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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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刀舉起一把飛刀，朝滿山瞄了瞄。滿山趕緊閉上眼睛，他不知道最先倒霉的究竟是左耳還是右耳。
嚓！一陣涼風(fēng)從左耳旁邊飛過，好像把左耳后面的頭發(fā)都帶起來了。
砰！飛刀打在墻上的聲音。滿山把所有細(xì)微的感官都集中在左耳。左耳似乎還在，不過好像脹大了，著火了。滿山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流血，右耳能聽見一陣瘋狂的叫好和掌聲�？礃幼幼蠖呀�(jīng)失效，它一定是掉在地上，不能干活了。
滿山大聲喊道：“你等著！我給左耳朵報仇！”
滿山的話音還沒落，右耳也等來了它的飛刀。嚓！右耳也著火了。還好，它比左耳幸運(yùn)一些，沒有掉在地上。
一陣更瘋狂的叫好聲，跺腳、鼓掌……空蕩蕩的屯子里好像被這些東西脹滿了。
滿山大聲喊道：“兩個耳朵的仇一起報！”
滿山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李小刀得意的臉。日本軍官朝李小刀豎著大拇指。師父走過來，給滿山松綁，滿山已經(jīng)全身是汗。
師父跟日本軍官說：“那咱們就走了……”
日本軍官點著頭。滿山抖掉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去摸耳朵。左耳朵在，右耳朵也在。左耳朵沒著火，右耳朵也沒著火。日本軍官朝滿山豎起大拇指。
滿山說：“我耳朵一個沒少，少一個我都不會放過他。”
日本軍官壞笑著，一揮手讓他們的隊伍撤出去。臨走，日本軍官沒收了那幾把飛刀。
喧鬧的院子很快安靜下來，滿山頭上的汗也干了。
李小刀湊過來問滿山：“現(xiàn)在叫大師兄吧。”
滿山看也不看他，說：“不叫。你這刀法，我也能練出來。告訴你，我的槍法……”
說到這里，滿山閉上嘴巴。
李小刀不屑地說：“你還會打槍？吹牛吧你。”
滿山沉默不語，他還不能輕易泄露自己的身份。
師父挑著箱子，滿山在前，李小刀在后。整個馬戲團(tuán)離開空蕩蕩的屯落，朝前面的山谷走去。
去奉天還要翻越無數(shù)山嶺。
猴師弟餓死了，格格飛了，飛刀落到日本人手里。馬戲團(tuán)少了三樣道具，卻多了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徒弟。
本來，他們的馬戲團(tuán)在奉天周邊的平原演戲。前些年，日本人闖進(jìn)來，平原的日子不好過了。師父肩上蹲著猴子，帶上徒弟李小刀，挑著箱子，浪跡山區(qū)，從寬甸到桓仁，再從桓仁到通化，他們只管朝著長白山深處走。猴子是在通化餓死的。馬戲團(tuán)連續(xù)四天斷糧，猴子又拉肚子。在斷糧的第三天早上師父懷里抱著猴子流淚了。李小刀找來一把鐵鍬，在一個小山坡上挖了一個坑把他的猴師弟埋了。師父坐在土包跟前哭，李小刀也哭了很長時間。后來李小刀突然笑了，跟師父說猴師弟去了不挨餓的地方，不是挺好嘛。這句話救了師父，師父咧嘴笑笑，挑著箱子準(zhǔn)備上路。李小刀卻撿起幾塊圓乎乎的石頭擺在墳前，說：“猴師弟你湊合吃吧，這幾個饅頭不是真的，你別硌掉牙。”
李小刀還答應(yīng)猴師弟過幾年再來看它。
猴子死之后，飛刀功這個節(jié)目少了活靶子。師父讓李小刀苦練一番，用活人做靶子了。
馬戲團(tuán)一天天形單影只。深山里也有了日本人的勢力。他們停下東去的腳步，離開通化往回走，走到桓仁，剛進(jìn)城就遭遇抗聯(lián)圍城，日本人的口糧正緊，要征用馬戲團(tuán)的鴿子烤肉吃。師父假裝同意殺掉鴿子，比劃幾下就故意放飛了鴿子，換來日本炊事兵一頓皮鞭。鴿子其實沒有飛遠(yuǎn)，它落在路邊的大楊樹上等著它的馬戲團(tuán)。于是他們又在一起相處了一些日子，直到他們遭遇一次戰(zhàn)斗，爆炸的氣浪徹底把鴿子送上高空。鴿子失蹤以后，馬戲團(tuán)的道具只剩下幾把飛刀和幾個碗，演出的項目除了“飛碗”，就是“飛刀”了。
飛刀被日本軍官沒收以后，李小刀的名字沒有了光彩。一路上，李小刀無精打采。
到達(dá)奉天前，馬戲團(tuán)又遇見過三次日本討伐隊的盤問。馬戲團(tuán)還是馬戲團(tuán)，不然就逃不過日本兵的盤問。沒有飛刀，李小刀照樣能表演飛刀。滿山還是那個最委屈的角色，被捆起來等著李小刀的刀朝自己飛過來。不過，再沒有刀飛過來，飛過來的是幾顆石子。
有一天，滿山跟李小刀說：“沒有飛刀了，全是石子，你還好意思叫李小刀嗎？就改名叫李小石吧。”
滿山想忘記從前的李小刀。一想起從前的李小刀，滿山總是很難過，滿山不想經(jīng)常為這個難過，他希望心情好些。假如現(xiàn)在的李小刀改掉名字，滿山就能快點忘記從前的李小刀。
李小刀拒絕了改名的要求。李小刀繼續(xù)叫李小刀，他把石子當(dāng)作飛刀。
李小刀說：“滿山，你要是覺得當(dāng)靶子委屈，我教你練習(xí)飛刀，你練成了我給你當(dāng)靶子。”
滿山拒絕了李小刀的要求。滿山不想再多一個師父，他的師父是挑著箱子的師父，不可能是李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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