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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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邁克爾對戲后,他捏了捏我的肩膀,嘴唇摩擦著我的頭發(fā),對我說:“親愛的,你很專業(yè),演戲?qū)δ愣院茌p松。”
彩排結(jié)束后,我們大家到排練廳進行最后的意見交換。我自我感覺良好,不過保羅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道:“摩甘娜,我們認為你的發(fā)音還有點問題。‘屋頂’這個詞應(yīng)該發(fā)成‘roof’,而不是‘ruff’。你在排練的時候發(fā)的是對的,但在攝像機前,你又把‘water(水)’發(fā)成了‘wuhtrrr’?赡苁悄闾o張了,但是你要改進,明白嗎?我們這里可不是堪薩斯州哦。”
我點點頭,堪薩斯州也好,明尼蘇達州也好,都差不多。保羅整個星期都在因為我的中西部口音找我的碴。“聽你說話,好像你剛從國外回來一樣。”他總是對我說。
我起初以為他是開玩笑,“明尼蘇達人沒有口音。”我跟他講。
“也許在明尼蘇達州大家察覺不到,在這里,他們是有口音的。發(fā)元音沒有必要費那么大的勁,你發(fā)的‘O’聽上去像冰冷的北風(fēng)。”他用一種在我看來是很難聽的紐約口音跟我說。為了口音問題我做出了很大的努力,甚至晚上回到家里,我也會跟著錄音機練習(xí)。
“Water(水)。”我認真仔細地讀道,“Roof(屋頂),這次我發(fā)得怎么樣?”
“Better(好一些)。”他說,在我聽來,他的“better”聽起來像“beddah”。
好在我的臺詞他們再沒有刪減,導(dǎo)演多麗絲給我唯一的建議是:“下次可不要把湯匙搞掉了喔,好嗎?摩甘娜,不要著急,現(xiàn)在你要放松。”
時鐘顯示快下午3點了,克勞德和馬奇出現(xiàn)在門口。“好了,請大家做最后的潤色、修改。”多麗絲說道,拿起劇本和記事本,“大家演得都不錯,10分鐘后開始直播。”
在演藝圈有句格言,“低劣的彩排意味著完美的演出”。我認為有時情況正好相反。在廣告休息時間,看到攝像機對著我向我逼近,我感到緊張、渾身冰冷,不能動彈。我感到頭皮繃緊,腦袋失血。我耳朵聽不見了,聽不見任何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我突然意識到只有奈杰爾在發(fā)出倒數(shù)提示:“5——4——3——2——”
他用手指指我,第2臺攝像機的紅燈亮了。這次,不僅是湯匙,連我手里的杯子和碟托也亂動,發(fā)出叮咚咣當?shù)穆曇。咖啡灑在了咖啡臺上,我的另一只手趕緊上去幫忙,結(jié)果幫了倒忙,把杯子、碟托和湯匙打翻到了水槽里。我再次長嘆一口氣,開始收拾起來,第一次臺子上真正有東西需要清理。我不停地收拾,我們所有的人都被警告過,無論出現(xiàn)什么情況都不要停下來。沒有第二次機會,也不可能重拍。
埃德提前進來了。“爸爸!”我叫道,仿佛遇到鬼一樣,嚇了一跳。
我在臺子后面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埃德在進來的時候絆了一下,撞到了桌子上,這使得我開心了一點。
我遞給他一杯咖啡,這是劇本的要求,“還有一個——”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我要說的詞,于是我用手指著。
“小松餅嗎?那當然。”埃德說,他第一次正面看我。
這樣一段對手戲幫助我恢復(fù)了鎮(zhèn)靜。我們接下來說的其他臺詞的順序基本上都是正確的,不過場景過得比平時排練要快。在結(jié)束的時候,埃德有些出汗,走路有些踉蹌,我感覺完全短路了,好像一股電流穿透了我的全身。
我站在布景屏的后面,身體發(fā)抖,我試圖使自己安靜下來。我用力吸氣,但我記不起如何將氣呼出去。我數(shù)手指,有的會數(shù)重。我再看看我自己的腳,它們看上去離我至少有一個街區(qū)那么遠。
當邁克爾過來和我一起對戲的時候,我已經(jīng)鎮(zhèn)靜了很多。奈杰爾給我們倒數(shù)提示,邁克爾走到布景屏后面,通過餐館的窗戶看著我。正如我們排練的那樣,我抬起頭來,看到他正向我揮手,我感覺我又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這場戲演得很好。邁克爾問起我父親的事,警告我說“他可能居心不良”。
當攝像機撤走的時候,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邁克爾給我做了一個“你很棒”的手勢,然后匆匆地走過攝影棚去拍他的下一場戲了。
我剩下要演的只有這一集結(jié)束時的吸引觀眾看下一集的懸念式廣告。在最后一個場景,我拉下窗簾,準備關(guān)門,我突然發(fā)現(xiàn)伊麗莎白在餐館的外面蜷縮成一團。我應(yīng)該示意她來到前門,但麗貝卡所處的位置不對。我假裝我看得見她,向她示意,然后去開門。麗貝卡站在那里,臉色煞白,身子不停地顫抖。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進餐館。看得出來她嚇壞了,需要說明的是,對于我給她的有關(guān)斯坦諾普莊園的警告,她表現(xiàn)的這種害怕是非常恰當?shù)。不過,她可并沒有演戲,而是在攝像機前真的害怕。
演完這場戲后,奈杰爾說道:“大家別動,就待在原地,我們要檢查間隙余量。”
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多麗絲·富蘭克林深沉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來:“謝謝大家,拍攝就到這里,太棒了!”
麗貝卡的兩頰沾滿了淚水。她的身子靠著我,頭埋進我女招待服僵硬的棉布里。“太可怕了,”她抽泣地說道,緊緊地抱住我,“這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干了。太可怕了!”
“你倆沒事吧?”奈杰爾問道,回過頭,看著我們。
“總算拍完了,我們很高興。”我說,“我們沒事。”我撫摩著麗貝卡的背,感覺到她濕漉漉的臉挨著我的脖子。
“剛才我都想哭了。”奈杰爾開心地說道,“拍得不錯。半小時后進行排練,你們最好去換衣服。”
麗貝卡揩去臉上的淚水,我們倆匆匆地跑出攝影棚。我跑上樓梯,往更衣室走的時候,一邊走一邊解女招待服的扣子,這時我想起了埃里克。我要讓他知道,我也贏得了我自己的飛行勛章。在我關(guān)上更衣室的門的一剎那,我輕輕地喊著他的名字,“埃里克”,在我換下女招待服時,我大聲地念著他的名字。我神情嚴肅地看著鏡子里的我,不可以這樣!然而,他的名字再一次從我的口里溜了出來。
我拉上裙子拉鏈,扎好襯衣,沿過道匆匆來到排練廳。如果運氣好的話,回家后說不定郵箱會有埃里克給我來的信。不管怎么說,明天把演出的臺詞記熟后,我要給他寫信,我有好多話要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