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湖廣會館:給宋教仁兩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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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會館、績溪會館都只是縣級會館而已,更多的驚心動魄的大事多發(fā)生在更高級別的會館中。老北京會館里面最奇特的應(yīng)是湖廣會館,這所會館招待的是湖南、湖北兩省的人,可謂“跨省”大會館了。
湖廣會館在北京城諸多會館中一躍成為龍頭老大,這是因為中國近代史的主角有很多湖南人。湖廣會館的崛起完全是“湖南崛起”的縮影。第一個大名鼎鼎的湖南人自然是湘軍首領(lǐng)曾國藩,他出巨資把家鄉(xiāng)的會館修繕成比王府還要氣派的大型會所,會館的名聲越來越大,后來竟然到了不到湖廣會館就辦不成大事的地步。
民國以前的時代,中國人如果大量地聚在一起,那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聚在一起給皇帝磕頭,一種是趕集上廟會。像古希臘人那樣聚在一起開個會聽個演說的情況幾乎是沒有的——因為一旦這樣做,就意味著要造反了。所以,民國人物的民主意識覺醒的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國家和城市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他們在世人面前像模像樣地集會。
湖廣會館自然并不是為大家開會建造的,但它卻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大戲臺。曾國藩們要炫耀湖南人的實力,唱戲是不可或缺的。湖廣會館的大戲臺配得上任何一個名角,而戲臺下的空間也容得下極大規(guī)模的戲迷,晚清至民國的所有名角都在這里亮過相。
湖廣會館很快就由大戲院變成了梁啟超、孫中山等人演講的地方。梁啟超和孫中山恰巧都是廣東人,他們講話時濃重的廣東口音讓人聽起來很吃力,只好屏住呼吸使勁兒聽,這無形中又增加了演講本身的莊重。孫中山大約很喜歡這個由戲曲舞臺變成的政治舞臺,很快他就在這里辦了一件大事——成立國民黨。
1912年8月26日就是國民黨的成立大會,雖然已把大總統(tǒng)的職位讓給袁世凱,但孫中山的政治雄心還在,決心用西方民主政治的那一套和袁世凱繼續(xù)爭高下,而首要任務(wù)自然是成立政黨,他和黃興一起把大大小小的“革命黨”召集起來,準(zhǔn)備成立“國民黨”。
也許準(zhǔn)備不足,也許中國人沒唱過這種高級政治大戲,國民黨的成立大會遠不是“團結(jié)的”或者“勝利的”,因為一上來,大會的主持人、國民黨的重要人物宋教仁就被打了!
宋教仁被打可不是袁世凱的陰謀,而是自討苦吃。大會的第一項是討論通過國民黨的黨章,因為事情倉促,革命黨顧不上起草黨章,竟然拿了英國人的現(xiàn)成黨章過來。愚蠢的抄襲總是會露出馬腳的,尤其在當(dāng)時,英國人根本就不允許女人搞政治,宋教仁竟然把這一點也弄到黨章里來了,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國民黨可是有很多娘子軍的,這些女革命家出生入死多年,到頭來落了這樣一個下場,豈能善罷甘休?娘子軍首領(lǐng)唐群英、沈佩貞、伍崇敏一擁而上,揪住宋教仁便大聲質(zhì)問,斯文的宋教仁哪見過這陣勢,一時間嚇懵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盛怒之下,娘子軍在宋教仁的小白臉上賞了幾記響亮的耳光,在哄笑和喧嘩中,會場一時大亂。
如果我們看過臺灣人開議會時打架的場面,我們一定會慨嘆原來這種打架是有傳統(tǒng)的。有人要問:難道孫中山就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志在媒體面前大打出手嗎?當(dāng)然不會,但可巧的是孫中山剛剛出去了,等他回來時,事情已經(jīng)無法收拾,在孫中山的苦心勸解下,娘子軍們憤憤下場,會議組織者沒辦法,只好請孫中山演講,以壓住會場混亂的氣氛。孫中山是最擅演講的,于是慷慨激昂地講了起來。工作人員乘機分發(fā)并統(tǒng)計選票,力圖搶在演講結(jié)束前把選票統(tǒng)計好。這場演講可能是孫中山一生中最長的一次演講,他有好幾次想結(jié)束,但都被工作人員扯住衣角制止了——因為選票還沒統(tǒng)計完!講得實在沒什么好講的時候,他只好用喝水和擦汗來湊時間。
中國政治史上第一次重大民主選舉活動,就這樣在湖廣會館的舞臺上結(jié)束了,以現(xiàn)代的眼光看,這次選舉簡直比唱戲還精彩。國民黨理事的選舉結(jié)果是:
孫中山(1130票),黃興(1079票),宋教仁(919票),王寵惠(915票),王人文(909票),王芝祥(797票),吳景濂、張鳳翔(各578票),貢桑諾爾布(384票)。
孫中山高票當(dāng)選,而宋教仁也成績不差——這充分說明,被娘子軍賞幾記耳光并不是一件壞事。最后一名當(dāng)選的是貢桑諾爾布,這是一個相對陌生的名字,因為他是內(nèi)蒙古的王爺,連王爺都參加國民黨,可見中國進步的大勢已經(jīng)不可阻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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