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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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他一直往我這邊靠過來所帶來的想破口大罵的沖動，含羞往離他遠一點的座位上挪了挪，客氣地說：“實習(xí)生嘛，就是要用來干活的。”
金絲眼鏡又往我這邊湊了湊，一張臉笑得放滿了盛開的菊花：“我就喜歡你這樣無私奉獻的好員工，臺里今年要改革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還真不知道。我誠實地?fù)u了搖頭，又往墻角挪了挪。
金絲眼鏡帶著滿意的語氣說：“那倒也是，你不是我們中層員工，不知道也不意外。臺里年中就要開始改革了，要出來很多新的節(jié)目，都是員工申請制片人制度，承擔(dān)盈虧的。下半年呢，我說不好就去你們頻道了，你是生活娛樂頻道的是吧？你們主任啊都是靠關(guān)系才做到今天，我看你挺機靈的啊，回頭要不要到我這邊上班�。看鰞�(yōu)厚哦。”
我已經(jīng)挪到了墻角，眼看就沒有地方再躲了，只能無可奈何地把一只手架在桌面上，努力和他保持距離，心想我會不會想多了，嘴巴上還是客氣著：“謝謝你啊，我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目光四下打量著，看到遠處有人往剪輯室里走來，我用帶著渴望的眼神看著那人：快點進來，快點進來！
“不好，一點都不好，”金絲眼鏡突然激動地說，一揮手撥開了我的手，說，“我最討厭那些不重視底層員工的人了，自己做不了事，還總是打擊別人。”
這話要是換作以前，我早就淚流滿面了，現(xiàn)在卻覺得蠻不是滋味。而當(dāng)我用眼角余光掃到那進來的人的模樣時，身子都不由得僵硬了。這人，怎么會是陳志景？他怎么來我們臺了？來看張一春的？可是他怎么又剛好進了我所在的剪輯室呢？我愣愣地看向他，整個剪輯室里只有我和金絲眼鏡兩個人，陳志景的目光很快就投了過來，有點探究地看著我們。
金絲眼鏡看我一直不說話，以為我有點心動了，很快，他又對我說：“怎么樣？不用考慮了，剛好晚上我和投資人有個飯局，在八八八大酒店，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趕緊說：“不用了，真不用了，晚上我還要回學(xué)校呢。”我把目光又投向了站在原地不動的陳志景，生怕他又跑了，一個勁兒用眼神對他說：求你了，求你了！
金絲眼鏡一拍大腿：“別擔(dān)心這個啊，回不去學(xué)校的話，我就在八八八大酒店給你開個房。”
我一陣惡心，陳志景開口了，走到我們旁邊冷冷地說：“苗若若，你給我買的早飯呢？有你這么虐待男朋友的嗎？”他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一長一短地敲擊著電腦的外殼，我適時地噌的一下站起身，他很快就把我從金絲眼鏡的夾攻下解救了出來。
金絲眼鏡有點訕訕：“沒聽說你有男朋友�。�”他懷疑地看著陳志景，“你看著眼生得很，不是我們臺的人吧，你怎么混進來的？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陳志景一把把我牽到他身后，微微一笑：“我是新聞頻道新來的，這次主持人大賽前三強，今天來臺里報到實習(xí)，晚上就要上崗了。”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也沒有考慮陳志景一個好好的學(xué)金融的人怎么來參加主持人大賽了，也更聽不進去他和金絲眼鏡的對話，腦子里只是回蕩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苗若若，你給我買的早飯呢？”
是的，那時候我們都念高二了，分科時我們一起進了文科班。我從初一起就開始暗戀他，直到高二才和他分在一個班上。有一次他問我：“苗若若，你家是不是住在綠湖路？”
我點了點頭，他理直氣壯地說：“回頭幫我買早飯吧，我喜歡吃那條路上小張早點賣的雞蛋炒面。”我愣了許久，再也沒法拒絕，足足給他買了兩年的早飯，直到我偶爾遲到了一回，他的臺詞就換成了這句“苗若若，你給我買的早飯呢？有你這么虐待男朋友的嗎”。后來就落下了口實，說苗若若愛陳志景愛得熱烈，苦情戲一打就是兩年。
我站在身處城市高空中的電視非線編的辦公室，在這座建筑里面，每天都剪輯著各種悲歡離合，送給了城市上空的千家萬戶。外面喧鬧的城市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相遇、相愛、分手、老死不相見，我以為我和陳志景也不過如此，可是，我每次見到他，他怎么就老是和我說過去的事呢？我心想，難道他是想和我舊情復(fù)燃？
金絲眼鏡最后訕訕地走了，我的傷心瞬間壓過了警惕心，哇的一聲就哭了，為自己受到了羞辱還不敢回嘴而感到悲哀。
陳志景看我一直哭哭啼啼個不停，會錯了我的意思，一把過來摟著我：“要哭你就哭吧。”
我正準(zhǔn)備掙脫他，卻聽到崔明的聲音響了起來：“苗若若，你在做什么�。窟@男人是誰？電視臺里摟摟抱抱，你們這些年輕人怎么就這么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腦子轟隆一聲，崔明這會兒不是應(yīng)該在八樓開會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大力氣，我一把推開陳志景，尷尬地看向崔明：“崔姐，你不要誤會。”我現(xiàn)在怎么對她說？說我剛才被別人調(diào)戲？按崔明對號入座的性子，保不住她會認(rèn)為我是勾引高層未遂。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什么在那些比我們大十歲左右的老姐姐心里，我們就是妖精、小三、禍害男人的新一代，非逼得兩代女人互相仇視起來，叫人姐姐人以為你居心不良，叫人阿姨人以為你仗著自己年輕，做人真難！
前幾天我就聽到她和小李在辦公室里說我的是非，說什么那個苗若若，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真不是好貨色，來咱們臺的時候還說自己失戀了，天天做一副林黛玉的樣子給誰看？現(xiàn)在就去勾搭了張一春。
另一個人又吃吃地笑著說，她知道張一春不會喜歡她這樣的嗎？
當(dāng)時我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眼淚就在眼眶里打滾，愣是不敢推門走進去。這結(jié)果我預(yù)想過，可沒想過會被人議論得這么難聽。電視臺是是非多的地方，特別是這里的人每天還無所事事，這些我從一開始就了解，本以為自己多干活就能離是非遠一點，沒想到人緣還能差成這個樣子，一不小心就成了焦點。
我腦子里嗡嗡的。崔明這幫子人平時都閑得只能去關(guān)注別人的八卦，這次被他們一說，就算我媽站在旁邊，只要不指名道姓，恐怕都不知道那個放浪形骸的人竟然是她女兒。
我一見她就格外緊張，一緊張就更加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幸好陳志景對她一笑，說：“你是若若她領(lǐng)導(dǎo)吧？真年輕，要不是若若常和我提起，我肯定看不出來。這位漂亮姐姐你好，我是新聞中心才來的實習(xí)主持人，不要誤會，我是她男朋友，剛才辦公室里不知哪里跑來了一只大老鼠，你看她就嚇成這樣子了……”
他話音未落，崔明就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老鼠！”
陳志景看著她，誠懇地點了點頭，又說：“不知道去哪里了，看樣子我回頭要去找找保潔的阿姨。”
我看著崔明一張臉就像川劇變臉一樣噌的一下就白了，她勉強拋下了一句：“那真是謝謝你了。”又飛快地說，“我還要下去開個會，那個，苗若若，我只是上來提醒一下你，別忘記把有陳嵐麗子的畫面多剪輯點。”她匆匆說完，整個人就嗖的一下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心想，她不可能為了這個就上來的！但她究竟為了什么，我卻怎么也想不出來，只能哀嘆自己運氣不好。
陳志景看我還在發(fā)呆，便在我面前招了招手：“苗若若，你嚇傻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畏首畏尾的了？”
我回過神來，看到他一臉的奸笑，回想他剛剛說的“男朋友”三個字，氣更加不打一處來：“陳志景，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如果我回頭留不下來，找不到工作，你能賠給我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還在實習(xí)，現(xiàn)在就爆出辦公室戀情，以后怎么辦？你都把我的初戀給毀了，現(xiàn)在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讓你像報復(fù)社會一樣報復(fù)我，又來毀我事業(y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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