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節(jié)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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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惡氣的第二天晚上，海鷹號終于表現(xiàn)了它本職，也是本質(zhì)的一方面。
知識分子安定人心的目的，可能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是什么事呢？
晚飯后，天空和海面依然是玫瑰色的，太陽也已經(jīng)慢慢落入海面了。我以自由之身和自由之眼欣賞著這一切，感受到大海極大而無窮的魅力。
我還看到不遠處的博野號，是英文標志的，它就只剩下那么淡淡一帶黑色，在視覺上顯得恰到好處，是中國畫上的點晴之筆。
你想，海面上如果缺了它，而如果又沒有海島或跳出海面的海豚之類的，怎么說也是單調(diào)的。盡管這單調(diào)可以理解為大美，大美無言，大美無形，都可以，但大美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理解的，都可以感受到的。
還是說我們的博野號吧。它已經(jīng)和海鷹號相伴而行一整天了。我早上起床做早餐時就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在陽光下點綴海面了。說實話，偶爾出海的人，對海面上出現(xiàn)的一切都感興趣，比如各式各樣跳出水面的魚，比如遠處的小島，比如飛累了的海鳥，比如各式各樣的漁船，比如那些龐大而緩慢的游輪……很多了，夠我們描述很長時間的。阿拉伯海上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那種長長的，窄窄的漁船，經(jīng)常扯著白帆，與在KL港看到的眾多的扯著三角形白帆或紅帆的船相比，它更大一些。
博野號也是一艘貨輪，上面也有很多集裝箱，灰不溜湫的，可以稱之為海上的卡車，并不顯得比別的貨船出眾。它懸掛的也是M國的國旗，不知它是否真是M國的船只。M國是強國，所以總有人喜歡用它們的旗子，也許旗子就是說服力，旗子就決定一切！
但我懷疑它也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家伙。無非是為了保護自己，性質(zhì)可能和海鷹號差不多。
但今天以來，它一直和海鷹號結(jié)伴而行，這讓我為它還是感到不安。雖然海上了經(jīng)常會有結(jié)伴而行的情況，但那是為了安全。而博野號與海鷹號結(jié)伴而行，很顯然，它接近了火藥桶而不知道。
我懷疑海鷹號對它使用了什么魔法，使它對海鷹號深信不疑，以為象兄弟一樣會互相照顧。其實這也許是海盜們慣用的手法，只不過我不知道而已。
海面上，船只之間的通訊是很暢通的，他們現(xiàn)在說不定正聊得火熱呢！
我注意到，海面上沒有別的船只，而且也見不到島嶼或海岸線之類的東西。
而且我還注意到今晚到甲板上活動的人員極少，幾乎就我一個人。
這其中一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是什么呢？我不敢下定論，正像大事發(fā)生之前的短暫寧靜一樣，我懷疑海鷹號要實施它的大動作了，那就是海上搶劫！
我為什么這么理解呢？因為海鷹號已經(jīng)在這一片海域慢慢折騰了好一陣子時間了，似乎在等待什么！我一直奇怪但也不敢問，就一直把這個問號放在心里。
是時候解開了。
我悄悄地找一個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呆著，等待著可能發(fā)生的一切，也為了防止可能因為將要發(fā)生情況而把我重新鎖起來——因為西餐曾說過，每當這種情況他都沒能看到，因為害怕他趁機作亂。
還好，沒有人管我，也似乎沒有人找我。
我注意到海鷹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下來了。海鷹號上的人員已開始忙起來了，他們像戰(zhàn)前準備的人員一樣，有條不紊而又不聲不響，他們在左舷忙著吊下快艇。
左舷正好是背向博野號的一邊，博野號當然不明白海鷹號正在干什么！或者海鷹號也編出了一個什么樣的理由使博野號相信一切都毫無問題。
我還看到了海鷹號上的人正緊張地把槍支搬運出來，每一個人都武裝起來了。一些人還在試弄著火箭筒以及肩扛式地地導(dǎo)彈，并悄悄地來到右舷對準了博野號。
即使在這種時候，我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博野號有什么反映，甚至本來就不快的速度就更是慢下來了，它好像在等待海鷹號的樣子。
隨后，海鷹號的三個小艇，呈品字形飛速地向博野號撲過去，劃開了三條寬寬的水痕，我分明看見揚起的浪花在已經(jīng)暗淡下去的天光里依然閃爍著白光。
博野號顯然已經(jīng)發(fā)覺不妥了，他們正在加速遠離海鷹號，但基本已經(jīng)不可能了。博野號速度最快也就十多節(jié)的樣子，而海鷹號上的大馬力快艇至少可以達到四十、五十節(jié)。加上兩者的距離不遠，幾分鐘后就追上了。
因為距離和天氣的原因，我看到的已不是很清楚了。好像三條快艇都圍在博野號的尾部，拋上去什么東西，抓住了博野號，然后有人已經(jīng)在向博野號上攀爬。
這時有一陣槍聲響起來，噠噠，噠噠噠……
子彈劃出來的光亮快速而短暫，既有從小艇上向博野號射擊的，也有博野號向小艇射擊的，但更多的是小艇上的。
我的心提得緊緊的，這基本上就是一場海戰(zhàn)，是一場罪惡的海戰(zhàn)。
海鷹號右舷的重型武器已全部準備好了，正對著博野號，他們顯然聽到了槍聲，幾個人緊張地走來走去，看樣子在與小艇上的人聯(lián)系。
他們簡直有些像戰(zhàn)場上的美軍裝備——密切地關(guān)注動態(tài)，判斷是否要用他們所謂的重型武器。
正在這時，我聽到海鷹號船尾的轟鳴聲，我扭頭看去，一架黑乎乎的直升機已經(jīng)起飛了，迅速升空，迅速地掉轉(zhuǎn)方向，向一頭空中的公牛向博野號撲過去，而且直升機上也發(fā)出了子彈射向博野號光亮。
我想不到的是，海鷹號上居然還有直升飛機，我以為逃離的老船長帶走一架就沒有了�？礃幼�，這表面上是商船的海鷹號裝備可謂精良。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了，我一時還沒有轉(zhuǎn)過彎來，我甚至懷疑它只是一個小范圍的軍演。但顯然不是，這是真正的海上搶劫，它就這樣真實地發(fā)生在我的眼前！
那些平時看上去精神并不那么振奮的船員，現(xiàn)在全都像瘋狂的狼，對，他們就是狼群，兇猛而靈活，而且還不怕死，我感到他們的某種獸性被激發(fā)出來了。
又是一些零星的槍聲傳來，然后就看不清什么了。一切都包圍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然后，我看到博野號上兩舷的燈光亮起來了，在天空與大海沉沉的底色上顯得格外縹緲。我不知道該不該用這種詞，反正當時的視覺就是這樣。
博野號已經(jīng)停下來了。
海鷹號已經(jīng)啟動，慢慢地向博野號靠過去。
這會兒，我注意到今天晚上只有彎彎的，像魚鉤一樣的下舷月，與大海顯得格外親近。而黑暗天空中眾多的干凈而明亮的星星逐漸顯現(xiàn)出來，它們看到了剛才的哪一幕了嗎？
我坐在這個高高的安靜的角落，又一次感到了人或者這大海的無常。
我長長地吁著氣，頭腦清新卻感到無法排遣的困惑。
隨后，我悄悄地溜回住艙，關(guān)掉燈，走進更深沉的黑暗中去了。
新的一天，我從天使般的夢中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我的門又被鎖上了。我心理上雖然感到很不高興，但我也無能為力。
沒有誰用得著關(guān)心我的心理感受，包括我自己 。
午餐時，餐廳里舉行了慶功的宴會，船員們瘋狂地喝著酒，大聲地議論著昨晚的戰(zhàn)果。我終于聽明白了一些，博野號上有幾套機器生產(chǎn)設(shè)備，據(jù)說在一些較不發(fā)達的國家很暢銷，而且博野號基本沒有被破壞，也可以賣一個好價錢。
他們也無情地嘲笑博野號船員抵抗的無能，就那么幾分鐘就把他們?nèi)扛愣恕?br /> 但聽說留下了一個廚師。
我感到無以言說的悲哀。
我的關(guān)于船長的夢想也許就這樣徹底地毀了，在這種罪惡的血與火面前，我已經(jīng)不曾在什么美妙的想法了。
我看到知識分子也十分高興，一一地向船員們敬著酒，看得出，這一次搶劫奠定了他真正的基礎(chǔ)。由于巨大的“成功”，船員們對他也客氣起來。
一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海鷹號和博野號又重新啟船了，它們都轉(zhuǎn)而向南航行，向那個不遠處的罪惡之地航行。在我面前，他們已經(jīng)毫不保留了。連龍蝦這樣的重要人物——在此次搶劫中，他是一個分隊組長——也拍拍我的肩膀說：
“兄弟，我們發(fā)了！”
我點點頭，說：“真是�。�”我不能掃別人的興，這已經(jīng)成為我呆在海鷹號上的基本準則。
“你會有好處的！每次我們有收獲時，大家都會有好處的。”他依然沉浸在興奮之中，不知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收獲的作用。
……
我就這樣在他們的酒氣和快樂中穿梭，進行著我廚師應(yīng)盡的義務(wù)。
快下午時，我收拾完狼藉的餐廳，已經(jīng)累得快趴下了，我?guī)缀跏菗u晃著走向艙室。
期間，我注意到平靜的海面和遠處的博野號，它們和昨天一樣，看不出有絲毫的區(qū)別。如果要有區(qū)別，也就是航速更快了些，激起的浪花更多了些。而我昨天晚上看的一切，似乎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只不過我做了一個夢而已。
我又聽到直升飛機起降的轟轟聲了。今天它已經(jīng)起降很多次了，不停地在兩艘船之間往返。知識分子似乎也去過幾趟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兩艘船的船長了，他要更多地關(guān)心博野號，那是將來大堆大堆的美金，有誰會不喜歡往美金堆里扎呢！
我甚至懷疑不久的將來，它也會被改造成海鷹號這樣的“商船”。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可以理解為它就是海鷹號生下的一個蛋，而這個蛋將會變成另一只會下蛋的雞，或海鷹，如此下去，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海面上全是會下“蛋”的海盜船了。
由于博野號上的條件不錯，加上這次收獲巨大，知識分子特別高興，他決定到博野號上親自指揮去了。
由于“勝利”的午餐一直持續(xù)到下午，我顯然不用準備晚餐了，但仍得準備一些夜點。
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了，我正在廚房里忙著，龍蝦沖了進來。
他說：“喂，下去準備一下，跟我走！”
我有些奇怪，問道：“到哪里去？”
“到博野號去！”
“哦。”我答應(yīng)著，然后又裝成好奇的樣子問，“干什么去呢？”
“船長要搬到博野號去了，要我和你陪他去！”
我說“我知道了。”
然后放下手中的活，迅速地到艙室里收好洗漱用品，正思考著要不要帶鋪蓋過去，龍蝦又過來催我了。
“走吧，船長在等了，那些東西就不用帶了。”
直升飛機很小，連駕駛員只能坐六個人。我發(fā)現(xiàn)除了駕駛員外，就是知識分子，大副、龍蝦還有我。
知識分子對我說了句什么，但由于飛機已經(jīng)啟動，響聲雷動，我沒能聽清，只能點頭。
直升飛機我是第一次坐，有些新奇，但感到太吵，實在不舒服。尤其駕駛員是海盜出身，一點也不溫順，把我們搖來擺去，差點我就把知識分子撞翻了。
我后來還想，如果我手中有槍，劫機也是不錯的選擇，但動機之后去哪里呢？還是得落到船上。還好，沒有一時沖動。
然后，我們降落下去。
我本以為故事無法進行下去了。因為我基本上已經(jīng)適應(yīng)海鷹號上的生活了，我從小就有一種天生的適應(yīng)性，是一種草根階層的那種頑強的適應(yīng)性，雖然經(jīng)常適應(yīng)不同的環(huán)境，雖然時時勉勵自己抗爭什么的，但結(jié)果往往是無果而終，我總會平庸地生活在那些環(huán)境中，既無法突出自己，也沒有沉淪自己。
我的悲哀可能也是別人的悲哀。若干年前流行一首歌叫《小草》，很奇怪，那里面的歌詞我總是記得清清楚楚，適當?shù)臅r候，我總是隨口就能唱出來：
沒有花香
沒有樹高
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
我就要適應(yīng)這種生活了，而且當船長之類的事我也暫時放在了角落里。這樣的生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無所謂好無所謂壞，這好像才是生活的本質(zhì)。我在海鷹號上越來越認識到生活或者活著——也許叫生命——的本質(zhì)，宿命而且無奈。
我想怎樣呢？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害怕我的腦袋想太多問題會生生地痛。
在博野號上，也許是因為人少，害怕有不測之類的，我又被知識分子鎖起來了。鎖起來就鎖起來，有什么呢？他似乎也沒有錯，這博野號上既沒有監(jiān)控系統(tǒng)，也沒有警衛(wèi)，更沒有足夠的人保護他——只有龍蝦在他人前身后地跑著，其他人員都得去操船了。
人員減少太多了，實在應(yīng)該再補充一些，單我在海鷹號上的這半年時間，就消失了胖子、西餐、啤酒肚、猴子、船長等等十幾人了。海鷹號每遠航一次都要如此大規(guī)模地換人嗎？感覺怎么比古代的航海人還殘酷？
在一個下弦月像一艘小船的夜里，博野號和海鷹號都被M國的艦艇包圍了，知識分子顯然不想投降，居然與裝備不知先進他多少倍的M國的軍隊開戰(zhàn)，結(jié)果可想而知，海鷹號被擊沉了，博野號也可稱之為千瘡百孔了。
知識分子試圖乘直升飛機逃往就在不遠處的基地小島，被M國的導(dǎo)彈輕易地擊中了，在黑暗的夜空中形成一朵美麗的煙花。
事后清理，只有博野號上的一名廚師活著，那就是我。當時，我正在被反鎖著的艙室里大喊：
“救我！”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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