的友誼？抑或他真心希望蒙古統(tǒng)一天下？札木合又在急于逃命之時，派遣使者向鐵木真?zhèn)髟挼溃?ldquo;我已極言汝軍壯矣，太陽汗為我言嚇昏矣，彼已登山免為陣矣，官兵已無爭戰(zhàn)心矣，我棄乃蠻揚長去矣，安答勉之戰(zhàn)必勝矣！”
鐵木真聽后心中大喜，重賞了札木合的使者。原來，鐵木真想嚇退太陽汗，所以夜間故布疑陣在營外放火，致使乃蠻軍隊一夜未睡，又乘敵軍疲勞之際發(fā)動進攻，天亮后則虛張聲勢，耀武揚威，讓太陽汗不敢輕視。這種虛張聲勢的策略果然起到了先聲奪人的威懾作用，令太陽汗不戰(zhàn)而退。此時得了札木合的密報，便準備一鼓作氣，趁機進攻，一舉將乃蠻剿滅。士兵也都全部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上山與敵軍決一死戰(zhàn)！
鐵木真剛要下令進攻，正在這時，突然有人高聲道：“大汗且慢。”鐵木真循聲望去，原來說話的是自己手下愛將木華黎，木華黎對鐵木真道：“窮寇勿迫，我們不能輕易冒進，等到夜間進軍也不為遲。我軍現(xiàn)在只要堵住山口，防止他們逃出去就行了。”
鐵木真采納了木華黎的建議，就在山下扎下營寨，布下陣式，堵住要道，等待時機。乃蠻軍隊進行了幾次突圍，都被鐵木真的大軍殺了回去。許多乃蠻士兵企圖找條山路逃一條活命，結果卻適得其反，“自納忽山崖上，滾落壑底，堆壘狼藉，跌碎筋骨，積如爛木，相壓而死”。當時惹惱了乃蠻的將領火力速八赤，他一口氣跑上了山頂，對太陽汗道：“鐵木真的軍隊來了，你為什么不下山去督戰(zhàn)，鼓勵士氣，拼命突圍？”他責問了太陽汗幾聲，也沒有聽見太陽汗的明確回答，反而見他叉著腰，無可奈何地坐在地上。
火力速八赤大怒道：“你作為主帥如果不能下山去督戰(zhàn)，就率領軍隊上山固守，為什么沉默不語，一言不發(fā)，毫無主張？”太陽汗仍然沒有回答他的責問�；鹆λ侔顺嘤指呗暫鸬溃�“你的老婆古兒八速，可能已經收拾打扮好了，等待著你凱旋歸去，你趕快行動起來，率領全軍去英勇殺敵吧！”他想借古兒八速以激勵太陽汗的勇氣，可見太陽汗平時也是懼怕老婆的軟骨頭�；鹆λ侔顺嗾f到這里，才聽見太陽汗慢條斯理地道：“我現(xiàn)在已經疲乏到了極點！等到明天，我們再與敵人交戰(zhàn)吧。”火力速八赤好似急先鋒遇到了滾刀肉，真是讓他無可奈何。
火力速八赤只得搖著頭，返回了自己的部隊，命令部隊上山，固守陣地。沒過多久，夕陽漸漸西下，夜色慢慢陰暗下來。這時鐵木真的軍營內，顯得毫無動靜，乃蠻部落的軍隊因為昨晚沒有安睡，全都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大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山坡上，進入了甜蜜的夢鄉(xiāng)。
沒想到睡意的魔鬼還沒有驅走，強大的敵軍卻紛紛乘機而來，有幾個士兵還不曾站起來，就不明不白地做了無頭鬼，被敵軍給砍死了。有幾個士兵剛想動身，也成了沒有腳的人，雙腳也被敵軍砍去了。只有火力速八赤將軍，帶領著幾名勇士，沖上前來攔截敵人，與鐵木真的軍隊混戰(zhàn)了很久，他們作戰(zhàn)非常驍勇，毫不退讓，怎奈全軍的斗志已經土崩瓦解，只是依靠幾個拼命的勇士，又有何用？他們終因寡不敵眾，全體力竭而亡。在他們戰(zhàn)死前，鐵木真見他們在絕望之中尚如此奮勇，曾要免他們一死。但是，他們拒絕投降，拼死廝殺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死時手中尚緊握刀槍。
鐵木真看到這種情景后說道：“真沒想到乃蠻部落里，還有這樣英勇的人，如果個個都是這樣，我們怎能如此輕易地取勝？可惜我不能把他們生擒過來，讓他們?yōu)槲倚ЯΑ?rdquo;言下之意，顯得非常惋惜和同情。
此時鐵木真軍隊里的將士，爭先恐后，奮勇沖殺乃蠻部落的軍隊，乃蠻軍隊只得紛紛往山上逃去，想沖上山頂繞到山后逃竄，沒有想到，山的后面全部是陡峭的懸崖，這里前無去路，后有追兵，只好紛紛拼命跳下懸崖，企圖逃生，結果十個人中就有八九個摔死了，就是一些僥幸不死的將士，也都成了斷手斷腳的人，真是慘不忍睹！
太陽汗這時還在山上躺著，嚇得縮成了一團，被鐵木真軍隊里的將士在一個角落里揪了出來，就像老鷹捕捉小雞一樣，一只手將他提了過去。還有那些在沖殺中幸免于難的乃蠻部落士兵，全都跪在地上，乞求投降。余下的如朵兒班、塔塔兒、札答蘭、合底忻、山只昆、泰赤烏等各部落的殘部，也都全部投降了鐵木真。只有自恃英勇無敵的屈出律不顧太陽汗的死活，帶少數(shù)人逃走了。
鐵木真率領軍隊窮追不舍，路過乃蠻部落原來駐地的時候，鐵木真大軍把那里的所有人口和牲畜全部奪了過來，連太陽汗的老婆古兒八速也一起捉拿了過去。當天鐵木真升起軍帳，先叫人把太陽汗從外面推了進來，鐵木真只是簡單地詢問了幾句話。太陽汗這時已嚇得渾身發(fā)抖，膽戰(zhàn)心驚。鐵木真笑著對他道：“你這樣沒用的家伙，留你有什么用處？”命令將士把他推出去，立即斬首。蒙古兵把太陽汗帶到了一片寂靜無人之地，隨著蒙古軍刀劃出一個銀色的亮弧，一聲不太響亮的斷裂聲，太陽汗的頭顱飛了下來，在草地上滾了很遠，最后側臥在地上，眼睛開始是睜著，在嘴不屈地張動了幾次之后，眼睛無力地合上了，被砍了頭的身子并沒有立即倒下，兩肩中部一塊模樣極駭人的紅色的圓，鮮紅的人血就如噴泉一樣噴發(fā)出來，足有三四米高。在陽光下噴出的人血就像節(jié)日里放的禮花，竟是極燦爛的！
那些燦爛的血閃出了紅色的光芒之后散落下來，草地里綠得發(fā)亮的荒草有直徑三米左右的一個圓立刻變成了紅色。挺立了許久的尸體這才向前撲了兩步，沉重地倒在地上。一代乃蠻部落的首領，大名鼎鼎的太陽汗，就這樣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
隨后將士們把古兒八速獻給了鐵木真。我們在這里說獻給鐵木真，真是再妥當不過了。她不等鐵木真開口問話，就豎著漂亮的柳葉般的眉毛，振作起珠圓玉潤的聲音，對鐵木真道：“你這個可恨的野蠻人！毀滅了我的部落，殺死我的丈夫和主帥，我也被你捉拿了過來，現(xiàn)在我只有一死而已，何必多問別的什么。”說著話，乘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頭向案桌上撞去。
如果她這次撞死了，也還能保全她的名譽和節(jié)操。沒想到鐵木真這時迅速舉起有力的雙手，順勢把她頭托住，這時他突然覺得一種奇異的芬芳，不覺讓人沉醉。鐵木真仔細端詳著古兒八速，發(fā)現(xiàn)她的鬢毛像蟬翼一樣輕盈，發(fā)髻像烏鴉一樣漆黑，油光可鑒，光彩照人。鐵木真再捧起她的美麗可愛的面龐，更覺得目醉神迷，古兒八速明亮的眼睛像秋水一樣明澈，臉龐像朝霞一樣燦爛，雖然由于歲月的流逝，臉龐上略帶著幾絲輕微的皺紋，卻更顯得成熟可愛，楚楚動人。
鐵木真情不自禁地說道：“你還仇恨我們這些野蠻人，我現(xiàn)在偏要你做我這個野蠻人的妻子。”古兒八速拼命將頭移開。一邊流下痛苦的眼淚，一邊回答道：“我原來是乃蠻部落的王后，怎么肯屈尊做你的小老婆？”從她的話語中，也不難發(fā)現(xiàn)她的心腸這時也開始軟了。
鐵木真對她道：“你如果不肯做我的小老婆，這有什么難辦的！我讓你做王后如何，這該滿意了吧？”古兒八速聽了這句話，立即便向鐵木真深情地望了一眼，又害羞地低著頭，回答道：“我還是不愿意！”這顯然是句假話，并不是出自于她的內心。鐵木真知道她的芳心已動，有心歸屬于他，非常興奮。就命令那些剛投降過來的婦女們，把她簇擁著帶入軍帳中，他一邊處理余下的俘虜，一邊安排牲畜和宴會，準備與古兒八速舉行婚禮。當天晚上，就在乃蠻部落原來的軍帳中，同古兒八速舉行了結婚儀式，儀式完全是蒙古式的，具有濃郁的民族色彩，喜慶而熱烈。
婚禮完畢，整個部落大擺筵席，與將士共同暢飲，慶祝戰(zhàn)爭的勝利。古兒八速又重新當上了王后，充分享受到了無上的榮耀。酒醉飯飽，筵席散去，鐵木真走入自己的帳篷，就性急如火地抱起古兒八速，一起進入寢帳。古兒八速已不像白天那樣的掙扎，顯得半推半就，難免又喜又驚，他們那一夜甜美的枕席風情，令她一生難忘。從此以后，古兒八速就死心塌地侍奉著鐵木真，鐵木真對她也格外寵愛，比也速干姊妹等人，顯得更加親昵，這些我們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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