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石膏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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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太陽學(xué)校的食堂吃的第一頓飯,讓我大敗胃口。我的鼻子聞不到一點香味了。看見同學(xué)們吃飯吃得很香時,我不能理解。一個骨瘦如柴的廚師走過來,看看我盤子里沒動的菜和飯,問道:“不合你的胃口嗎?”
我指著很漂亮的菜說:“這是什么菜?”
瘦廚師說出了一個我從沒聽說過的很美的名字。我又仔細看了看盤子里的菜,問他:“這個菜就是什么味道也沒有嗎?”
瘦廚師說:“這道菜的特點就是香、嫩、可口。”
“是嗎?”我真的懷疑瘦廚師的話。我又夾了一點菜放入口中,味同嚼蠟。我問:“你剛才說,這道菜的特點是什么?”
瘦廚師說:“香、嫩、可口。”
我問:“它是用什么做的?”
瘦廚師說:“你應(yīng)該可以看出來的,它是選用上好的豬肉,裹上蛋清,下到色拉油里炸,等它變成焦黃時,撈出再放入作料,加上旺火燒煮十分鐘后,才能盛盤。”
我說:“你騙人。”
瘦廚師一愣:“你說什么?”
我說:“你騙人。”
瘦廚師火了,他用手抓起菜盤里的菜塞進嘴巴里大嚼:“多香的菜啊,多好吃的菜啊,怎么是騙人呢?”
我說:“它好吃你怎么還長這么瘦?”
瘦廚師停止了大嚼,瞪著我問道:“你說這道菜是什么味兒?”
我說:“石膏味兒!”
“石膏?”
“對。就是石膏味兒。”
瘦廚師大叫:“讓你的生活老師過來!”
我說:“我還不知道生活老師是誰。”
有人在鄰桌說道:“他是新來的。”這時,有人把我的生活老師叫來了。我一看大吃一驚,我的生活老師就是我原來所在學(xué)校的副校長。他調(diào)到太陽學(xué)校來了。他還是臟兮兮的。但是,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他為什么調(diào)到了這里?后來我才知道是因為他把圍墻建得好才調(diào)來的。在這個世界上,他除了認識圍墻外,什么都不會放在心上的。他最適合看守清朝的長城了。腰里再佩帶上一把長刀,往城墻上一站,大聲喊道:“城墻再加高五米!”有一天,他就是這種打扮,不客氣地闖入了我的夢中,我也毫不客氣地把他從城墻上推下去了。他掉下去的喊叫聲讓我渾身發(fā)冷,他喊叫:“城墻還沒加厚呢!”
就是這個副校長,現(xiàn)在的生活管理員,讓我和苗子當(dāng)初連個尖叫的地方都找不到。在太陽學(xué)校里,大家不叫他副校長了,只叫他生活管理員,還有人叫他后勤部長。他認真地看著我的臉:“飯菜不香嗎?”
我老老實實地說道:“不香!”
他又提高了嗓門兒問道:“它不香?”
“不香!”我說。
他轉(zhuǎn)過頭大聲地問所有吃飯的學(xué)生:“香不香?”
“香!”大家一片贊揚聲。
他又說道:“把嘴巴弄響點,讓這個新來的同學(xué)看看,什么叫最香的飯菜!”
于是,我聽見飯廳里一片吧嗒嘴的聲音。我想起了空氣街里可愛的蛤蟆們的自由合唱,我難過起來。
后勤部長把頭低下來,問我:“香嗎?”
我說:“不香。”
他生氣地問我:“那請你說說,這些飯菜,你吃出了什么味道?”
我說:“石膏的味道。我剛才已經(jīng)跟瘦廚師說過了。”
后勤部長站直了身子,吃驚地望著我。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來,他的腦袋里正在轉(zhuǎn)著什么主意。果然,他叫瘦廚師過來。瘦廚師跑過來了:“什么事?”
我聽見臟兮兮的后勤部長問瘦廚師:“你到這所學(xué)校有多少年了?”
“十年。”瘦廚師回答。但是,他一臉的問號,不知道后勤部長要讓他干什么。
后勤部長說:“你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瘦廚師說:“櫻桃肉!”
后勤部長說:“這是所有學(xué)生都最愛吃的菜嗎?”
“這是學(xué)生們最愛吃的菜了!”一提大家都最愛吃的櫻桃肉,瘦廚師開始眉飛色舞了。
后勤部長說:“現(xiàn)在就請你馬上為這個叫什么……”
我說:“方弟。”
后勤部長說:“對,為這個叫方什么……”
我又一次告訴后勤部長,我叫方弟。
后勤部長對瘦廚師說:“給他做一道你拿手的櫻桃肉。”
瘦廚師問:“只為他一個人做嗎?”
后勤部長生氣了:“當(dāng)然就給他一個人做了。”瘦廚師慌里慌張跑進廚房里去了。就在瘦廚師給我做他拿手的櫻桃肉時,后勤部長圍著我的餐桌轉(zhuǎn),眼睛一直盯住我的臉。他又問我:“你說,你叫什么?”
“方弟。”
他說:“好怪的名字!”
我說:“我爸爸媽媽就是因為這個名字好記又好叫,才定下這個名字的。”
他搖擺著頭說:“你如果叫方圍,或者叫方墻就好了。”
我突然就明白他的思維了,我逗他說:“如果叫方圍墻就更好了。”
他一下子就把眼睛瞪亮了:“對對對,就該叫方圍墻!”
我說:“可惜,我只叫方弟。叫方圍墻,那還是人的名字嗎?我寧可叫方蛤蟆,也不會叫什么方圍墻!”
后勤部長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方圍墻,多好的名字啊。”
這時候,瘦廚師端來了一盤鮮紅的櫻桃肉,擺到我的面前。在瘦廚師捧著這道菜走過飯廳時,已經(jīng)有不少的學(xué)生忍不住抽動自己的鼻子了。
后勤部長說:“真的是拿手的菜啊,香,太香了!”
我嘗了一口,說:“讓愛吃的人吃吧!”
后勤部長和瘦廚師驚愕地看著我,瘦廚師火了:“我的櫻桃肉你都不愛吃?”
我說:“它什么味道都沒有。就是像石膏味兒!”
后勤部長突然就動手扳住了我的臉,把我的臉朝后仰,讓我的鼻孔朝向他的眼睛,他嘴巴里嘀里嘟嚕地說:“我倒想看看你長著一個什么樣的鼻子,把櫻桃肉都聞成了石膏,它該是什么破鼻子?我看,你的鼻子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我笑起來。
后勤部長看見我突然間笑起來,說什么也不能理解:“你笑了?”
我說:“是啊,我笑了。”
他瞪著眼睛問道:“為什么笑?”
我說:“看你的樣子,你是非讓我的鼻子跟你的鼻子一樣不可,所以我就笑了。”
瘦廚師在旁邊說話了:“我再去給這個學(xué)生做一道拿手的菜行嗎?”
后勤部長沖瘦廚師吼叫起來:“做什么?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你做什么拿手的菜都沒用了,什么菜擺在他面前,全都是石膏味兒!”
說完,他氣咻咻地走了。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問我:“你說你叫方……什么來著?”
天啊,他又忘了。我說:“方弟!”
他喊道:“你的鼻子有問題!”
瘦廚師還看著那盤櫻桃肉說:“多好吃的菜啊,多香的菜啊,這可是我做了十多年的拿手菜!”
我站起身走出飯廳。就在我離開餐桌的一瞬間,我聽見身后一片亂糟糟的聲音,回頭看時,一群學(xué)生在搶奪那盤櫻桃肉,眨眼的工夫,只剩下一個空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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