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
“發(fā)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呀？”
約翰沖出船艙的時候，提提和羅杰連忙給他讓開路。約翰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不是十分肯定，但船身猛烈抖動一下，后來有東西刮了一下船身，接著船身又抖了一下，這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釣魚經(jīng)歷，當(dāng)時也出現(xiàn)船錨拉扯船身的情況，因為纜繩的長度不夠。不過，那次經(jīng)歷并沒有造成不良后果�？涩F(xiàn)在有所不同，如果妖精號拖著船錨在大霧中移動，船下潮水洶涌湍急……吉姆已經(jīng)上岸去了，如果妖精號能夠穩(wěn)穩(wěn)地停在錨地上，就不會出什么意外。可如果船走錨了呢？約翰一邊急忙沿著船舷一側(cè)的甲板走過去，一邊用手扶住被大霧吻濕的艙頂欄桿。也許發(fā)生了最糟糕的事情，但你看不見堤岸，你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許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船仍然待在原地沒動。
“嗚……嗚嗚嗚……”
那是燈塔船發(fā)出的聲音，大概是在右舷船尾附近，怎么不在左舷船頭呀？他記起來了，潮水變向了，所以現(xiàn)在妖精號的船頭應(yīng)該指著港口方向。洶涌的潮水從船身旁邊流過去，涌出港口，匯入大海。
就在約翰快走到前甲板的時候，那種奇怪的抖動又一次傳遍船身。為了穩(wěn)住身體，他伸出一只手扶住絞盤，絞盤上纏滿了銹跡斑斑的錨鏈。接著，他又抓住前桅支索，向下看了一眼首柱頭。錨鏈筆直地懸掛在下邊。他上次見到它的時候，它是從船首伸出去的，妖精號當(dāng)時一直拉著船錨。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他在船頭旁邊跪下來，這樣他就能夠到錨鏈了，然后探出身子，用力拉動錨鏈。似乎水下有東西在拍打它。是的，是走錨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船錨還在水下，錨鏈沒有纏繞，也沒有掛上別的東西。怎么回事呢？這可是吉姆•布雷丁親自給妖精號拋的錨……接著，他又想起吉姆臨走時說過的話：“潮水要轉(zhuǎn)向……低潮水位……”但那是六個小時以前了。六個小時過去了，潮水不斷上漲，滿潮之后又開始退潮了。低潮期間，錨鏈的長度夠用，能夠固定住妖精號，但現(xiàn)在是滿潮期，水位上漲了一倍，錨鏈顯然太短了，那只錨肯定抓不住地了。
約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心里感到十分羞愧。他自己是船上的大副，這大副當(dāng)?shù)锰?ldquo;夠格”了。早在起霧的時候，就該放長錨鏈，或者在起霧之前，他就該放長錨鏈。吉姆曾經(jīng)說過，他只拋錨十分鐘，并且交代他看管好船只。十分鐘之后，吉姆沒有回來，那時候，他就該想到錨鏈和漲潮的問題。吉姆還怎么指望他呀？
他再次搖搖晃晃地探出身子，看了一眼那根錨鏈。它穿過船頭的導(dǎo)纜孔，連在一個小型絞盤上，在第一個轱轆上繞了很多圈后，又在另一個轱轆上繞了幾圈，就像纜繩系在楔子上一樣，剩下的錨鏈堆在絞盤下的錨鏈艙里，約翰可以看見它穿過一個錨鏈管，又從甲板上伸了出來。嗯，現(xiàn)在首先要做的是解開這些盤繞的錨鏈，把它放長……動作要快。盡管周圍除了濃霧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約翰還是能感覺妖精號正在移動。他用力抓住那條生銹的鏈子。
“沒事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駕駛艙里探出三張臉來，在大霧籠罩下，那些臉看上去有些模糊而蒼白，他們正在朝他張望。
“一會兒就好了，”他說，“我真傻。我早該想到放長錨鏈。”
“你確定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我一松開錨鏈就知道了。”約翰說。
他輕松愉快地說完那些話之后，伸出雙手，在盤繞的錨鏈上東拽一把，西拉一把，然而，錨鏈盤得太緊了，絞盤幾乎把它繞成了一個堅固的磐石。
“要我?guī)兔幔?rdquo;
“不用，”他喘了一口氣，“馬上就好了。”
他已經(jīng)解開了一圈錨鏈，下一圈解起來就容易多了。接著，他從絞盤轱轆另一側(cè)的下方又解開了一圈錨鏈�，F(xiàn)在應(yīng)該都松開了，因為錨鏈只在轱轆上繞了兩圈。當(dāng)然，他必須轉(zhuǎn)動轱轆才能盡量放長錨鏈�？蛇@東西到底該怎么用呢？
“弄好了嗎？”
“放不下去。”
“什么放不下去？”
“錨鏈。”
他從錨管中拉出一段錨鏈，然后設(shè)法把它繞在轱轆上，大約有一尺多長。錨鏈抖了一下，落了下去。但他需要放出很長的錨鏈，直到錨尖再次抓緊地面為止，現(xiàn)在他們還在不停地漂移……漂移……
他又從錨管中拉出更長的錨鏈，雙手交替挪動著，盡快把拉出的錨鏈放在甲板上。真沉��！如果不夠長的話，拉它出來又有什么用呢？他得繞開絞盤，這樣才能把它完全放下去。剛才他把轱轆上的錨鏈放了一圈下去，放另外一圈的時候，他的手指幾乎被夾掉了。正在倒霉的時候，船身又抖了一下，弄得他腳下一滑，他忙不迭地抓住前支索，這樣才沒有摔跤。他永遠弄不懂的是，自己的這只手為什么會突然松開，他分明一直在用雙手抓住錨鏈呀。錨鏈從錨管拉上來的時候，發(fā)出“咔咔”的轟隆聲，接著它飛快地穿過船頭旁邊的錨鏈孔，向水面落去。拉出來的錨鏈越來越長，不斷飛過船舷，不斷落向水面，勢頭十分迅猛，幾乎不可阻擋。它不停地穿過錨鏈孔，一尋接一尋地沖向水底，發(fā)出“咔咔”的咆哮聲。
停住它！他必須停住它。各種疑問紛至沓來，一一閃過他的腦海。下邊的錨鏈艙中的錨鏈末端是怎么固定的？是不是固定牢了？錨鏈有多長呢？然而，來不及找出答案了。不管怎樣，他現(xiàn)在必須讓呼嘯著越過船頭的錨鏈立即停下來。他抬起右腳，用力踩住不停跳動的錨鏈。就在這一瞬間，“啪”的一聲，他的右腳被彈開了，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駕駛艙里傳出一聲尖叫。他掙扎著爬起來。錨鏈仍然從錨管噴涌而出，不斷往舷外落去。他還沒來得及再做任何反應(yīng)，就看見錨鏈的末端飛一樣地沖出錨鏈管，后面還跟著一截磨破的纜繩，刷的一下掠過船頭，掉了下去。剎那間，“咔咔”的錨鏈聲頓時安靜下來。
“嗚……嗚嗚嗚……”遠處的科克燈塔船依然發(fā)來悠長哀婉的霧角聲。但妖精號上已沒有了煎鍋的“當(dāng)當(dāng)”聲，羅杰也不再吹奏他的六音笛了。他們知道，發(fā)生了可怕的事情，不過他們還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蘇珊抓住艙頂欄桿，急忙沿著一側(cè)的甲板走到船頭。她剛才看見約翰跌了一跤。
“傷到哪兒了嗎？”她急切地問。
然而，約翰還沒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他幾乎沒有感覺到自己剛好落在一個甲板螺栓上。
“全掉下去了，”他氣喘吁吁地說，“他的錨鏈和錨具全掉下去了。都怪我，是我弄掉下去的……”
“你怎么樣啊？不要緊吧？”
“錨鏈和錨，還有別的東西，全掉下去了，”約翰懊惱地說，“有幾英里長……全不見了……”
“約翰，”蘇珊嚷了起來，“我們漂走了。”緊接著，她扯開喉嚨，大聲叫喊，“吉姆！啊嗬�。〖�！啊嗬唷！”
“閉嘴，”約翰厲聲說，“他不可能聽見你的喊聲，但其他人會聽見，一旦有人發(fā)現(xiàn)我們在漂移，他的船就會被人沒收了�？禳c。我們必須把另外一只錨搬出來……”他看了一眼那只備用錨。那是一只小錨，平放在前甲板上，幾根綁繩將它固定在地上，以免會晃動，“其他地方肯定有纜繩。看看駕駛艙里有沒有，我來把錨具準(zhǔn)備好。下次無論出了什么事，千萬別尖叫，不然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出事了。我們不能把他的船弄丟了，當(dāng)然還有他的錨具和錨鏈……”
如果他知道他們漂移得有多快，正在往哪個方向漂的話，他就不會太擔(dān)心了。菲利克斯托碼頭上的吊機裝卸汽船上的煤炭時發(fā)出的噪音聽上去更遙遠了。他彎下腰，俯在那只小錨上，用手指拽開其中一根綁繩，不能求急，否則會壞事的。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