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節(ji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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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寶言把數(shù)好的鈔票一扎扎擱好,伸了一下腰,“我拿兩千塊,剩下的霞姨您收著。”
霞姨不肯,“你去買兩件像樣的衣服,歡喜都知道要打扮自己,你看看你,一件大衣穿幾年。”
周寶言睜大眼睛,“好男人會看到我的內(nèi)在美的。”
霞姨被逗笑了,“呸!”她伸手愛憐地捏一下寶言面孔,“海峰說過了元旦就回國,說是有家公司重金聘請他回家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什么的……”
周寶言喜道,“那可真好,家里至少熱鬧許多!”
霞姨說:“我不管,反正海峰一回來,你們倆統(tǒng)統(tǒng)給我去相親!”
周寶言摟住她,“好好好,聽你的。”揚高聲音,“歡喜,好了沒,吃大餐去啰!”
歡喜叫道,“好了好了!”
她奔跑出來。
穿著紅色小羽絨馬甲,套黑色毛衣,黑色銀絲打底褲,小皮裙,配小紅靴,頭發(fā)顯然很努力地用心梳過,頭上戴著美貌的蝴蝶結(jié)。
周寶言“嘩”地一聲驚叫,“我的小美女!”伸手就想要抱她。歡喜卻微側(cè)身子,躲開來,“媽媽別動,會弄亂我的頭發(fā)。”
寶言尷尬得直咳嗽。
霞姨大笑。
她們仨去君悅大酒店吃自助餐。霞姨覺得有點破費,但小小歡喜已經(jīng)興奮得不得了。寶言有點慚愧,因為不太有閑和有錢帶歡喜出入此類場所,偶爾去一次肯德基已覺稍嫌破費。存款其實還是有那么一點,但總想著,將來要買房,歡喜要讀書,這么一想,就恨不得把手上的每一分錢都存進銀行里。
酒店大堂中央就擺放著一株碩大的圣誕樹。歡喜站在樹前,仰起頭,驚嘆道,“啊喲,媽媽!”
圣誕樹上掛滿禮物盒子,每位來賓可憑就餐券摘取一個。
周寶言問道,“歡喜想要哪一個?”
歡喜指著最高處的星星盒,“那個!”
周寶言剛伸手,那星星盒便被一只橫空串出的手奪了去。周寶言向他怒目而視,萬般驚訝地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奪人所愛的男人,今天她已經(jīng)第二次見到他——那位花了一千塊買了她的三個蝴蝶結(jié)的年輕男人。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里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掠過目光,表情漠然地側(cè)過頭去。
周寶言忍住氣,擠出一臉笑容,“您好,先生,那個,禮物盒,可以讓給我嗎?”
男人頭也不回,說:“憑什么?”
周寶言被噎得無言以對。誰讓她剛剛詐了人家一千塊。
真小氣?礃幼酉駛有錢人嘛,一千塊也計較。周寶言在心里想,沖著他的背影揮了揮拳頭。
只見歡喜小踏步上前,擋住了年輕男子的去路,脆生生地說:“叔叔,我想要您手上的那個星星盒子,您可以把它讓給我嗎?”
男人停下腳步,看看歡喜,又回頭看看周寶言,把手上的星星盒子遞給了歡喜,故意提高一點音調(diào),意味深長地說:“小美女真可愛,哪,給你。長大了不要像那個大嬸那么可惡哦。”
歡喜高興地接過盒子,“謝謝您,叔叔。”她認真地糾正他,“不過那個不是大嬸,她是我媽媽!”
男人吃驚地挑了挑眉,再度看了周寶言一眼,周寶言已然疾步上前,拉住歡喜的手,“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跟陌生人說話嗎?特別是這種一看上去就是不什么好人的大叔!”
歡喜不明白,眨著大眼睛,“人家叔叔是好人啊,還把禮物盒子讓給歡喜了。”歡喜轉(zhuǎn)動著眼珠,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知道了,媽媽真小氣,人家不給你禮物盒,你就著惱人家啦!”
周寶言一瞥眼間,看到男人似笑非笑地注視她倆,不由得臉一紅,低聲喝道,“小孩子,不許亂說話。”
歡喜不服氣,掙開她的手,跑上前去追霞姨,丟下一句話,“每次媽媽沒有道理,就要這樣說歡喜。”
寶言簡直拿她沒轍。
年輕男人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自己孩子都搞不定。”
寶言霍地一回頭,咬牙切齒,“關(guān)你屁事!”
男人吃了一驚,頓時忍俊不禁起來,“還會說粗話。”
寶言也露齒一笑,“親愛的,其實你戴蝴蝶結(jié)真的很漂亮。下次給你貴賓折!”
男人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突然說:“我們真有緣分。”
寶言狠狠瞪他一眼,轉(zhuǎn)身尋找霞姨和歡喜而去。
身背毛刺刺地熱,那男人好像一直在盯著她。男人誠然一副還過得去的樣子,又住春江園,身家背景差不了。但一看去就知道不是周寶言的菜,她要找男人也要找一個老實忠厚的,將就著對付下半生就好了。這種男人,她自忖不夠資格與他過招,不去招惹為妙。
當然如果朱眉眉在此地,一定要痛批她不懂得抓住機會。那妞可是走在小區(qū)里碰上有好車迎面駛來就恨不得立刻心臟病發(fā)暈倒在地的主。
歡喜和霞姨已經(jīng)點了幾大盤東西,歡喜捧著西瓜吃得不亦樂乎。
周寶言告誡她,“別吃太多,當心涼著肚子。”
有服務(wù)生走過來,送上一盒精致蛋糕,歡喜兩眼發(fā)亮,搶先問,“是給我們的嗎?”
服務(wù)生禮貌地微鞠一躬,“是位先生送給這位小公主的。祝她圣誕節(jié)快樂。”
歡喜睜大眼睛,“送給我嗎?”她咯咯笑起來,叫,“媽媽!”
周寶言一回頭,恰好看到坐在不遠處的年輕男人正朝這邊招手示意。歡喜叫道,“媽媽,是那位叔叔耶!”她跳下小凳子,“我要去謝謝他!”
周寶言沉下臉來,“不許去。”她拿起蛋糕,“媽媽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歡喜覺得委屈,大眼睛里登時盈滿淚水。
霞姨輕輕咳嗽一聲,“寶言……”
周寶言站起身,徑直走到男人桌旁,他身邊一群人,全都衣著光鮮,周寶言是那種雖然沒吃過豬肉,但還見過豬走路的識貨人,一瞥之下,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們穿的都是牌子貨,一雙休閑鞋足夠她們仨一月生活費。
她把蛋糕擱下,面無表情地說:“謝謝您。不過,無功不受祿。”
她回到座位坐下,剛拿起匙羹,男人已走到身邊,她愕然地抬起頭來,只看到男人笑得像一朵花,“親愛的,其實我是想要提醒你,你欠我的錢什么時候還?”
周寶言丈二摸不著頭腦,板著臉喝道,“你胡說些什么!”
男人好整以暇地笑道,“你上次不是跟我借了五千塊嘛。”
歡喜和霞姨的目光齊齊落在周寶言身上。
周寶言又羞又惱,罵道,“你有病!”
男人趨近身來,湊到她耳邊,親密地說:“親愛的,你左胸上那顆痣,特別性感迷人!”
周寶言氣血上涌,想也不想揮手甩去,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了男人一巴掌,男人捂著臉龐,也不動怒,嘴角露一絲嘲諷的笑,“記得還我錢,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男人轉(zhuǎn)身走開,臨走還沖歡喜友好地揮了揮手。
霞姨不安地問道:“寶言,這是怎么回事?”
歡喜也很不滿,“媽媽,你怎么動手打人!”
周寶言兩耳嗡嗡直響,霞姨和歡喜的說話完全沒聽進耳里。模糊的記憶一下子倒進腦海里,她終于想起來,在春江園,并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們的第一次,是在十二月十八號的峨城!阿爾卑斯大酒店!!
她想死。
幾乎是像踩著浮云回到家里的。偏偏手機一個勁地響,朱眉眉在電話里叫囂:“我的蝴蝶結(jié)呢!”
寶言虛弱地答:“我在家,你過來拿吧。”
不多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朱眉眉駕到,斜睨著周寶言,“你怎么了?”
寶言遞過去蝴蝶結(jié),含糊不清地答,“病了。”
朱眉眉同情地說:“孤家寡人在這種節(jié)日總是容易生病。”
周寶言無力與她辯嘴,只道,“滾吧,我要睡覺。”
朱眉眉戴上蝴蝶結(jié),花蝴蝶一般地閃出門去,“祝你好夢。”
噩夢才真。
想起男人無比曖昧地說:“親愛的,你左胸上那顆痣,特別性感迷人!”
她伸手拿過枕頭,壓在面孔上,低嚎一陣。
一個人怎么可以倒霉至此?一輩子只任由自己放縱那么一次,怎么會就無意中留下后患?而那個無恥的男人,他怎么可以那么理直氣壯的叫她還錢?
哦喲。她真的很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