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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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想我還是暫時留些懸念吧,等學長那邊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再說吧。”
蘇雨似乎胸有成竹,搖下車窗,望了望路邊,麥浪滾滾的田野上盡是農(nóng)夫忙碌的身影。“這里的景色不錯啊,鄉(xiāng)村的空氣又很好,很適合老人家養(yǎng)老。”蘇雨衷心地感嘆著。
葉師傅點著頭說:“是啊,是啊,我們家里人就是想讓叔叔住在這里,遠遠離開師大,見不到熟人,也就不會再聽到那些閑言碎語了。自從小璇死后,叔叔經(jīng)常被別人背后說逼死了女兒,精神壓力非常大,醫(yī)生說他的病就是與長期抑郁有關(guān)系。”
“吱——”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馬自達猛然停住了。
兩個孩子嬉笑著橫穿過公路。
宋紫妍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胸脯微微起伏。
“你沒事吧?”蘇雨和葉師傅都異口同聲地問。
“沒什么,小孩子突然沖出來,我被嚇壞了。不過幸虧及時剎住了。”宋紫妍平靜了一會兒,微笑著說。
“這里是鄉(xiāng)下,小孩都野得很,也不看車,到處亂竄。”葉師傅說著伸出頭去呵斥那兩個孩子。
“算了,算了,葉師傅,其實也不怪他們,要怪就怪蘇雨。”宋紫妍一邊重新發(fā)動車子一邊笑著說。
“為什么?我怎么了?”蘇雨有點莫名其妙。
“就是你那個懸念啊,我剛才一直在想你是怎么推論出陳雪是在美國長大的,有點走神,才沒注意路邊玩耍的這兩個孩子。”
蘇雨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我真是比竇娥還冤。”宋紫妍不由撲哧一笑。
“到了,到了,這就是大埔療養(yǎng)院。”葉師傅指著路邊樹叢中一所典雅的三層灰色樓房叫著。
車子剛開進療養(yǎng)院的大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就迎了出來。她是療養(yǎng)院的謝院長。蘇雨他們一下車,葉師傅就幫他們互相做了介紹。
謝院長一聽說他們是來探望葉教授的,就連連嘆氣:“唉,作孽呀,昨天摔了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本來就行動不大方便,現(xiàn)在就更動不了了。”蘇雨他們聽了都覺得心里一緊。
在謝院長的帶領(lǐng)下,三個人穿過寬敞整潔的前院,徑直走進了略顯狹小的后院。廊檐下幾個老人正圍坐著閑談,看見謝院長都紛紛打招呼。看得出來,這家老人院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管理得還是井井有條的。
“葉教授,今天好點了嗎?你家里人來看你了。”謝院長一推開房門,就笑盈盈地對坐在床上的老人說。三個人跟著進了屋,謝院長就輕輕退了出去。
正在低頭看著什么的老人緩緩抬起頭來,老花鏡后一雙布滿哀傷的眼睛來回掃視著進來的三個人。
“叔叔,您怎么樣?還好吧?我們今天就是來接您去醫(yī)院的。”葉師傅忙上前幫老人掖好被角。
老人搖了搖頭:“唉——有什么好不好的,早一天入土早一天心安。這兩位是——”
“哦,叔叔,這位是我們系的宋老師,她今天特地開了車來送您去醫(yī)院。這位是個偵探,他要找您了解情況。”
“是什么?偵探?”老人狐疑地望望蘇雨。
蘇雨忙自我介紹:“葉教授,我姓蘇,是百幫事務(wù)調(diào)查所的調(diào)查員。我今天來是想問問您女兒葉璇生前的一些情況。因為警方最近發(fā)現(xiàn)了葉璇自殺案的一些新線索。葉璇很可能不是自殺。”
“什么?你說什么?”老人臉色驟變,手一松,一本黑色的皮質(zhì)筆記本滑落在地上。
蘇雨忙躬身撿起了筆記本,放在床頭柜上。
老人顫抖著手伸向蘇雨:“你說什么?小璇……小璇她不是自殺?”
蘇雨發(fā)現(xiàn)那是一種無法自制的顫抖,帕金森癥的典型癥狀!在這樣一位老人面前重提往事,他心里很不忍,但卻又必須開口:“葉教授,您別激動,我來告訴您詳細的情形。”
葉師傅和宋紫妍忙幫老人背后墊上一個大靠枕,又倒了滿滿一杯水放在床頭柜上。
“魏鵬飛,竟然是他,沒想到竟然是他!”老人聽完蘇雨的敘述,頹然地悲嘆著。
“葉教授,您很熟悉這個魏鵬飛嗎?”蘇雨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隨手打開了微型錄音機。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說:“他……他是師大的學生會干事,經(jīng)常會跟我們老師打交道。我見過他幾次,知道他是藥學系的高才生,私人的交往并沒有什么。但是小璇出事前不久,有一天傍晚,我卻在學校的文藝長廊看見他和小璇在一起……在一起——”老人欲言又止,似乎難以啟齒。
“是不是他們在一起神態(tài)很親密,很像熱戀中的情侶?”
老人默然點了點頭。
蘇雨繼續(xù)問:“教授,您看到葉璇和魏鵬飛時他們倆是什么表情?很鎮(zhèn)定還是很驚慌?”
老人想了想說:“我當時很驚訝,高聲喊了小璇的名字,他們倆才分開。小璇倒是很坦然,只是不說話。倒是那個魏鵬飛,滿臉的驚慌,低著頭都不看我,后來竟然扭頭就走。小璇還跟著他后面追著喊。那天晚上回家后,我越想越生氣,本來女兒大了談戀愛也很正常,但是,她誰也不選,偏偏選了這么個男人。我想無論如何得把她送走,送得遠遠的,不能眼看著她被人玩弄,落個被拋棄的悲慘下場!”
“教授,您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是不是您又發(fā)現(xiàn)了魏鵬飛有別的女朋友?”
“不是我的發(fā)現(xiàn),而是我們整個中文系的師生都知道這一點。就在那件事的前幾天,這個魏鵬飛還陪著我們系的一個女學生宋紫欣接受了電視臺的采訪。我還記得不少學生都跑去看那個訪問,我走過時也看了幾眼,還聽到宋紫欣說她和魏鵬飛是以詩結(jié)緣,是永遠的愛人,還說一畢業(yè)他們就會結(jié)婚。小璇真是太傻了,魏鵬飛分明是玩弄她的感情。論容貌,論才華,無論比什么,她拿什么跟人家宋紫欣比?可是這個傻孩子啊,無論我怎么說,她就是不聽我的,一心想著那個魏鵬飛。到底把自己給害了。”
說著,葉教授悲傷得不能自已,禁不住淚光閃閃。
宋紫妍忙拿出紙巾遞給教授。
蘇雨等老人情緒平靜后接著說:“教授,我來說說葉璇出事那天晚上的情形吧,不對的您再補充。”
教授邊擦淚邊點了點頭。
“那天,葉璇從學;丶液,您又一次試圖勸葉璇放棄對魏鵬飛的感情,離開江城去考上海的研究生?墒菂s遭到她的斷然拒絕。您當時一定非常生氣,于是就說了一些很決絕的話。例如她根本沒有寫詩的天分,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詩人,根本沒法和宋紫欣相比,等等。您的本意是迫使她打消留在江城的念頭,沒想到卻激起了她更激烈的對抗情緒。葉璇大哭了一場之后,就拿起了一個雙肩背包出了門。那個包里放著一個黑色筆記本和一本書。那也是您最后一次看到她。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會讓你知道你今天說的話錯了。是嗎?”
“你說得很對,就像你在旁邊親眼看到一樣。我這后半生都在為那天對小璇說的話后悔,有些傷害是無法再彌補了。我現(xiàn)在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的真相是什么。魏鵬飛為什么要害死小璇?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蘇雨望著葉教授悲憤的臉,心情無比沉重。他輕輕說:“教授,我答應您,一定幫您查出全部真相,不讓葉璇枉死。為了查明真相,我需要兩樣東西。”
“什么?你想要什么?”
蘇雨抬手指指床頭柜上剛才撿起的那個筆記本和另一本藍色封面的書,說:“就是它們。”
葉教授伸出手去久久撫摸,神情凄然,默然良久。
市第一人民醫(yī)院就診大廳里,蘇雨和宋紫妍并排坐在長椅上等待,葉師傅正在各個繳費窗口間跑來跑去地忙著辦住院手續(xù)。
“幸好葉教授沒什么大礙,醫(yī)生說了只要做個簡單的手術(shù)就可以回去休養(yǎng)了。”
“是啊,葉教授太可憐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要是葉璇還在,他肯定是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了。蘇雨,你說到底為什么鵬飛哥要殺害葉璇呢?會不會是因為害怕我姐姐發(fā)現(xiàn)他和葉璇之間的事情呢?”
蘇雨抬眼望了望宋紫妍,遲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只微微點了點頭。
“對了,蘇雨,你怎么知道這就是葉璇留下的那個筆記本呢?”宋紫妍拿過蘇雨手上的黑色筆記本,迷惑地問。
“這個啊,其實很簡單,我們走進房間的時候,葉教授臉上的表情你還記得吧?”
宋紫妍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教授那時候眼里有淚花,似乎是剛剛哭過的。那么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看著葉璇留下的筆記本睹物思人。那個筆記本后來掉在地上被你撿了起來。原來這就是推理啊,也并不神秘嘛,看來我要細心點也可以當偵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