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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jié) 世上真有犀利姐下篇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一起來就發(fā)現(xiàn)下雪了。都說竇娥六月飛雪是奇冤,我這三月飛雪是不是普冤啊。
  
  蘿卜發(fā)短信說:下雪了,我不去接你了,你自己打車來吧。
  
  我說:恭喜你做回真實的自己。
  
  我吃了早飯,繼續(xù)在房間里收拾零碎東西,不多時,聽到門鈴居然響了。
  
  我一邊穿上拖鞋,去開門,一邊心想,難道蘿卜已經(jīng)到了,想給我驚喜?但這不是她的風(fēng)格啊。后來的事實果然證明,我又很傻很天真了。
  
  門一打開,門口站著一個雪人,嚇了我一跳。我定睛一看,是個女的,不認識。雖然她臉上有雪,但是還能看出長得不賴。
  
  “你誰呀?”我還沒說話,雪人先開口了。
  
  “這是我的臺詞吧。”我說道。
  
  “走錯了?”雪人自問道。
  
  “你是找李程吧?”我問道,李程是房東的名字。
  
  “看來果然沒走錯。”雪人說著就毫不客氣地走了進來。
  
  我關(guān)上門,從衛(wèi)生間拿條毛巾給她,讓她拍打身上的雪。然后我走到書房敲門,這次終于敲對了,房東開門走了出來。
  
  “你有客人來了。”我說。這是兩天來,我們倆第一次說話。說完,我就轉(zhuǎn)身準備回屋。
  
  “她誰呀?”我聽到雪人在背后問房東。
  
  房東沒說話。
  
  我走到了我的房間門口,聽到雪人繼續(xù)問:“你不是在跟她同居吧?”
  
  這玩笑開大了,姐的聲譽啊,比性命還重要僅次于貞潔的聲譽啊。
  
  誰知道房東根本沒想捍衛(wèi)我的聲譽,還是默不作聲。
  
  所謂求人不如求己,這個時候我自己必須挺身而出。
  
  我轉(zhuǎn)過身來,背靠著房間門對雪人說:“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同居。你也看到了,我在這個房間,他在那個房間,我們只是鄰居。”
  
  雪人在沙發(fā)上坐下,說:“哦,臨時的同居啊。”
  
  我心想,這樣造詞法也行。
  
  我解釋道:“不是,其實我只是一個房客。”
  
  雪人笑著說:“是嘛,住在一個房子里的恩客?”
  
  這是何方神圣啊,竟然這么快就涉黃了。


  
  我有些無奈地說:“造詞帝,隨便你怎么解釋吧,反正我就要搬走了。你留點口德,有什么憤怒仇恨,都沖他一個人來,也算幫我報仇了。”
  
  這時雪人終于肯正看我一眼,說:“你真是陌生人?”
  
  我加重語氣說:“相當(dāng)陌生。”
  
  雪人陰陽怪氣地說:“唉,就怕人家李程只愛陌生人吶。”
  
  我目光如豆,無力地看著房東說:“你前女友太有才了,你們太般配了,趕緊復(fù)合吧。”
  
  說完我就轉(zhuǎn)身開門,沒承想門只開了一條縫,我卻突然被一個柔軟卻堅硬的物體打中了后背。
  
  卻不是沙發(fā)上的抱枕是啥。
  
  雪人居然動手了。
  
  這矛盾的等級自然迅速升級,已經(jīng)超越了可以被調(diào)和的人民內(nèi)部矛盾。
  
  無辜而被殃及的我火大地轉(zhuǎn)過身來,誰知道還沒等我發(fā)火,雪人倒先嚷嚷開了:“你惡心誰呢,誰是他前女友啊,呸!”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句話的精髓,那就是最后的一個擬聲詞,呸。
  
  什么意思?難道雪人不是房東前女友?那也沒必要呸呀,難道說房東真的是……
  
  沒想到啊沒想到,潛伏打探了這么久,就在把自己搭進去要被掃地出門的時候,我卻無限地接近真相了。
  
  如此重要的時刻我怎能善罷甘休,我反手用力把房門帶上,決定,房東哪怕是趕我,我也不會離開這個客廳,有本事你拿簸箕把我鏟走。
  
  我?guī)е覟?zāi)樂禍的表情和不爽的心理,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看好戲。
  
  這段時間,房東自始至終沒有出聲。
  
  安靜了一會兒,雪人居然哭了起來,先是抽泣,接著越來越大聲,最后竟然毫無顧忌地號啕出來。
  
  我看向房東,他的臉色比外面的天色還陰沉。我腹誹道,對面站著一個怎樣無情而冷血的人啊,人家都哭成這樣了,他也不為所動。
  
  雪人一邊大哭,一邊用腳使勁刨地,不時還用手“啪啪”地拍打著真皮沙發(fā),制造節(jié)奏。
  
  我暗自贊嘆道,分工明確,配合精妙,多么智能而優(yōu)化的一套人體制動系統(tǒng)!
  
  我承認,剛開始看雪人哭還覺得新鮮有趣,覺得充滿激情。但是時間長了,我開始出現(xiàn)耳鳴的癥狀,甚至胸膛里慢慢涌出了一股無名邪火——想要破口大罵才能熄滅的那種。
  
  我實在忍不住了,大喝一聲:“別哭了!”
  
  雪人帶著淚珠哀怨地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我趕緊奴顏婢膝地解釋道:“對身體不好。”內(nèi)心又加了一句,對地板和沙發(fā)更不好。
  
  這時房東也終于按捺不住了,他走過來拉了雪人一把,說:“去我房間談。”
  
  我心想,別呀,又讓我扒門縫。
  
  雪人嫌惡地甩開房東的手,斜著眼睛說:“哦,你也覺得丟人?”
  
  雪人,你如此犀利,讓我如何不愛慕。我決定給你改名叫犀利姐。
  
  犀利姐坐在沙發(fā)上,紋絲不動。
  
  房東臉色非常難看,讓我龍心大悅。你不是一貫偽裝成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嗎,現(xiàn)在怎么沉不住氣了呢?我無比確定,接下來一定會有大場面出現(xiàn),而且極有可能是連環(huán)大場面,我激動得直想仰天長嘯。
  
  房東看勸不動犀利姐,轉(zhuǎn)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犀利姐突然刷地一下騰空而起,跟著房東猛躥到他房間,腳步快得我都產(chǎn)生了幻覺。
  
  房門大開,我往前一步,探頭看過去,看到犀利姐正在從房東手里搶奪一個手機一樣的東西。


  
  “想給他打電話?。肯氚峋缺前桑”犀利姐吵吵著。
  
  在搶東西這個神技上,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房東顯然不是犀利姐的對手,大概也就三秒鐘的時間吧,房東的手機就被犀利姐順利搶到手上。
  
  犀利姐緊緊地攥著電話,快步走出來,回到客廳她剛才坐的位子上,一身霸氣地坐好。
  
  “告訴你,他真來了我也不怕!”犀利姐彪悍地嗆聲道。
  
  房東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經(jīng)過剛才的一番撕扯爭搶,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亂了,看起來有點狼狽。我的內(nèi)心好呀嘛好歡喜。
  
  房東對我說道:“麻煩你先出去一下。”
  
  我為難地說:“?外面下雪呢。”
  
  房東說:“拜托了。”
  
  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你現(xiàn)在用到我了?想起他精心安排的鴻門宴和無情的掃地出門,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求我呀!”
  
  房東顯然有點動怒了,他的臉色開始變紅,脖子上的青筋也愈加明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冷酷高傲如他,今天居然會被兩個彪悍的女性整得如此狼狽不堪。

  
  房東停了一會兒,幾乎是咬著后槽牙對我說道:“只要你暫時回避,就可以繼續(xù)住在這里!”
  
  好大的誘惑呀。
  
  我是回避呢,還是不回呢?
  
  我沉思了一會兒,假裝很為難地說道:“其實你看我東西都已經(jīng)打包收拾好了。”
  
  看到房東這樣爭取我,犀利姐也不能坐視不理。她這時突然插話了,她問我:“你喜歡女人嗎?”
  
  三天之內(nèi)被兩次問到這個問題,看來我有必要自我反省一下了。
  
  我立即搖了搖頭。
  
  犀利姐說:“那就好?磥砟阋彩且粋正常的女的。”
  
  我趕緊說:“非常正常。”意思是提醒她,我跟你一個性別,一個取向,都看房東不順眼,咱倆是天生的同盟啊。
  
  犀利姐說:“今天在這兒,你作為一個第三者,來評評理。”
  
  我“啊”地張大了嘴巴,心里納悶兒怎么我就第三者了?
  
  犀利姐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第三方。”


  
  嚇我一跳,您前面造詞那么準確,到這關(guān)鍵時候可別含糊。
  
  犀利姐繼續(xù)說道:“我叫犀利姐,跟他不是老情人,而是新情敵。”
  
  房東大叫道:“犀利!”(當(dāng)然他不是在稱贊,而是在叫犀利姐的名字,意思就是你給我閉嘴。)
  
  情,情,情敵?
  
  我的媽!我說什么來著?
  
  房東再也忍受不住,對著我的面門斷喝一聲:“免房租!”
  
  我的媽,這也太奔放了一點兒吧。
  
  被人央求占他便宜?這樣的福利我還真有點承受不來呢。
  
  我躊躇著,一邊看看犀利姐傾訴的目光,一邊看看房東哀怨屈辱憤怒交織的眼神。
  
  同志們,原諒我,在金錢和利益面前,我向來非常脆弱。
  
  我慢慢地往大門處挪動。
  
  幾米見方的距離被我走成了二里地。
  
  好不容易,我走到了門口。我的手搭在大門的門鎖上,慢慢旋轉(zhuǎn),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回頭看向犀利姐,不要臉地問道:“他剛剛要給誰打電話?”
  
  “滾!”房東瀕臨崩潰地向我咆哮道。
  
  我很沒有骨氣地打開了門鎖,一開門,外面濕冷的空氣直沖我的面門。
  
  我思考了片刻,然后很賤地關(guān)上了大門,更賤地朝屋里走回來,持續(xù)賤地看著房東青紫的臉微笑,無比賤地朝犀利姐招了招手。
  
  然后,我迅速沖進房間拿了手機、鑰匙和羽絨服,出來后以最賤的語氣跟房東解釋道:“拿件衣服,外面太冷了。”
  
  房東的心臟病貌似都要犯了,他嘴唇青紫地抖了幾下。
  
  我穿上羽絨服,快步走了出去,輕輕地帶上房門,給這一對見面分外眼紅的情敵一個單獨廝殺的空間。
  
  這次我沒有費力地趴在門縫偷聽,我很悠閑地坐在兩個樓層中間的臺階上。因為我最想知道的已經(jīng)知道了,其他的用猜也好,用聯(lián)想也罷,都不算難題。
  
  同時,為了給這出戲碼加點料,我果斷地掏出手機,給泡泡發(fā)了一個短信——一個女的找上門來,好恐怖,速來!
  
  看著短信發(fā)送出去的信號,我笑得樂不可支,忍不住第一時間把這個喜訊跟蘿卜分享。
  

  蘿卜聽著我的敘述,卻在那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fā)出來,弄得我數(shù)度查看手機有沒有斷掉。
  
  講完了足足有一分鐘,在我熱切地、驚恐地、威嚇地、撫慰地呼喚了她N聲之后,我終于在電話里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
  
  “嘶——”持續(xù)的吸氣的聲音。
  
  “哈哈——”蘿卜的一口真氣終于緩了過來,發(fā)出了毫不環(huán)保的浪聲大笑,震得我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怎么不憋死你喲!”我惡狠狠地說道。
  
  “哎呀,我的媽呀,”蘿卜一邊狂笑,一邊喘氣,一邊哼哼,一邊慨嘆道,“太刺激了!”
  
  “更刺激的還在后面呢。”我低聲說,“我把泡泡給叫來了!”
  
  “你是我的神!”蘿卜在那邊號道,“等著我,我馬上到!”
  
  “去!”我趕緊制止,“你還想不想讓我住下去了。我現(xiàn)在要客觀,要獨立,把你招來,那我的陰險豈不是昭然若揭。”
  
  “可是我想在現(xiàn)場!”蘿卜哀求。
  
  “場什么場!青山那個柴,你懂的!”我加重了語氣。
  
  蘿卜終于在我的威嚇和勸說下,不再糾纏。
  
  “那我必須是第一個接收到直播的人!”蘿卜堅持。
  
  “廢話,你以為我一個人承受得來嗎?”我說。
  
  給蘿卜打完電話,我又在樓梯上坐了一會兒,看下手機,從我被趕出來已經(jīng)過去二十分鐘了。
  
  泡泡怎么還不來,泡泡啊,你對房東到底是不是一片真心,這可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想到這兒,我果斷地從樓梯上站起來,往電梯門走去。
  
  在電梯附近等了沒多久,我終于聽到電梯“叮”的一聲,簡直就是天籟。我虎軀一震,趕緊閃到一邊,假裝很無聊地望著走廊窗戶外的大雪。
  
  急促的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下,一轉(zhuǎn)頭,嚇了我一跳,須發(fā)皆白的泡泡站在我的面前,錯了,他沒有須。他通體透亮而濕潤,真的很像一個肥皂泡。
  
  這次他顯然沒有經(jīng)過刻意的打扮,就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羽絨服和一條牛仔褲,看起來倒讓人舒服了許多。
  
  他朝我點點頭,就急不可耐地往家里奔去。
  
  我一把拉住他,貌似知心實則腹黑地叮囑道:“房東不讓我告訴你的。”
  
  泡泡把手放在我手上,凍得我一個機靈,當(dāng)然也可能是純粹的胃部生理反應(yīng)。但是我忍耐著,沒有把手拿開。
  
  泡泡點點頭:“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說。謝謝你,大咪姐!”說完他就想去摁門鈴了。
  
  此時,他大咪姐在旁邊,無言而深情地遞上了自己的鑰匙。
  
  其實叫泡泡來,激化矛盾不是重點,重點是想保護房東的安全。(你媽貴姓:呸,誰信吶。
  
  好嘛!重點是我想趁泡泡進門的時候捕捉點里面的精髓!
  
  泡泡用鑰匙開門,我在旁邊嚴陣以待,都想拿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了。
  
  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泡泡居然打不開門了,給我氣的呀,把鑰匙搶過來,親自動手。
  
  對八卦大業(yè)來說,時間就是生命,時機就是一切呀。我耽誤得起嘛!
  
  門一打開,我抓著泡泡往門前一推,把他和房門一起推了進去。
  
  趁著這個千載難逢又有人體掩護的時機,我不要命地往里面看去。
  
  可惜,我在門口只能看到門廊寬的一點空間。因此客廳的美好景致我僅能看到對著門的那一方區(qū)域,也就是沙發(fā)的右側(cè)。
  
  房東站在沙發(fā)邊上,背對著房門,左手揣在口袋里,右手夾著一支燒了一半的煙!
  
  好哇,你不是說你不抽煙嗎?騙子!
  
  我才只看了一眼,泡泡就很絕情地把大門關(guān)上了?粗巧葒澜z合縫的鐵門,我不禁流下了悲催的淚水,這就是鐵門淚的典故由來。
  
  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淚水?
  
  因為我沒有看到犀利姐啊,真是死不瞑目啊。
  
  我不甘寂寞地把耳朵緊緊貼著鐵門,凍得冰涼我也毫不在乎,但是可惜,我什么也沒有聽到。
  
  親娘吶,都關(guān)門放泡泡了,怎么還這么平靜?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呀?不會是三個人在斗地主吧?
  
  我正想得失神,突然里面不知道誰扔了一個重物,打到了房門。這一聲逆天巨響讓我的耳膜立即嗡嗡蜂鳴,我蹲下來使勁搓揉耳朵,心里罵道:作孽呀,這是哪個缺德鬼亂丟東西喲!


  
  雖然損傷了我的聽力,但是這也從側(cè)面說明了一個問題,屋里的戰(zhàn)爭終于升級了!
  
  我這個摩拳擦掌,好想沖進去,但是又為了1200塊錢硬忍了下來。一個月1200呢,一年就是1.44萬,十年就是14.4萬(房東:老子能讓你在這住十年?滾!),一百年就是144萬啊!(房東:你居然把老子熬死了,這房子是你的了!)
  
  思維再次拉回戰(zhàn)場,我分析,房東是個男的,力氣肯定比較大,犀利姐先天吃虧。但是好在犀利姐后天很彪悍,擅長摧殘意志,瓦解心房。單打的話,犀利姐應(yīng)該會贏。
  
  泡泡是個極品,融合了男人的體質(zhì)和女人的潑辣,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雌雄同體呀!心眼兒又多又毒,手段天馬行空,屬于豁得出去收不回來的。這犀利姐跟他單挑的話,勝率較低啊。
  
  想到這里,我不禁憂心如焚,看來犀利姐一個人肯定不是他們兩個的對手。怎么辦,我要不要沖進去,來個注定流傳千古的“美人救美人”!
  
  我正遲疑著,忽聞里面的聲音高了起來,“啊啊”的尖叫讓我心肝兒猛顫,犀利姐!
  
  緊跟著“哎喲”的聲音再起,仔細辨別,這回是泡泡!

  
  我的媽,里面到底進行著怎樣山崩地裂、你死我活的肢體沖突,我實在忍不住熱血沸騰,拿出鑰匙捅開了房門。
  
  房東要是責(zé)難,我就說怕出人命。不行就套用某知名人士的一句話跟他說: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都是寶貴的生命啊!
  
  我哆嗦著進門,差點被繩子絆倒,低頭一看,是電話線,循跡看過去,嚯,座機正坐在擦鞋機上,原來剛才震驚到我耳膜的就是它呀。
  
  我慢慢饒過電話線,腳步放輕,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其實我多半多慮了,扭打中誰有空理會我呀。
  
   想到這里,我挺直腰桿,豪氣干云地往里直走。走過門廊,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慘不忍睹的地板,滿地的面巾紙,紙盒躺在角落,杯具很悲劇地身首異處,抱 枕被扯掉了,枕套正面全裸地匍匐在廚房門邊。最讓我欽佩的還屬豪華遙控器,經(jīng)此一役,它竟然還完整無缺地蹲在茶幾腳下,怪不得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來到了客廳,我才發(fā)現(xiàn),這里根本不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充其量只是一個陪都。
  
  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是房東的書房。
  
  其實書房倒是比客廳的景象好一些,初步估計,地上的東西不超過五種。犀利姐正坐在書房的貴妃榻上憋氣,我看她好像沒有什么外傷,正要松一口氣,突然想到,我的媽,難道泡泡會內(nèi)功?


  
  再看泡泡,就比犀利姐要慘上一些,臉上居然有痕,紅的,不是吻痕,而是血痕。泡泡啊,被撓了?不是大咪姐說你,內(nèi)功要修,外功也不能怠慢啊,最起碼把輕功練練啊。
  
  再看房東,他倒比泡泡好一些,沒什么傷口,只是臉色像博士論文——難看得緊。
  
  要說我進來的時機真是爛到極致了,他們好像正處在一場大戰(zhàn)和另一場大戰(zhàn)之間的休整期。
  
  于是我一進來,他們?nèi)齻人六只眼睛齊齊地瞪著我。
  
  尤其房東的那雙眼睛,如果眼神是子彈,那我現(xiàn)在就是個篩子。
  
  我只好卑微地笑笑說:“外面實在太冷了,我進來暖和暖和,一會兒我就出去!”
  
  房東咬肌緊繃不說話。
  
  我正覺得背后發(fā)冷,犀利姐卻站起來。
  
  “不用了。”犀利姐對我說。
  
  “讓人家就在屋里待著吧,外面這么冷,真狠心!”犀利姐怒斥房東。
  
  我實在是感動啊,還是犀利姐知道心疼人。一會兒再打起來,我絕對攔著他們,幫你。
  
  “我走了!”犀利姐走向門口,說道。
  
  啊?我這個捶胸頓足啊,還沒鬧明白怎么回事呢,犀利姐你怎能棄我于不顧。
  
  “要結(jié)婚了,忙得很。”犀利姐說。
  
  要結(jié)婚?我敏感地聯(lián)想到三八節(jié)前夜的獻禮片。不用說,房東絕對不是為了犀利姐喝醉的,雖然他很想為犀利姐嘔吐。
  
  那他一定是為犀利姐夫喝醉的!
  
  我的媽,這叫一個茅塞頓開。犀利姐,你以如此漫不經(jīng)心而家長里短的話語,解開了橫亙在我心中的謎團!犀利姐,你是火你是風(fēng)你是大咪的偶像,破碎的花蝴蝶還做最后的美夢,讓我持久happy很感動。ㄅ菖荩喝ニ溃。
  
  犀利姐從我身邊走過時,我下意識地就想跪下抱住她的大腿。
  
  但是我沒敢,我甚至連送犀利姐到門口的勇氣都沒有。
  
  世間萬物啊,鄙視我吧,我沒用。
  
  犀利姐走到門口,突然轉(zhuǎn)過頭來說:“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
  
  我心里一驚,我今天說什么了,我貌似說了一萬多字呢,實在記不住啊。轉(zhuǎn)而一想,這肯定是在威脅房東呢,跟我不搭界。

  
  然后,我就眼睜睜地看著犀利姐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于是,就這樣,犀利姐帶著滿身風(fēng)雪來到了我們的身邊,又帶著無盡的秘密走進了風(fēng)雪之中。
  
  至于秘密到底是怎么個來龍去脈,只有等待在以后艱苦的日子里,我自己去打探和挖掘了。(你媽貴姓:打死趙大咪的有賞!)
  
  我嘆了一口氣,開始蹲下來撿拾地上的東西。
  
  泡泡也走出來,默默無語地跟我一起收拾。
  
  只有那個始作俑者,萬惡的惹禍精,論文臉的房東,還跟個大爺似的紋絲不動。
  
  地面收拾好,我去衛(wèi)生間拿拖布。我從衛(wèi)生間出來,路過廚房,看到泡泡正在廚房里轉(zhuǎn)悠,還扎著我的圍裙。
  
  我拎著拖布走過去,說:“這是我的圍裙。”
  
  泡泡說:“不是我說你,大咪姐,你的品味啊(搖頭),terrible!”
  
  “哪里胎?”我問。
  
  “一言以蔽之,就是,沒有feel!”泡泡兩手拽著我的圍裙,一臉嫌惡。
  
  “Feel你個頭!”我忍不住罵道,“沒折騰夠你就沖我來,為難一個圍裙,虧你想得出來。”
  
  泡泡瞥了我一眼,既不理會我,也不脫下圍裙,開始打開柜子找東西。
  
  “你找什么?”我問。
  
  “水壺。”他說。
  
  “你要燒水?”我問。
  
  “廢話。”他說。
  
  “你還干別的嗎?”我問。
  
  “暫時不干別的。”泡泡說。
  
  “神經(jīng)啊,就燒個水你戴什么圍裙?”我無語。
  
  泡泡不理我,我也不想為了個圍裙跟他扭打成一團。我從一邊的柜子里找出水壺放到臺子上,離開了廚房。
  
  我在客廳奮力地拖著地板,泡泡在廚房燒水,洗那些命大的杯具。
  
  我探頭看看書房,房東正站在窗前,背對著我,看著窗外的鵝毛大雪。
  
  我心想,莫不是你也覺得這雪是為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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