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蔡州之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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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休止的爭論，使理宗在這兩種意見之間搖擺不定，既不聯(lián)金抗蒙，也未聯(lián)蒙滅金。然而，隨著蒙古與金朝之間戰(zhàn)事的推進，金朝敗局已定的情況下，眾臣幾乎都支持聯(lián)蒙滅金，趙范的弟弟趙葵向理宗建議道：“今國家兵力還未強大，姑從和議，等到將來兵強馬壯，雪二帝之恥，以復(fù)中原。”宋理宗采納了他的意見，派遣鄒伸之往報蒙古，并提出滅金后，將黃河以南大片領(lǐng)土歸宋作為夾攻的條件。于是宋、蒙達成協(xié)議。但雙方并沒有就河南地界的歸屬達成書面協(xié)議，只是口頭約定，這為以后留下了巨大的隱患。
金哀宗得知宋蒙欲聯(lián)兵滅金，感到窮途末路，絕望至極。他無可奈何，只得派蔡州都軍致仕①，并派內(nèi)族完顏阿虎到宋朝乞糧求和，同時轉(zhuǎn)達他的想法。哀宗說：“自我即位以來，曾屢次告誡邊將不要侵宋，邊臣有請征宋者，我都以大義相責(zé)。過去得宋朝一州之地，隨即交付宋朝。近來淮陰百姓降金，宋朝拿金帛贖取，我不受財，便把全城交付宋國，秋毫無犯。今宋人乘金朝疲敝，占了金朝壽州（今安徽鳳臺）、鄧州（今河南鄧州市），又攻占唐州（今河南唐河縣），目光太短淺了。須知蒙古滅國四十，遂及西夏。夏亡及我，我亡必及宋，唇亡齒寒，理所必然；若與我連和，貸糧濟急，我固不亡，宋亦得安。你可將我言傳達，令宋主酌奪！”
金向南宋乞糧無異于與虎謀皮，簡直是癡心妄想，南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金國的請求。哀宗自知大勢已去，但仍做困獸之斗，決定死守孤城，聽天由命。既然求南宋不成，金哀宗只得求天。重陽節(jié)祭天，群臣畢集，金哀宗勉勵大家奮勇作戰(zhàn)，酒未喝完，數(shù)百蒙古兵已到城下。哀宗分軍防守四面及子城，金軍死戰(zhàn)，蒙軍才退去。從此，蒙古軍不再攻城，分段筑長壘，把蔡州城圍了起來。
1233年10月，徐州守將郭恩等叛降蒙古，右丞相樞密使完顏賽不投河，在河里掙扎三十多步遠近不沉，軍士將他救出，后來他又上吊而死。徐州完了，蔡州斷糧，哀宗下令放饑民老弱出城，給他們船只，讓他們采食城壕中菱芡水草充饑。
11月，宋將史嵩之派孟珙、江海率精兵二萬、運米三十萬石到蔡州，供應(yīng)蒙古軍塔察兒部，雙方相約同時攻城。
蒙帥塔察兒與宋軍積極配合，兩國軍士在城外砍伐樹木，制造攻城的戰(zhàn)車云梯，聲音傳聞數(shù)里。這種音響效果太恐怖了，蔡州城內(nèi)人心浮動，幸虧完顏忽斜虎四處游說，激以忠義，勉強安定了蔡州城內(nèi)的動蕩局勢。
蒙宋聯(lián)軍造好攻城器具后，開始輪番攻城。有時金兵剛打退蒙軍的進攻，宋兵又從另一面殺上來了；待擊退了宋軍，蒙軍又卷土重來了，打得金兵疲于應(yīng)付，焦頭爛額，毫無喘息之機。金軍守城壯丁不夠用，在城中到處抓壯健女子，女扮男裝，上城墻運送木石充當(dāng)壯丁。一時間，“滿城盡是花木蘭”。
有一天，金軍開東門出戰(zhàn)，想突圍出去，被孟珙軍擊敗。審問俘虜后，孟珙得知蔡州城內(nèi)已斷糧，認(rèn)定金軍必以死相搏，便下令嚴(yán)陣以待，防其突圍。
蒙古元帥塔察兒遣大將張柔率五千精卒奮力攻城，蔡州金軍箭如雨下，張柔差點被射成一個大刺猬，多虧孟珙率領(lǐng)宋朝前鋒軍拼死相救，張柔方才脫險。當(dāng)時宋蒙聯(lián)軍真可謂同仇敵愾！
與此同時金哀宗也親出勞軍，命人為士兵煮粥，“親民”姿態(tài)放得很低。“人有被創(chuàng)者，駐馬近視，敷藥，軍民感泣。”
12月，孟珙率宋軍進逼柴樓潭，立柵于潭上，指揮宋兵爭奪柴樓潭。“柴樓潭又名汝陽潭，位于汝南城東南郊的汝河邊上，今已不存。當(dāng)時的柴樓潭是蔡州屏障，潭外是汝水，潭水高過汝水五六丈，相傳水中有龍，十分神異。”
孟珙看到士兵有點兒害怕，就對他們道：“柴樓潭并非天造地設(shè)，金人所恃，只有潭內(nèi)的水，如果把水放掉，就成一個空潭了。”于是宋軍鑿開大堤，放柴樓潭水流入汝水，孟珙又命人用薪葦填實空潭，從潭上行軍攻城。
蒙軍同時也決開了練水①，兩軍皆擺脫了大水阻隔。
十二月初九，蔡州外城被蒙軍攻破。喪心病狂的金軍孤注一擲，驅(qū)趕城中老弱孩童入大鍋熬成熱油，號“人油炮”，從城上往下澆燙宋、蒙士兵，場景慘不忍睹，孟珙實不忍見，遣使者前去勸止，但金軍卻置若罔聞。
十二月十九，蒙古軍攻破西城，因為完顏忽斜虎先在城內(nèi)筑柵浚濠，蒙古軍不能前進。忽斜虎選精銳抵御，蒙古軍始終不能入城。
金哀宗深知大勢已去，對侍臣嘆息道：“我為金紫光祿大夫十年，當(dāng)太子十年，當(dāng)皇帝十年，自知沒有什么大的過錯，死無恨矣。所恨祖宗傳國百余年，至我而絕，與自古荒淫暴君同為亡國之主，這一點讓我耿耿于懷……自古以來，沒有不亡之國，亡國之君往往為人辱囚，或被綁縛獻俘，或跪于殿庭受辱，或關(guān)閉于空房。我絕對不會到這個地步！眾愛卿你們看著，朕志決矣！”
十二月二十四，哀宗帶人趁夜出東城突圍，被蒙宋軍所設(shè)的鹿角戰(zhàn)柵所阻擋，退了回來。孟珙與蒙軍在城外大搞心理戰(zhàn)，他們大開盛宴，軍士們歡呼豪飲，守城金軍聞見肉香，幾乎發(fā)瘋。有投降者從城上縋城而下，告知宋軍說城內(nèi)絕糧已經(jīng)三個月，能吃的都已經(jīng)吃盡，鞍靴甲革包括軍鼓鼓皮都煮熟吃掉了，“聽說城中百姓已經(jīng)吃人肉了”，守城金軍的糧食是“人畜骨和芹泥”。為了補充軍糧，金軍常常斬殺敗軍，“然后割其肉以食之”。蔡州城內(nèi)，變成一個活地獄。
1234年正月初一，蒙古軍在城外會飲鼓吹。金軍自被圍困以來，減員厲害，哀宗命自己的隨從分守四城，各級官吏都出供軍役，已經(jīng)全民皆兵了。
正月初九，蒙古軍在西城鑿?fù)ㄎ鍌�門，整軍入城，完顏忽斜虎督軍巷戰(zhàn)，直到傍晚，蒙古軍漸退。
正月初九夜里，金哀宗召集百官，傳位給東面元帥完顏承麟。承麟力辭，哀宗道：“我身體太肥胖了，不便于鞍馬奔馳。愛卿平日敏捷有膽略，萬一得免，能保我大金國祚不絕，就了卻我的心愿了。”完顏承麟不得已，繼皇帝位。
與此同時孟珙率軍在南門和“今字樓”之間一字排開，樹起了無數(shù)云梯，并命令將士以擊鼓為號，一起攻城。夜深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戰(zhàn)前的寂靜使人悶得發(fā)慌。突然，萬鼓齊鳴，殺聲震天，宋軍士兵馬義首先爬上云梯，登上州城，趙榮緊接著也登上城頭。不久，成千上萬的宋軍登上城墻，與金軍展開了殊死的肉搏戰(zhàn)。宋軍戰(zhàn)士奮勇拼殺，所向披靡，在宋軍的強大攻勢下，金將烏古論鎬和二百多士卒向宋軍繳械投降。此時城內(nèi)金朝百官正向新繼位的完顏承麟祝賀，登基的大典剛剛結(jié)束，金國新主正準(zhǔn)備率師迎敵，而南城的城頭卻已飄揚起了南宋的大旗。
一會兒，鼓聲大震，殺聲四起，守城的金兵聞聲棄逃，四門大開，孟珙召集江海部及那顏的軍隊共同進城。金將忽斜虎率精兵一千抵御宋蒙聯(lián)軍，且戰(zhàn)且退，金哀宗見無路可逃，慌忙取出寶玉放到幽蘭軒，用草掩蓋起來，并命令貼身隨從道：“我死后，用火燒掉我的尸體。”說完金哀宗自縊而亡。
金末帝完顏承麟得知金哀宗死訊，竟還能“率群臣入哭，謚曰哀宗”，并對大家道：“先帝在位十年，勤儉經(jīng)營，寬仁待人，為了恢復(fù)昔日輝煌，勵精圖治，鴻鵠之志，未得實現(xiàn)，真是可悲。”“哭奠未畢，城潰”，金末帝淚眼未干，已被亂兵殺死。這位完顏承麟登上皇帝位，總計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便成了刀下之鬼。
蔡州城破后，孟珙在廢墟中找到金哀宗遺骨，帶回臨安。南宋舉國上下一片歡騰，眾大臣毫不猶豫地將這“刷會稽之恥，復(fù)齊襄之仇”的功勞算在了自己頭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并非毫無道理，首先突破蔡州城防的也確是宋軍。
理宗將金哀宗的遺骨奉于太廟，以此告慰徽、欽二帝在天之靈，南宋舉國都沉浸在報仇雪恨的狂喜之中。自北宋被金朝滅亡的一個世紀(jì)以來，回到故都汴京、恢復(fù)中原成為南宋臣民夢寐以求的理想。宗澤、岳飛的抗金活動和開禧北伐等都是對這種夢想的實踐。但面對強大的金朝，回到故都看起來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biāo)，金朝的滅亡，使理宗君臣似乎看到了把理想變?yōu)楝F(xiàn)實的絕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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