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節(jié) 君子不黨
-
如果說,大清國改革開放的主心骨是恭親王,那恭親王的主心骨就是文祥。
這位主心骨中的主心骨,在恭親王成為大清中央核心之前,就已經(jīng)是咸豐皇帝麾下的重要干部。1858年他躋身政治局候補委員(軍機大臣行走),次年扶正(軍機大臣),進入了國家最高決策層。英法聯(lián)軍來犯,咸豐皇帝逃離京城,文祥奉命留下,出任首都衛(wèi)戍部隊代理司令官(署步軍統(tǒng)領(lǐng)),“從恭親王奕䜣議和,出入敵營”,配合恭親王與英法的外交談判。正是在這一過程中,他與恭親王及恭親王的岳父桂良等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在恭親王與慈禧密謀發(fā)動政變,打倒以肅順為首的顧命大臣“八人幫”時,文祥成為恭親王的主要謀士。在熱河及北京的政變方的密信來往中(“熱河密札”),文祥是密札的主要讀者之一。辛酉政變后,兩宮太后及恭親王組成了“叔嫂共和”的體制,恭親王成為中央日常工作的實際最高領(lǐng)導(dǎo)人,文祥作為他的主要助手,是恭親王的改革開放在中央的主要執(zhí)行者,與在地方的主要執(zhí)行者李鴻章等遙相呼應(yīng)。
文祥在海內(nèi)外的威望都很高。梁啟超曾認(rèn)為,1860年代是“文祥和沈桂芬(恭親王的另一得力助手)的時代”。蔣廷黻則稱其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大政治家,盛贊其“品格可說是中國文化的最優(yōu)代表”,將其視為與恭親王、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并列的“五個大領(lǐng)袖”。
英國駐華公使布魯斯(FrederickBruce)說,從未遇見過比文祥更聰明的人。大清國的洋干部、美國傳教士丁韙良則對文祥有著更高的評價:“他影響之大,同時代的中國政治家無人可比。”
更為難得的是,在幾乎無官不貪的大清國,文祥的清廉令中外側(cè)目。美國前國務(wù)卿西華德(WilliamHenrySeward)訪問大清時,曾想到文祥家中拜訪,要見一見這位運籌長城以內(nèi)、決勝大洋彼岸的世界級政治家。這一要求卻遭到了文祥的婉拒,他回信說“寒舍凋敝,不宜接待貴賓”,而親自到美國公使館拜訪。“寒舍凋敝”還真非虛詞,貴為國家領(lǐng)導(dǎo)人之一,文祥居然還住著租來的房子,“每月房租僅四塊半,不會多么堂皇”(丁韙良記載)。
丁韙良堅信:“只要他活著,總理衙門的全部動力都來于他。他智勇雙全,如能活得更長久,他肯定會竭力反對法國人侵吞東京(Tonquin,即越南北部的北圻)……總之,產(chǎn)生了文祥和寶鋆(恭親王另一助手)的種族絕不虛弱。”文祥去世后,以光緒皇帝名義發(fā)布的文告中,盛贊文祥“外交內(nèi)治,無不盡心籌劃,實為股肱心膂之臣”,這可說是中央對其的蓋棺論定。
吊詭的是,盡管海內(nèi)外無不將文祥視為恭親王的親密助手,卻并不認(rèn)為他們是小團伙。丁韙良甚至質(zhì)疑:如果文祥還活著,“他究竟會阻止恭親王下臺,還是加速其進程,造成更大的災(zāi)難”?可以說,文祥所效忠的,并非恭親王本人,而是這個政權(quán)、這個國家。
不僅文祥如此,恭親王團隊中的幾乎所有人都如此,這些當(dāng)時中國最有能力又最了解世界的頂尖干部們,并未如他人那樣結(jié)成一個“恭黨”。在大清國開始改革開放,直到辛亥覆滅的半個多世紀(jì)中,所謂保守派、清流派等,都是門戶清晰、壁壘森嚴(yán)、黨同伐異,唯獨以恭親王為開端和代表的改革者卻并不成派。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