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我沉默,想起了深深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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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秋的某天早上,天剛剛亮,馬路上只有環(huán)衛(wèi)工人在打掃衛(wèi)生,睡眼惺忪的我,拖著那個伴隨著我去了不少地方的紅色復(fù)古行李箱坐上了民航大巴。
在去往機場的路上,我感覺到心中郁積的哀愁伴隨著窗外的霧氣在輕輕地蒸發(fā)。
就像陳奕迅的歌詞中唱的那樣:乘早機,忍著哈欠。
此次航行的目的地是廈門,鼓浪嶼。
“每一次難過的時候,就獨自看一看大海”。
這是我年少時喜歡過的歌詞,在還沒有從網(wǎng)絡(luò)下載歌曲這件事的時候,我們都習(xí)慣了攢零用錢去買磁帶,睡不著的晚上躲在被子里聽隨身聽,再大一點兒之后便是用CD機,書架上整整齊齊擺著的一排CD在呼嘯而過的時光里一點點蒙塵。
再后來,MP3的體積越來越小,選擇越來越多,大家都習(xí)慣了從網(wǎng)上下載音樂,走在路上看到每個人的耳朵里都塞著耳機,流行歌手們一年發(fā)好幾張唱片,可是音樂所帶來的感動,卻越來越少,越來越淡。
可我還記得,年少時的自己凝望著下雨的窗外,暗自發(fā)誓一定要親眼去看看大海。
我想要的海洋,是幽深的藍色,干凈,壯闊,從容,宛如高原上的天空倒轉(zhuǎn)過來。
我想要看到的,是這個孤獨星球的眼淚。
不久之前,我剛剛結(jié)束了為期兩個月的長途旅行,從云貴高原上了西藏,穿越無人區(qū)阿里抵達了新疆,在烏魯木齊微淡的晨光里,告別了S先生[參見序言、《深海Ⅱ》。]。
有多久沒說起過這個人,我在四季更迭之中沉默如啞,盡量避諱這個魔咒。
他的光芒有多耀眼,我總覺得任何的遣詞用句都不足夠,反而越是用心用力,越是落了俗套。
“我是不得不留下,你是不得不離開”——所以呢?
所以我們是不得不分開。
風(fēng)塵仆仆地從云南到西藏再到新疆,八千里路云和月,最后所有的深情和隱忍都只能出現(xiàn)在小說里,以程落薰的口吻緩緩敘述。
S先生,你的名字叫往事。
回到長沙的生活,看起來似乎跟從前沒有區(qū)別。
依然是獨居,找不到一起吃飯的人就每天打電話叫外賣,盒飯的分量總是很足,吃不完的就放進冰箱里等到又感覺到餓的時候拿出來,放進微波爐里熱一下。
十月的長沙依然熱得令人窒息,每到黃昏的時候我會穿上人字拖出門去離公寓不遠的水果攤上買一些紅提回來,洗干凈之后裝在透明的碗里。
夜里寫稿子寫累了的時候,會聽著豆瓣FM隨機播放的音樂,隨意地刷一下微博,或者看一下帖子。
偶爾心血來潮的時候,會在上午去一趟超市,買兩條鯽魚和豆腐,配上辣椒和紫蘇就能做很好喝的鯽魚豆腐湯,或者拿玉米燉排骨,但總之一個人怎么都吃不完,放在冰箱里過兩天只好拿出來倒進馬桶。
這種時候,心里就會覺得特別特別難過。
那個時候的我,還不是一個能夠跟寂寞和平共處的姑娘,每天晚上站在窗前抽煙的時候,總會問自己,這樣的生活什么時候才會終結(jié)?
那段時間,我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地流淚,情緒像一只飽漲的水球,稍微給它一點兒壓力,便會汁液飛濺。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我打開校內(nèi)給一個叫柚子的姑娘留言說:“嘿,我想去看看海。”
起飛的那天因為是大霧天氣,晚點了一個多小時。
饑腸轆轆的我,理智最終輸給了本能,帶著十二萬分的不情愿在機場餐廳里點了一份七十八塊的牛肉面。
我想,七十八塊錢的巨額,無論如何也應(yīng)該有十片以上的牛肉吧。
等那碗面端上來的時候……這個已經(jīng)傷害了我無數(shù)次的世界,再次毫不憐惜地在我的心口捅了一刀。
那碗面里除了一夾就斷的面條之外,只漂浮著一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煎蛋,至于牛肉……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比方便面里的脫水牛肉體積還要小,總之,我所看見的幾點兒零星紅色不是牛肉,而是湖南人民喜聞樂見居家旅行必備的——剁辣椒。
關(guān)于那碗面的微博下面留言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內(nèi)容:
我靠,七十八?你確定沒有少打一個小數(shù)點?
好可憐哦,摸摸,舟舟不哭。
機場的餐廳就是這樣的啦,誰要你不備吃的在包里,活該!
……
帶著一點兒傷感的豪邁,在一個多小時之后,我終于坐上了飛往廈門的航班。
從落地到上出租車,一路暢通無阻,南方城市煦暖的陽光治愈了早上那碗面帶來的傷害。
在人頭攢動的碼頭上,我看見那個白凈清爽的小姑娘對我笑,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舟舟姐,我喜歡你五年了,終于見到你啦。”
那天我終于看到了大海,在夕陽中,它泛著金黃的光澤。
我坐在與鼓浪嶼遙遙相對的必勝客餐廳,失語地看著各種船只劃破海面留下的波紋,那一刻我原本想說點兒什么煽情的話,可是很奇怪的是,我什么都說不出來。
原本應(yīng)該像勵志劇里那樣,站在海邊振臂高呼“大海我終于來了”吧……
可是在夜晚咸濕的海風(fēng)里,我依靠著輪渡的欄桿,看著周圍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只覺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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