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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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給整根，半截就行。”看著蔡曉曉不太情愿的樣子，吳師開始打折，而且故意裝出一副很蠻橫的架勢要自己到蔡曉曉的頭發(fā)上去摘，如同摘花一樣地輕巧。
看吳師要自己動手，蔡曉曉往后坐了坐躲了躲，想避開他。想想不就半根頭發(fā)嗎，自己在發(fā)叢里找了一根合適的長發(fā)，從中間掐斷，遞給吳師。
“別急，你把它系個死扣。”吳師卻說。
蔡曉曉聽話地把頭發(fā)系了個死扣，還往兩個方向抻了抻，確定系得很緊才遞過去。
“相信不？我能把它解開。”
蔡曉曉不相信地看著他。吳師把系了扣的頭發(fā)放在手心里，兩只手相互拍打，拍打一會兒，用一只手在礦泉水瓶壁上沾一下，取一點水到手心，繼續(xù)拍。最后他把那個結(jié)打開的時候，蔡曉曉說你可真厲害。
她心下卻因為天黑了而變得有些膽怯起來，不想再說話。
吳師問旁邊乘客十渡住宿一般都多少錢，說他在網(wǎng)上都查過了，一般都是農(nóng)家院，不很貴。正說著，就有年齡分不清是大姐還是大姨的女人走過來，問有沒有去十渡的。原來是店家。
吳師和女人談好價格，說下車就跟她走。他訂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間。他訂的時候看了看蔡曉曉，蔡曉曉沒反應(yīng)。蔡曉曉想到地方以后再說，你訂你的，我可是要自己單獨住的，別以為你訂了標(biāo)準(zhǔn)間我就跟你一間房。
“節(jié)省開支，嘿嘿。”吳師笑嘻嘻地看著蔡曉曉。乘客看著他們，都以為他們是夫妻。
4
下了火車，走出小小的火車站，看到門前停了好些面包車和私家車。蔡曉曉看出來不止一家店老板來接人，他們一共兩伙人坐進一輛面包車。另一個店家接的都是男孩子，他們背著旅行包一副長途跋涉的模樣，聽話里的意思知道他們都是來自北京市里的小白領(lǐng)，趕在周末到郊區(qū)放松放松。他們在這荒郊野外夜幕四合的時候說著葷段子，讓蔡曉曉面紅耳赤。
到了一個路口，店家?guī)Р虝詴院蛥菐熛萝�。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農(nóng)家院。先前還有兩處路燈，越往前走越黑，路燈在身后隱去不見。這讓蔡曉曉覺得自己真的置身于荒郊野外當(dāng)中，心下更添了一種對此地的神秘感和緊迫感。然而她想既來之則安之，已經(jīng)沒有退路，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盲人一樣往縱深處走。路兩邊是玉米地，高高的作物站在黑夜里，讓她感覺仿佛走在了地球以外。
在燈火通明的城市待慣了，蔡曉曉體驗著盲人的這種生活狀態(tài)，跟探險一樣地探著路。偏她又穿著一雙高跟鞋，本來路就不平，眼前又遇到一處大的下坡，她簡直要栽下去了。吳師趕緊抓著她的手，蔡曉曉仿佛找到了拐杖，就任他抓著，腳下終是穩(wěn)了些，這手到了平地的時候才算松開。
終于見到燈火，這讓蔡曉曉松了口氣。走進一處敞著大門的農(nóng)家院。一個男人坐在院子里，開口問候他們，話音未落，從房門里走出一名年輕男子。待兩人把包放進房間走出來以后，那年輕男子遞給吳師一張菜譜。他們聽了店家的勸，這夜長得難熬，還要過一整夜才可以吃到早餐，不加點夜宵會支撐不住的。
蔡曉曉還真不餓。點了兩個菜，等飯菜的工夫，吳師跑到西紅柿地里，摘了一個黃色的小巧玲瓏的西紅柿給蔡曉曉。蔡曉曉拿在手里，當(dāng)藝術(shù)品一樣地欣賞著。吃飯的時候，她說就要一碗吧，我吃不了幾口。于是兩人合吃一碗米飯。吳師要了兩瓶啤酒，讓蔡曉曉也喝點。曉曉只喝了一杯，臉就紅得跟雞冠子一樣，她自己曉得，血都沸騰了。
吳師一邊喝一邊和店家攀談，說到高興處還跑到屋里把從南寧帶來的木瓜切了給兩口子吃。他們的兒子炒完菜就回房和小媳婦親熱去了，老兩口隨口說這兒子結(jié)婚沒幾天，啥也不管，每天也就給住店的炒個菜。
吳師就說您在火車上接人，也夠辛苦的。對方一邊吃著木瓜一邊說從來沒吃過，這瓜可真甜，說這籽兒種在我們北方不知道能不能結(jié)果；一邊說可不辛苦嗎，不過也習(xí)慣了。蔡曉曉覺得魚香茄子的味道也還可以，可那個涼拌菜還沒有自己做的好吃。
說好了飯錢在退店的時候一塊兒結(jié)。兩個人也就不急于找現(xiàn)鈔。
“還有房嗎？”在標(biāo)準(zhǔn)間轉(zhuǎn)一圈，蔡曉曉走出來問店家。
“沒有了，只有這最后一間。這房間也夠大，又能洗澡。怎么了？”
“不怎么，沒有就算了。我覺得這屋的床有點窄。”蔡曉曉撒個謊。其實那雙人床也很標(biāo)準(zhǔn)。
“夠大了，你們孩子來了都夠睡。”
蔡曉曉臉一紅，好在夜色下根本不會被看到。
回房。所有的燈都開著，包括衛(wèi)生間，窗簾擋得嚴(yán)嚴(yán)的。吳師說你也吃個木瓜吧。蔡曉曉搖搖頭，不說話。
她準(zhǔn)備洗個澡。水有些涼，顯然屋外房頂上那個大膠皮袋子中午被陽光曬得熱熱的，而夜里這水早就隨著涼夜而失掉了溫度。洗了冷水澡出來，她已經(jīng)換上睡衣。
睡衣盡管不是太露，但也是吊帶的那種，畢竟是穿在內(nèi)室的衣服，就顯得有些招搖。淺粉色真絲，點綴著淺色的花，花是隱著的，不經(jīng)意都看不到。
吳師歪在床上看電視，蔡曉曉說：“我們可不是本著省錢的目的吧？其實就是太晚了，不然我都想轉(zhuǎn)到別人家去，我就不信別人家沒有兩間房的。”
“你怕了？”
“我？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蔡曉曉的頭發(fā)濕漉漉的淌著水珠，仿佛聽得到滴答到地面上的脆響，眼睛卻早已閃到一邊去，不看吳師。她就這樣穿著睡衣出現(xiàn)在陌生男人眼前，總有暗示別人的嫌疑，可她想自己怎么著也不能穿白天的衣服，這畢竟是在睡房。
“不怕就好。我也洗個澡，這天可真熱。”
“水是冷的。”
“不怕。我夏天一般都洗冷水浴。”
蔡曉曉透過衛(wèi)生間的磨砂玻璃，聽著水聲，看著人影，心底怎么都覺得這屋里充滿了曖昧。睡房的燈不知什么時候被吳師關(guān)掉了，也許在他打開電視的時候，也許在蔡曉曉洗澡的時候，這樣，她洗完出來，彼此見了也就不尷尬。
蔡曉曉把頭發(fā)擦到不至于淌水，回頭看了看雙人床，她選擇趴在床邊的一個角上，只借這一小塊地方，她就覺得自己似乎遠離了這張床，遠離了剛才那個男人�？稍僖豢醋约哼�是在床上，心底又禁不住說自己這才是自欺欺人，總之，這一夜是難逃此床了。
5
蔡曉曉的手機始終關(guān)機，這讓蔡曉東格外郁悶。整個晚上，他撥打了無數(shù)次，座機也無人接聽，對方設(shè)置了語音回復(fù)。他本是不想對著沒有生機的話筒跟姐姐對話的，可眼見著都大半夜了，也不知道這個姐姐何時歸巢，索性留下自己要說給她的話也好。
“姐，我不想在沈陽待了，我要去北京。你那邊方便嗎？收到給我回個話。你去哪了？我打了一晚上電話都沒人接。怎么手機也關(guān)機？”
蔡曉東剛剛從看守所出來沒幾天，當(dāng)初和小敏的弟弟對打，盡管她弟弟的額頭是他自己不小心撞的，可出了很多血，110和120都來了，自己手里又正巧拎著刀，是撇不清的了。
兩人對打也不是他愿意的，那小伙子年紀(jì)比他小，個頭卻絕對比他還高，可在所有人面前，他再高再大也是流了血的。無論怎么看人家都是被傷害者。
小敏愛他，這個他心里有數(shù)。就算小敏大他五歲，他也不在乎。小敏在他身邊也覺得踏實，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大。她很愛他，這些他都知道，偏偏小敏父母死活不同意。
曉東明白，他們之間不是因為年齡才無法繼續(xù)的。自己沒房沒車沒學(xué)歷，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那就是三無人員。在王小敏父母眼里，他這種男人就不該談戀愛，不該結(jié)婚，將來更不該生孩子，就該打一輩子光棍。
可小敏懷上了。懷上的小敏就要和蔡曉東結(jié)婚。她不想偷戶口本登記，她名正言順地告訴父母自己要嫁了，可父母不能接受她嫁給蔡曉東。懷了孕的小敏見證了曉東和自己母親及弟弟大動干戈，讓她備感尷尬。他被弟弟打了，他也把弟弟打了，雙方損失慘重，重要的是再無法禮尚往來，不能公平談判。
父母的阻撓讓她備感無望，她差一點就說我懷孕了，我必須嫁給他，我別無選擇。可她說不出口，在父母眼里和所有人的眼里，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眼見著兩家人打成一團，她對婚姻已經(jīng)無望。就算他們兩個人以后生活在一起，又能幸福到哪里去呢？可她想自己不可能再嫁給別人了。
那天，她平靜地對曉東說：“我們還是把孩子做掉吧。”其實，她想說我們還是分手吧。她說不下去，她說她不想給他壓力。曉東堅持陪她去醫(yī)院，她沒讓，曉東心里有什么東西咕咚沉了下去，砸得自己很疼。
小敏做完流產(chǎn)手術(shù)以后，他們有半個月時間未見。曉東不知道她的消息，偶爾收到她的短信，好些天不見她，很想她。兩個人一回到曉東的住處，曉東母親就知趣地出去遛彎了。
沒辦法，房子小。房子縱使小，也是兩居的格局，然而隔音效果不好。兩個人在曉東的房間嬉笑打鬧，難免鉆進蔡母的耳朵里，不如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免得讓年輕人覺得自己礙眼。
今天兩個人是在中街吃的晚飯。和以前一樣，今天選的麻辣火鍋，以前在外面吃飯也經(jīng)常是火鍋或者麻辣燙。小敏喜歡這些四川小吃，蔡曉東偏不能食辣，可為了遷就女友，如今的蔡曉東，不僅能吃辣，而且還愛上了辣。
“愛會改變一個人的味蕾。”小敏一邊吃著一邊看了一眼蔡曉東。她也知道，曉東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和她對他的感情一樣�？墒撬钟X得不一樣，哪里不一樣，自己又說不清。
曉東不吭聲。他把最愛的人的弟弟給打了，現(xiàn)在卻又和她談情說愛，總覺得自己是虧欠他們家的。店里食客多，作為男人，他不想在這種公共場合說出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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