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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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卻不死心,四處查看著,快步走上前拿起一件東西舉到陸貞眼前,“這是什么!”陸貞大吃一驚,那正是高展的披風(fēng)!她抬頭看著柳絮,卻是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表情。
柳絮得意洋洋地把陸貞抓到走廊邊,一幫子宮女都圍將來。柳絮生怕別人不知道,質(zhì)問著陸貞:“哼,還敢騙我!剛才我明明就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快說,你到底和哪個野男人在外頭私會?”
陸貞看她并沒有抓到人,只堅持著說:“姐姐,我真的沒有……”
柳絮不屑地說:“嘴硬是吧?待會兒把你交到內(nèi)侍局,兩鞭子一抽,你就全招了!”她好不容易抓到陸貞的把柄,若是不趁此把她趕走,還不知道這陸貞又要在太妃面前使出什么花樣來。周圍的宮女都鄙視地看著陸貞,這讓柳絮十分稱心,她吩咐著一旁的兩個宮女,“走,把她給我捆到內(nèi)侍局去!”
她一句才落,一旁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大晚上的,這是要捆誰。”
眾宮女都大驚失色,回過頭來,說話的人,正是周太妃。
柳絮搶上前來扶住周太妃的手,“太妃,你怎么就出來了?晚上風(fēng)這么大,你要是著涼了,太醫(yī)又該嘮叨了。”
周太妃卻拂開了她的手,憤憤地說:“本宮問你話呢,你聽見沒有?”
柳絮一驚,收住了手說:“是奴婢發(fā)現(xiàn)陸貞在外面私會男子——太妃你看,這就是那野男人的東西!”
周太妃掃了一眼柳絮讓宮女們送來的“證據(jù)”,淡淡一笑,“哦,原來先皇的大氅是野男人的東西啊。”
柳絮聽到太妃此言,嚇得跪了下來,“奴婢瞎了狗眼,不知道這是先皇的御衣……”
周太妃厲聲說道:“平時你們看本宮性子好,就得意忘形了是不是?先皇的大氅放在那里,那么久都沒人拿出來曬曬。今兒本宮剛叫陸貞拿到外面來吹吹風(fēng),你們就審起案來了。陸貞,你起來,到本宮這兒來!”陸貞驚魂不定地站起身,走到了周太妃身邊,卻一直想不通這衣服明明是高展的,為何周太妃卻回護自己,說是先皇的。周太妃緩緩拉起了她的手,對柳絮說道:“本宮今天就放下一句話——陸貞這孩子本宮喜歡,你們誰也不許委屈了她。柳絮,你明天去跟內(nèi)侍局通報一聲,本宮要升她當(dāng)二等宮女!至于你們幾個,要再陽奉陰違的,就別怪本宮新年見到皇上的時候會多抱怨幾聲了!”
一行宮女的心都一緊,蒼白著臉連忙回答:“奴婢們知道了!”
周太妃這才滿意地拉著陸貞進了房間,悄悄地說:“好孩子,別怕,不就是私會個侍衛(wèi)嗎?咱們草原上的兒女,誰在乎這些了?他剛才來求過我,我看過了,也是個棒小伙。你回房休息吧,一切有我呢……”
陸貞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一片甜蜜,原來是高展心思細膩,這次拜托太妃救了自己。她和周太妃又絮絮說了一回話,這才回了房間梳洗,宮女們都離她遠遠地站著。沒一會兒,柳絮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來,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對陸貞說:“陸貞妹妹,你怎么還住在這里?現(xiàn)在你的身份不一樣了,快跟我搬到西邊去吧,那兒一人一個屋,比這邊可寬敞多了。”
她立刻吩咐丹娘,“怎么這么沒眼力見?去,還不快些幫你陸姐姐收拾一下?”她自己卻連忙拖著陸貞走出了門,將陸貞拉進了西廂。
西廂的房間比其他的房間要好不少,陸貞正在細細打量,丹娘走了進來,謹慎地施禮,放下了陸貞的包袱,又說:“陸姑姑,您看把東西安置在這兒行不?”
陸貞上前拉住了她,“丹娘,你別這個樣子,咱們還是好姐妹!”
丹娘卻滿臉通紅地掙開了她,“陸姑姑,我不敢……她們都在那邊議論你的事呢,說宮里頭這么多年,還沒有哪個四等宮女兩天內(nèi)就升成二等宮女的先例,你現(xiàn)在是紅人了。”
她期期艾艾地看了陸貞一眼,還是沒敢多說,連忙道:“要沒什么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陸貞想了想,這事一鬧,連丹娘都不敢親近自己了,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吧……哎,等等。”
她追上去把一瓶東西塞給丹娘,“這是剛才柳絮姐姐給的槐花蜜,你拿去配水喝吧。”
丹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槐花蜜?哎呀,這東西跟別的蜂蜜可不一樣,又香又甜,我最喜歡了……”
她正說得高興,卻一下子反應(yīng)了過來,陸貞和以前不同了,想到別人說的話,又害怕地說:“啊,謝謝姐姐!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再吩咐我。”
話一說完,她就飛也似的跑了。
陸貞無奈地繼續(xù)環(huán)視四周,房間里空蕩蕩的,雖然寬敞,她卻覺得有點不適應(yīng)了。
如此過了幾日,陸貞仍是每日服侍著周太妃。這一天周太妃卻有點不太舒服的模樣,走了幾步就走不動了。陸貞又扶著她往回走,周太妃問她:“那個小侍衛(wèi)怎么這么久都沒來看你?”
陸貞紅著臉嗔道:“太妃!”
周太妃哈哈笑著,“快說,不許給我藏著掖著。”
陸貞這才扭扭捏捏地說:“他派人捎了個信來,說是最近有些忙。”
周太妃想了想又說:“要不要我做主,給你倆指……”她說到這里,腳底下卻踉蹌了一下。
陸貞小心地說:“太妃,我看您臉色不好,還是趕快去躺著吧。”
周太妃嘆了一口氣,“好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昨兒喝了藥,我就一陣陣地覺得發(fā)暈……”她一句話沒說完,整個人卻昏倒在了地上。
陸貞嚇壞了,扶起了太妃怎么搖也搖不醒,趕緊大喊:“太妃!太妃您怎么了!快來人!”
許久沒有人聲的青鏡殿一下熱鬧了,宮女們都忙做了一團,太醫(yī)們出出進進,陸貞忙前忙后,沒注意到柳絮和荷蕊在角落里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陸貞一直忙到第二天的黃昏,困極了的她一直守在周太妃榻前,腦袋一頓一頓地打著盹。
但很快就又驚醒了,她忙給周太妃試了試額頭,發(fā)現(xiàn)體溫下降之后,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又取過濕毛巾為周太妃仔細地擦著臉。
丹娘這時端著藥進來,看到陸貞睡眼惺忪,忍不住出聲道:“姐姐,你都守了一整天了,快回房去補一覺吧。”
陸貞搖著頭說:“不成,太妃的燒才退,我還是不放心……”
丹娘把藥放到了一旁的小幾上,走到陸貞身邊憤憤不平地說:“哎,要是我能頂點事就好了,可我偏偏什么都能辦砸。哎,姐姐,干嗎不叫柳絮荷蕊她們幫你頂頂班呢?”
陸貞低聲說:“她們倆……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會做做樣子。”
丹娘想了想又說:“現(xiàn)在她們可不敢了,內(nèi)侍局一來人,這青鏡院就跟變了天似的。太醫(yī)不也說了,幸虧太妃娘娘最近身體底子好了不少,只要按時服藥,按時扎針,估計再過一兩天,她就能好利落了!”
她走到陸貞身邊幫著扶起周太妃,陸貞柔聲說:“太妃娘娘,該吃藥了。”周太妃還在迷迷糊糊中,只嗯了聲,在陸貞的服侍下喝完了藥,又昏昏睡了過去。
丹娘收回了藥碗,嘗了一嘗,天真地對陸貞說:“這藥真苦,姐姐,你說我要是拿點松子糖給太妃吃,她會不會好得快一點?”她倆憂心忡忡地在屋里說這話,卻沒注意到有人一直在外面偷聽。
她二人服侍完了周太妃服藥,終于回了房間休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貞卻被丹娘的大喊聲驚醒,“采花賊!敢偷我的一口酥!來人……”
陸貞連忙起身,趕到丹娘房門外,推開了門,卻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一只手捂在了丹娘的嘴上,似乎正著急地解釋著什么。陸貞本來正說著話,“丹娘,我聽到你……”眼里卻看到這么曖昧的一幕,不禁愣在了原地。
那年輕男子看了看陸貞,又看了看被自己捂著嘴的丹娘,半天反應(yīng)了過來,“你才是陸姑娘?你別叫,你別叫,是高展叫我來找你的……”
他說話間手上的力氣變?nèi),丹娘掙扎開來,說道:“姐姐,他是個采花賊!”
陸貞這時已經(jīng)走近了他,細細看他臉上并沒有胡須,才對丹娘說:“他不是采花賊,他是個內(nèi)監(jiān)。”
那年輕的男子嘻嘻一笑,說道:“還是陸姑娘明理。就你那模樣,我能看得上嗎?”他不禁掃了丹娘一眼。丹娘卻也急了,“哼,就你那身板兒,采得成嗎?”
陸貞跟著那名叫元祿的小內(nèi)監(jiān)悄悄走到青鏡殿假山的一旁,高展果然在那里等著她,丹娘和元祿就躲到一邊互相不服地瞪著對方。陸貞憂心忡忡地說:“太妃要是明天能醒,我也就放心了。”
高展安慰著她,“沒事的,太妃她那么好,肯定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
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卻仍然心痛地撫摩上了陸貞眼下重重的黑眼圈。陸貞苦笑著,“太妃還一直跟我說,她雖然只和你說過一次話,但你肯為了我大著膽子求她,肯定值得我……我交了你這個朋友。”她沒有拒絕高展,但想到太妃說要把自己指給高展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高展卻好像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太妃恐怕不是這么說的吧?放心,阿貞,就算她去了,我也會一直照顧你的!”
陸貞驚異地看著他,高展目光堅定地回看著她,許久才伸手幫她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了的鬢角,“最近皇上常要我去宮外辦事,我恐怕沒那么方便出來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陸貞低著頭,半天才用低低的聲音說:“嗯,你也是,你得趕快上進,抓住機會掙個功名,到時就能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仉x家分府,你繼母就算再想害你,手也伸不到那么長了。”
高展看她說話都是為自己著想,得意地笑著說:“你倒是想得長遠,人家都說,升官發(fā)財娶媳婦,我要是早早地做成了第一件,那第二件、第三件是不是也該接著來了?”
陸貞的臉紅了紅,啐了他一口,“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她和高展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和丹娘一起往房間走去。丹娘猶豫了再三,還是好奇地問她:“姐姐,那個侍衛(wèi),是不是你的……啊……那個?”
陸貞含羞說道:“說什么呢,他只是我的朋友。”
丹娘哦了幾聲,自己想了半天,又笑著說:“放心吧,姐姐,我肯定不會到處亂說的!”
陸貞失笑道:“你這個時候倒聰明了?”
她本來壓低著聲音和丹娘嘻笑著,這時節(jié)本就深夜了,她卻看到角落里有著燈光,走近一看,卻發(fā)現(xiàn)那里有人,正是荷蕊,不知道在埋些什么。陸貞忍不住出聲問道:“荷蕊姐姐,這么晚了,你在這兒做什么?”
荷蕊嚇了一跳,回身看是陸貞和丹娘兩人,掩飾著說:“沒……沒做什么,你小聲點,別驚醒了太妃。”
陸貞看她這般做作,心下警惕,一把拉開了她,卻看到荷蕊正在埋的是藥渣,脫口而出,“這是藥渣!太醫(yī)明明說過,所有的藥渣都要留下以備查驗的,你……”
她一語既出,荷蕊立刻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丹娘見識不妙,正準備呼救,卻不料角落里又走出了幾個宮女,一個宮女立時也上前捂住了丹娘的嘴。荷蕊出聲吩咐著,“快,把她們押回去!”
她們倆被這一行人綁去了西廂,陸貞嘴里被塞住了布,只能疑惑地看著整個西廂的宮女都醒著,此時都不懷好意地在看著自己。
荷蕊湊近了她,低聲說道:“只要別大聲嚷嚷,我就讓你說話!”
陸貞拼命點著頭,荷蕊這才小心地拿開她口里的布,丹娘還是被捆在了一邊。陸貞憤怒地問:“你到底把太妃的藥怎么了?”
荷蕊鎮(zhèn)定地說:“你還是別問的好!”
陸貞看她這般恬不知恥,氣急道,“你……你竟敢謀害太妃!我……我要上內(nèi)侍局告發(fā)你!”
荷蕊卻來了精神,緊逼了一步,湊在了陸貞的耳邊,低低地說:“去啊,現(xiàn)在就去!你以為我會怕你?我告訴你,太妃本來就沒幾年好活了,現(xiàn)在她快死了,但只要她一醒,八成就會留下遺旨,讓我們按契胡規(guī)矩全部殉葬!”
“殉葬”二字一出,陸貞如同聽到了晴天霹靂,她驚恐地看著四周的宮女,每個人都一樣忐忑不安地在看著她。一時間腦子里千百種念頭浮過,她竟然說不出話來,她心里狂呼:原來她們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