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十八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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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將至,汊河屯西北的這個洼里,已經(jīng)不見了八斤兒他們用鐵锨好似端起一道道山梁的那幾個人,更不見了那群抬起一座座山峰而又腳步輕盈的人們。洼里只剩下一個方圓不過六七丈長的齊齊整整的坑池和兩條直入坑池的坡道?映乩镨傊粚雍駥嵉、光滑的,看似黑綠的堅冰;給人一種深不見底而又有些腿腳發(fā)顫的感覺。順著那條坡道上去,便是一條被走、軋而成的光亮大道;約莫得有丈把來寬,直通正南的河堤。河套里也不見了那群攔堤的和撒水拿魚的人們,更別想見到驢蛋兒和柱子打潑時的那種純熟而又優(yōu)美的動作了。他們留在這里的便是那條從西到東并不耀眼而又收斂了鱗波的、順暢的白色帶子。他們顯得很吝嗇,甚至連一片魚鱗和通往它方的腳印也沒有給人們留下。倘若有人誤撞到這里,依舊還得順原路回返,或是拐向丁翠蘭和楊秋菊那會兒給攔堤的那群人送水的道路上。
汊河屯的人們,在嚴(yán)寒的冬日,仍在繼續(xù)的進行著治堿的行動。嚴(yán)寒的天氣,促使那些泥土、澤瀉(多年生草本植物。塊莖可入藥,為利尿劑。本作者在這里只把它作為水用。)聚縮成一團,顯得一疙瘩一塊的堅硬狀態(tài)。但,汊河屯的人們,并未懼怕那寒風(fēng)的凜冽;冰霜的砭骨;飛雪的狂舞;他們憑著一顆顆熾烈的熱心,終把那些阻擋他們這次治堿行動的冰冷的僵丸給徹底的融化了;并且,他們還開挖出一條條縱橫交錯、寬窄各異、深淺不等的排、灌溝渠和清理、鋪敷了一片又一片的泥土。
大雪那天,老天突然陰沉了臉。真如人們所說:節(jié)氣不相擾。蕭蕭的冷風(fēng),卻勾起了珠珠的雪粒,“啪!啪”的從天上沖落下來。工夫不大,那一珠珠的雪粒便炸裂開來,似一顆顆爆開的苞米粒子,化做了紛紛揚揚的雪絮。那些雪絮似碎瓊亂玉,從上面揚了下來,頃刻之間,便撒得滿地一片皆白;又好似群蛇在空中亂舞,欲把大地吸舔得干干凈凈,明明白白。
春桃兒和香蘭抗著飛揚的雪絮,站在緊挨著他們剛治理的那片鹽堿地里。她倆一忽用手向左圈劃著那疙瘩鹽堿地,一忽又用手向右指點著那些溝渠,一忽又好象在商量著什麼。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她倆終于從那片鹽堿地里邁了出來,并且跨上了那條南北走向的灌渠的坡沿。
灌渠的南端,人們正在緊張的忙碌著,看那勢頭,這條灌渠馬上就要和村前的那條河流豁搭通了。
春桃兒和香蘭走在溝渠的坡沿上,踩著剛剛落下的積雪。她們的腳下是一條只能容下雙腳的羊腸小道;腳的那邊,堆攤著人們從灌渠里早已挖上來的那些泥土。那些泥土堆放得犬牙交錯,并且早已凍成了堅硬的泥塊。春桃兒走在頭里,她倆一邊向前的邁著,一邊聊著。
春桃兒這會兒已經(jīng)被人們限制了干活兒的自由;因為她那肚子已經(jīng)張揚了起來。當(dāng)然,這并不是德生怕將她累壞的原因,而是汊河屯的人們從她的身上慢慢的發(fā)現(xiàn)了鐵樹開花,枯樹發(fā)芽的緣故,也是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天大的驚喜的緣故。
“春桃兒嫂!咋地?吃起來啦!怕是得有仨月了吧?”范八鳳帶著驚奇而又驚喜的樣子打問著春桃兒。
“你瞎扯個啥!剛這樣兒你就瞅出來了?剛倆多月。”春桃兒高興的回答著范八鳳。那會兒,正是汊河屯的人們向鹽堿地宣戰(zhàn)的初始。
“哎!春桃兒嫂懷上了!”“哎!春桃兒嫂懷上了!”“哎!春桃兒嫂懷上了!”……。范八鳳向那群女人們傳遞著她的驚奇發(fā)現(xiàn)。
“真的?”
“是麼?”
“你看花了眼吧?”……。
那群女人們帶著疑惑的語氣和驚奇的神態(tài)。
“那還假的了嗎!是她親口跟俺說的,都倆多月了。”范八鳳成竹在胸的說。
“她和德生哥圓房五年才懷上孩子,真是不易呀!”
“可不是咋地!”
“那會兒,她那心里只不定得多不好過呢”
“比她圓房早的也有,比她圓房晚的也有,人們都抱上了娃,她的心里能好受嗎?”
那群女人們又對那會兒的春桃兒感到惋惜。
“說不定人家肚里那娃兒就是金貴呢?”
“可不是咋地!人家那娃兒等來盼去,盼著俺們吃穿不愁了,才肯出世呢!”
“哪兒象俺門這付沾不著風(fēng)兒的肚皮,給個棒槌就紉針……”
那群女人對春桃兒的那付肚皮又表示羨慕。
“甭管咋說,俺們干的這種活計萬萬是不能再讓她干的了,萬一出點兒差錯兒,俺們這群人咋對得起她待俺們汊河屯兒的一片心血呢?俺去找香蘭說喈!”范八鳳說。
“八鳳嫂!香蘭嫂知道這件事嗎?”秋雙月問。
“俺說不準(zhǔn),反正俺是沒跟她念叨。”范八鳳說。
“春桃兒嫂也真是個鐵打的身子,那會兒在試驗田里就沒見她清閑過,又抓技術(shù)還又干活兒。”秋雙月說。
“可不是咋地!”米香蓮說。
是的,從給玉米授粉那會兒到大雪,四個月的時間,已經(jīng)是很張揚的了;它將近孕育了生命的一半過程。
關(guān)于春桃兒肚里的孩子到底是德生的,還是滿囤兒,對于春桃兒來講,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放在心上了;關(guān)鍵是德生有一個大度的胸襟。德生認(rèn)為就是他的;因為,春桃兒是他的女人,她肚里的孩子就是他們兩人經(jīng)過精心的提煉、升華,由低級轉(zhuǎn)為高級,然后,再凝聚成共同的結(jié)晶。
那會兒,春桃把它偷嘴那事兒透露給德生;不,不是她偷嘴,而是她替蘭草兒擋了一刀。德生就什麼也沒說,仍然待她如新婚燕爾那樣;甚至德生連打聽她偷了誰的嘴都只字未提。原因是,他怕傷害了一個苦命人的心靈;德生也不想知道那些事情。但,對于春桃兒來講,首先的說:春桃兒在這件事情上面,也是一個謹(jǐn)言慎行之人。先拋開德生那大度的性格,拿他當(dāng)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看待;即使德生對她百般刁難,她也不能充漢奸。并不是她不喜歡德生;德生在她的心目中,可以說是一個拎著燈籠都很難找的伴侶。也不是她和滿囤兒有什麼扯不開、拉不斷的那些藕斷絲連的事情——只那麼的一次,像給苞米授粉那麼的迅速。而是她害怕再出現(xiàn)大有和三黑兒手下所發(fā)生的那種骨斷筋折的事情。其次,德生待她越是寬宏,她的心理就越感到慚愧,無地自容;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把她收拾一痛,讓她的心里感到舒坦些、好受些。她也曾幾次的掉著淚的和德生商量關(guān)于她肚里這個孩子的問題。
“德生!俺覺著:俺肚里這個東西俺們不能要。”
“為個啥呢?”
“俺覺得:這個東西來得稀里糊涂,你盡為讓俺稱心如意,俺們那席炕不就給污了嗎?”
“咋叫不明不白呢?你甭給俺胡思亂想,。“尘褪撬,咋叫污了俺們的席炕呢。”
“德生!俺覺著:俺肚里這個東西俺們就是不能要。你想!這個東西是俺偷嘴來的;你總想把他留下,是不是讓俺給你戴綠帽子呢?俺覺著:這個東西來路不明。臟!俺們說啥也不能要,要是這樣兒,你讓俺對得起汊河屯的人們嗎?”
“春桃兒!原先你可不是這個樣子,這會兒咋了?俺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俺就是她爹,你就是他娘,俺們這是天經(jīng)地義、光明正大的,咋說是偷來的呢?咋叫給俺戴綠帽子呢?咋叫對不起汊河屯的人呢?春桃兒!啥事兒別往牛犄角里鉆。!你甭給俺胡思亂想。啊!”
春桃兒終于慢慢的放下了思想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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