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宿命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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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白色的大床上,他對她說:“我們一起死在這里吧!”
她說:“好!”
——題記
她清晰地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情景。在不大的招聘場內(nèi),他穿著白色的襯衫,白色的西褲,戴著白色的鑲邊眼鏡,平頭,干凈斯文的樣子。他從她的身邊走過去,調(diào)頭,又走回來。他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兩個人并成一排,中間沒有擋板。像一對同時被裝在包裝盒內(nèi)的娃娃,陌生地相互對望,沒有阻擋。
她對他微笑,肆意地輕揚起嘴角,靈動的眼光散漫地落在他溫厚的唇間,年輕男子的唇,鮮紅而飽滿。
她看著他從容地坐下來,從容地打電話,從容地應(yīng)對前來應(yīng)聘的求職者,再從容地轉(zhuǎn)過身來搭訕?biāo)。他的薄薄的鏡片掩住了他眼里的銳利光芒,讓他在人群中看起來如此普通,如此溫厚而忠良?墒撬,他只是個不動聲色的男人。她喜歡不動聲色的男人。因為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情節(jié)。這是令人期待的事情。
她喜歡這種一直在期待里的生活。
海濱的城市,經(jīng)常被籠罩在大片大片的海霧里,看不到海岸延伸的方向。夜晚能聽到壯烈潮漲的聲音。海浪一卷又一卷地撲打在柔軟的沙灘上,微微有嘶啞的呻吟,流動而暖昧的氣息。
他給她打電話。他說,喝酒嗎?
她爽快地答應(yīng):好。
她穿著咖啡色的A字裙出現(xiàn)在他面前,長長的黑發(fā)披在秀美的雙肩后,長長的睫毛慢慢地從漂亮的紫色眼影里延伸出去,神秘而妖冶。
他們倚在窄小包間的木椅上打牌。他不會斗地主,只會玩一種叫“七王五二三”的游戲。那是她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才玩的游戲。但她饒有興致地陪著他玩。連輸四局。他喝掉了兩瓶啤酒。之后轉(zhuǎn)成腦筋急轉(zhuǎn)彎。她變著戲法將那些怪題全都出給他。一個都沒有答對。他又喝掉了兩瓶啤酒。
當(dāng)小桶里的那一打啤酒只剩下一瓶的時候,他對她說:“我們出去走走吧,我有些醉了。”
她說:“好!”
她跟在他身后出了酒吧。
夜晚的風(fēng)很涼快。走過廣場的時候她倏地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曾經(jīng)和一個男孩在凌晨兩點靠在廣場的石椅上聊天。那時候臺風(fēng)天氣還沒有全消,風(fēng)很大。他們坐在風(fēng)口的位置上,男孩不停地回過頭問她冷嗎,她倔強地說不冷。那時候她以為他就是她要等的那個人?墒,時間將一切沖得物是人非。
她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我們?nèi)V場坐吧!
那里有什么好坐的?我這邊很多熟人,萬一給熟人見到了不好。他說。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看電視?
好。她說。
他帶她去附近的一家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她跟在他身后有些惶恐地上樓?墒撬,只是找個地方看電視而已。
電視轉(zhuǎn)過很多臺。她要看連續(xù)劇,看經(jīng)濟頻道,看新聞。他要看綜藝節(jié)目。最后兩人妥協(xié)在體育頻道。他躺在床上,伸出右手來拉她。他的手有力地將她的身軀整個地圈在懷里。男人的呼吸有力地在她的耳邊反復(fù)。溫?zé)岬臍庀⒁稽c點地摧毀她心里所有的堅持。
她是個孤單的孩子。沒有擁抱。沒有親吻。這是一個孩子心里最漫長的傷口。她曾經(jīng)對自己說,如果有人肯擁抱她,她會義無反顧地跟他走。
那天晚上,他擁抱她。他用有力的手擁抱過她。
他給她發(fā)了一條信息。他說,買些藥吃吧,我們都喝了酒,如果有孩子,會對孩子的健康不好。這條信息她沒有回。下了班之后偷偷跑去藥店買了一盒藥吃了。她想,應(yīng)該不會再有下次了,這是這個城市最流行的情感方式,嘗試一次就夠了。
晚上上網(wǎng)的時候看到一個朋友的空間里有一段話,大概說的是現(xiàn)在很多男人都只想纏綿不想感情不負責(zé)。她對自己苦笑。抬起手來看胳膊上那若隱若無的暗紅印記。那一刻,腦海里所有關(guān)于溫暖的氣息突然又撲面而來。她卷起赤裸的雙臂,像一只刺猬一樣緊緊抱住自己,眼淚無聲無息地就滑落下來。
他再次打電話給她。他說,想見你!
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有些疼痛。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對她說想念了。她是被需要的。被一個男人需要。如果一個人不再被需要,那么他就徹底地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越是孤獨的人,便越是強烈地想證明自己是被需要的。孤獨不可怕,一個人的孤獨才可怕。
她終于抵擋不住自己圈住自己時懷抱的冰冷。走在大街上看著鋪面而去的霓虹時她哭了。王菲在《撲火》里唱:“愛到飛蛾撲火是一種墮落!”
夏天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他說要離開這個城市。
告別會的時候,他把她介紹給他以前的同事。他說,這是我老婆,不過明天以后就不是了。她聽到這話的時候握著酒杯的手突然抖起來,杯子險些滑到地上。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她維持微笑,驕傲地將頭高高揚起,斜視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然后有人來向她敬酒,她微笑著答應(yīng),可端起酒杯將要喝的時候被他一搶過去,酒潑到臺面上,滿桌都是。他說,別喝了,你不能喝酒。
凌晨三點鐘,他扶她去酒店開好的房間。他用滿是酒氣的嘴親吻她。她已經(jīng)意識模糊,攀住他的脖子強烈回應(yīng)。朦朧間她聽見他說,不要想我,不要后悔。
她將自己埋進工作堆里,沒日沒夜地加班。卻依然會想他。想他有力的擁抱。那是她從來沒有獨自擁有過的。即便如此,她還是想念。她寬慰自己,也許是一直都孤獨,所以留戀。每個人都只是一場空氣,誰離開,誰來過,都只是填補一場空缺。不需要刻骨銘心。
這個城市有很好的互動性,每個周末都會有一些不認識的人組織一些娛樂節(jié)目。她在網(wǎng)上看到這些活動帖子,很是欣喜地報了名。然后,她有很多機會認識了很多陌生人,男人或女人。
卻依然覺得心里荒蕪。似乎那片土壤已經(jīng)變了味,再也種不出先前的那種甘甜。 他離開后的第一個月,給她發(fā)了條信息,告訴她他的一些現(xiàn)狀。
她想了想,還是回了信息給他,知道你好我就放心了。
可是他說,有時候我會想你,想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城市,想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時間,那是我的快樂。
她看到這條信息再次流下淚來,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天沒有遇見你,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都沒有過曾經(jīng),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徹底地忘掉你,我現(xiàn)在開始后悔遇見過你。
他到她所在的城市附近的城市出差。他給她發(fā)信息,他說,過來看我吧,我很想你。
她向公司請了兩天假去看他。
那是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到陌生的城市去。她想對這個男人好,她想不顧一切地對這個男人好。
四個小時的車程。天色由黃昏轉(zhuǎn)成黑暗。下車時看到滿街的霓虹,有著與他每次見面的熟悉氣息。
他到車站接她。他用有力的右手擁住她。他問她,想我嗎?
她抬起頭微笑地看他,沒有回答,只是將臉埋到他寬厚的胸懷里。
他在酒店里叫外賣。兩個人在深夜十二點鐘躲在房間里吃晚餐。他吃得津津有味,菜灑得滿桌都是。吃完后她抽了些紙巾要清理桌子。他在邊上大聲地禁止她,不許擦!留給酒店的人清理就好了。她誠惶誠恐地停下手里的動作。
凌晨的時候,她被他緊緊的擁抱給驚醒。她打開床頭的臺燈翻過身看他。熟悉的男人的容顏。溫厚而忠良。她很想問他那天在人才市場為什么要跟她說話。她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他的臉。然后將頭埋進他的胸膛間。如果可以,她希望天永遠不要亮。
他將她的頭扶起來吻她?窳业男杷。
他說:“我們一起死在這里吧!”
她說:“好!”毫不猶豫。
有時候她相信宿命。那天他從她身邊走過又走回來,那天她對他微笑,那天他搭訕?biāo),那天她跟他走,那天他擁抱?hellip;…這就是宿命。遇見他,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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