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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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二天的訓練很平靜。蔣伯宇一絲不茍嚴肅認真。王丹陽也恢復了主力隊員的本色。但大家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什么。中間休息時,蔣伯宇一人走到旁邊喝水,不和任何人說話。臉色冷冷地。 直到周四集合時,蔣伯宇點名發(fā)現(xiàn)何繼紅沒有到。
錢小霞說她們田徑隊到外面做拉練了,請假不能來。蔣伯宇哦了一聲,心里卻惴惴然像失落了什么東西——即然是請假,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到了周五,何繼紅還是沒有出現(xiàn)。蔣伯宇感到奇怪了。不管怎么講,何繼紅是主力前鋒,沒她在和有她在完全是兩回事。而錢小霞給出的理由還是有事請假。
第一輪的練習做完,蔣伯宇例行地讓大家休息十分鐘。王丹陽把他叫一邊兒說有事兒給他說。隨著她走到跑道邊,王丹陽低聲說:“何繼紅以后不參加訓練了,前鋒我們先用替補的,然后再找一個。” 蔣伯宇瞪大了眼睛問:“為什么?她是主力隊員。”“師弟,她很忙你知不知道,要做家教,要做訓練,還要打工。而且,踢球很累的。我們每天訓練完都像散了架。何況她還不能那么早地休息。所以,我們就安排換人了。”
蔣伯宇突然有些生氣了。聲音也高了。“那為什么不告訴我?” 王丹陽望了他足有三秒鐘。然后說:“我這不正是在告訴你嗎?” 蔣伯宇說:“沒有我同意,你們就換人?讓我怎么和你們配合下去?!” 王丹陽還是用不緊不慢的口氣說:“不是我換人,是特殊情況,這也是她本人的意見。現(xiàn)在是通知你一聲啊。”
“她本人的意見?那也至少應該提前通告大家!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走了?然后我們再臨時抓瞎找替補?你們是在備戰(zhàn)還是做游戲?” 蔣伯宇越說越急,聲音越來越大,臉也漲得通紅。離他們不遠的隊員紛紛抬頭向他們望過來。 “你?你怎么不講道理?這不是特殊情況嗎?你給換了多少隊員了蔣伯宇?現(xiàn)在走了一個用得著你生這么大的氣嗎”
“我換了隊員——是,你看看那是些什么隊員?現(xiàn)在下周三就開始打小組循環(huán)賽了,你們的主力卻不見了!這不是我生不生氣的問題,你們要這么干,是自取滅亡!” 蔣伯宇最后那“自取滅亡”幾個字幾乎是咆哮了出來。 “好吧好吧,有意見咱們下面說,先訓練吧。十幾號人都等著呢”王丹陽今天看起來冷靜多了。 蔣伯宇狠狠瞪了她一眼,甩開她朝球場大步走過去。
月光清冷。北京時間晚上十一點整。教學樓里的燈火漸次熄滅。晚自習的學生紛紛散去。待最后的一點喧囂也靜謐下來,整個醫(yī)科大學的教學區(qū)已是空無一人。月光下的基礎(chǔ)醫(yī)學部大樓沉默著。沒有多久,兩條地上的黑影緩緩向大樓這邊游蕩過來。已是十二月份的嚴冬,這兩個團在地上的黑影竟也瑟瑟縮縮。 黑影一直穿過園圃,躍過排水溝,最后停在解剖教研室朝南的一排窗戶下。 然后,無聲的,兩只手顫顫地伸向窗戶。
老朽的木窗被推開時發(fā)出尖銳的吱呀聲——這顯然令黑影受到了驚嚇,很久都偎縮在半人高的窗臺下動也不動。然后再繼續(xù)推兩下。然后再停下來等待。 有兩道雪亮的燈柱掃過來。然后又遠去了——是校巡邏隊的保安。 一會兒就起風了,夜間的風打著枯樹枝發(fā)出噼啪噼啪的聲音。 黑影已飄然躍進了最西頭的解剖教室。片刻后,窗戶重新被從里面關(guān)上。一只夜間的鳥猛地從樹上竄起發(fā)出兩聲怪叫。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
十二月中旬的一堂解剖實習課上,鄭大志宣布要進行標本考試,分數(shù)占解剖學期末考試總成績的百分之二十?荚噧(nèi)容是已經(jīng)上完的運動系統(tǒng)中骨學與肌學部分的標本辨認和識別。 這算是嚴浩他們進入大學里來遭遇的首場考試了。看得出大家的重視——上晚自習的人明顯多了起來,在宿舍里秉燭夜讀到三更的也不少——畢竟,誰也不想折戟沉沙在重修費高達千元的解剖學上啊。
離考試還有三天了。406宿舍里只有沈子寒的日子過得晃晃悠悠——連嚴浩看書的時間都比他多。沈子寒雖說晚上也去上上自習,但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著迷于網(wǎng)上最近流行的炸泡泡糖游戲,天天樂此不疲。外星仔問他:“你不害怕被關(guān)死?”沈子寒詭秘一笑說:“俺是吉人天相。瞧咱們班那幫傻大姐吧,抱著書本兒啃有什么用啊。這次是標本考試,重點要會看。理論記得再多也是中用不中看。”
第二天上午。上完最后兩節(jié)《組織胚胎學》課后,沈子寒叫住了正要出階梯教室的嚴浩。他摟著嚴浩的肩膀說:“浩子,中午我請客,有事兒和你商量。”嚴浩以懷疑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說:“大傻,你今天神經(jīng)系統(tǒng)沒短路吧?要么就是什么鴻門宴沒好事兒。”沈子寒說:“看你兄弟說的。去哪個食堂吃,由你挑。”嚴浩半閉著眼想了想說:“去第三食堂吧,今天那兒有特價的道口酥雞賣?烧f好了一人一只啊。” 沈子寒二話沒說拽上嚴浩就走,還是一臉詭秘的笑容。
等沈子寒從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擠出來,嚴浩在食堂最偏的靠窗座位上已經(jīng)獨自坐了二十分鐘了。沈子寒的托盤里放著兩只酥雞,還有一份青菜和兩大杯可樂。還沒坐下他就開始嚷嚷:“真是個個兒都跟黃鼠狼似的,連女生那眼里都噌噌地直冒綠光。哎喲,好不容易搶到兩只。你沒見那些男生都不要命的喊‘這雞是我的,給我雞,給我雞’,嘿嘿,雞現(xiàn)在指什么,什么話嘛!”沈子寒邊說邊皺眉瞪眼地模仿——他這人全身都是幽默細胞,很普通的話放他嘴里一說,再搭配點兒特夸張的表情,準保能逗得你樂上三分鐘。要不嚴浩雞還沒吃到嘴呢,可樂倒是差點一口噴了出來。沈子寒搓搓手說:“開吃!咱哥倆兒啊今天嘴上先快活快活。” 嚴浩邊用手撕雞邊說:“快把你后面的套子亮出來!吃了別人的嘴軟,別一會兒我又沒了立場,你把我賣了我還幫你數(shù)錢吶。”
沈子寒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這次考試心里有數(shù)?”嚴浩搖搖頭說:“懸著呢,這雞骨頭雞肉我還可以對付,人骨頭人肉我興趣不大。”沈子寒說:“找你來,就是商量這事兒嘛。真搞個重修,今年過年都沒心情了。我看你小子看書也是小和尚念經(jīng)——有口無心吧。”嚴浩白了他一眼說:“你還能比我強哪兒去?管不成你還能去偷題?”沈子寒差點要眉飛色舞起來。他乜了嚴浩一眼說:“四川娃兒就是聰明。猜對了!”嚴浩猛扎一口可樂說:“是標本考試——大哥!沒有試卷。”
沈子寒舉著一只雞腿在嚴浩眼前晃悠著說:“這標本不就是試卷嗎?我問了王炎炎,他說標本考試就是先按小組抽簽兒,然后分別發(fā)配到幾個教室。東西就放桌上呢,你看完標本把結(jié)果寫紙上就得了。一次進去三十個人,五六人一個教室。你說——我們要是提前把放的東西都看一遍搞清楚了,這考試還能不胸有成竹?”嚴浩一時愣住了。猶豫了好半晌才說:“你小子原來都算計好了。∧闶钦f,我們考試前偷偷進去?”
“就是嘛,要不找你來商量。咱們兩個人做個伴兒,那地方陰氣重讓人瘆得慌。人多就不怕了?蛇@人還要可靠啊。”沈子寒滿臉期待地望著嚴浩。嚴浩放下手中的雞肉,長嘆一口氣說:“沒想我嚴浩也有偷雞摸狗的一天。你忘了王炎炎說過的第三條鐵律了?別的……倒是不怕。”
沈子寒說:“那都是胡謅的,哪兒有那么嚇人!人家解剖教研室那些老師不都滿面紅光活得挺滋潤,要鬧鬼他們還能呆下去?而且是咱倆去啊。我媽就說,只有鬼怕人,沒有人怕鬼的時候。倆大活人還能被嚇住?”嚴浩白了他一眼說:“總是你有理。行吧,吃了你的雞,就陪你走一趟。”
考試前一天,兩人猜測著考場肯定都布置完畢了。商量好十一點熄燈后就行動。那躍進窗戶的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沈子寒和嚴浩。 站在第四解剖教室的地面上,嚴浩只覺得全身發(fā)涼。冰冷的月光從窗外瀉進來,給這里染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色彩。幾個桌子上,都已放置好了第二天考試要用的骨骼與肌肉標本。在月光下,它們顯得格外刺眼與陰森。顧不得多想,兩人就從最近的桌子上開始。
沈子寒臨走時帶著一支小手電?纯丛鹿庖矇蛴茫蜎]有打開。這也是為了避免把校巡邏隊招惹來更麻煩。兩人對照著書本邊看邊記,半個小時后,總算把這個教室里的標本看完記完了。
安靜,異常地安靜。兩人低聲商量一下,決定再到第三解剖教室看看。誰會知道自己被抽到哪個教室啊,還是有備無患好一些。等他們再從第三解剖教室出來,十二點早已經(jīng)過了。夜色越發(fā)地濃郁。空氣中彌散著揮之不去的福爾馬林氣味。走廊里一直亮著兩盞熒光燈。把兩人的臉都照得慘白。為了不枉此行,他們再次決定犧牲睡覺時間,繼續(xù)看下去!推開第二解剖教室的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具完整的人體骨架,兩人噢地失聲叫了出來!骨架就放在離門口不到兩米的地方——竟還略微搖擺著——也許,是風吹動的原因吧!
嚴浩的心狂跳不止!回過神來,他和沈子寒互相看看又都覺得不好意思。沈子寒低聲說:“誰奶奶的開這種玩笑,成心放這個位置。看吧,明天準有一批女生暈倒。”第二解剖教室的標本中,顱骨占有相當?shù)谋壤瑥念~骨,枕骨到下頜骨一應俱全。連肌肉標本也是頭面部和頸部肌肉標本居多。這也使得這個教室要比那兩個已經(jīng)看過的可怕多了。嚴浩嘀咕著:“格老子以后寧愿去太平間守夜也不想上這個地方來了。”
那些制作好的頭面部肌肉標本無一不是面目猙獰,輪匝肌包圍著的空的眼框和齜牙咧嘴的牙床讓人都要透不過氣來。骷髏頭在月光下閃著陰冷的光。盡管你知道它們是無生命的,但畢竟都曾經(jīng)是活生生的人!嚴浩的背后如同針扎,覺得這些標本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緊盯著他們。教室里一共六張長條桌,他們已經(jīng)看完了三條。剛要轉(zhuǎn)到第四條,兩人同時聽到了走廊里傳出兩聲輕響。像東西的跌落,像走過的腳步,但可以肯定不是幻覺。
兩人緊張地對望了一眼。但那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他們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周圍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沈子寒皺著眉說:“沒事兒,繼續(xù)吧。”等看完第六張桌子上的標本,他們再次聽到了同樣的聲響,還是只有兩下。像是東西跌落,像是人走過。兩人又屏住呼吸停了一會兒,沈子寒終于輕輕拉開了第二解剖教室的門。外面的走廊還是亮著白慘慘的燈,寂然無聲,空無一人。
不知道這聲響竟是從哪里發(fā)出的。但他們已經(jīng)別無選擇。即然來了,總不能這么輕易撤走吧。二人一前一后,又躡手躡腳地推開了第一解剖教室的門。這個教室最靠近解剖教研室的大門,這里的標本顯然沒有第二解剖教室的可怕。嚴浩輕輕舒了口氣?焱炅,就快完了!一樣地是剛看完第三張桌子上的標本,他們又聽到了奇怪的聲響。這次可以判斷的是很像腳步聲,似乎是從走廊的極深處傳來。而走廊的頂端——是那個用于焚燒殘尸和廢棄標本的小院子。嚴浩想到這里,根根汗毛都豎了起來。“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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