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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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確定要這樣做?”云容心里有些忐忑,總覺得這樣做并不是十分妥當。
周云芳“撲通”一聲,跪到了云容的面前:“小妹,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大姐,你要去哪?”
周云芳臉上浮上一絲紅暈,微微垂下頭:“我自然是要去找他。”
云容知道,這個“他”自然是周云芳的情郎了。
“大姐,他為什么不來救你走呢?”
周云芳咬牙道:“我知道他的苦衷,而且與他在一起,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并不需要他為我付出什么。”
云容聽得有些生氣,鼓鼓嘴道:“那你的付出就值得嗎?你這一走,恐怕整個周府都要跟著受牽連。”
周云芳冷笑一聲:“父親的野心大得很,他與宰相關系并非你想象的那樣簡單,而如今他又攀上了二皇子,你以為我逃婚會對他有什么影響嗎?充其量不過是少了一枚博弈的棋子罷了。”
云容看她說得胸口起伏,心中也不由大吃一驚。
“小妹,我若是無所顧忌,大可以找別人幫我,只是那時,幫我之人肯定會為了救我導致喪命。而你不同,你是二皇子心尖上的人,我聽說二皇子在臨行之前,已經與你有了夫妻之實。你幫我,沒有人敢拿你怎么樣的。”
這時,外面又有人催促道:“大小姐,老夫人派人來催了。”
周云芳額頭涔出汗珠,對著門外說道:“馬上就好了。”
“小妹,求你了。”她幾乎是哭著說出了這幾個字。
云容扶著她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說:“大姐,我與周家并沒有絲毫感情,若是能幫到你,我自然不會推脫。只是,你一個人一定要格外小心。”
周云芳喜出望外,連忙跪地叩拜。隨后匆匆換上云容的衣裳,對著鏡子描畫一番,鏡中之人居然變得與云容有六七分相像。
看著云容吃驚的樣子,云芳解釋道:“父親的易容術才叫厲害,我與云嫣偷偷學了一點,還不及父親的十分之一呢。”
一邊說一邊幫云容套上大紅的嫁衣:“我出去之后,自然再會扮成其他人的模樣,你不用擔心。你只要拖延一會,最后掀了蓋頭,用真面目示人就大功告成了。”
“好”
周云芳走了出去,聽她學著自己的聲音對門外的侍女道:“大姐情緒有些不穩(wěn),讓你們等一會再進去。”
“是。”
接著門外就安靜了下來。
云容長長地出了口氣。只盼著趕快離開這里。
過了一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隔著頭上的紅紗,朦朧中看見進來的是一位女子。
她幾步走到云容跟前,一把扯下了她頭上覆著的蓋頭。
當云容看清了她的面目時,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涼氣,眼前竟是周云嫣。
她一臉得意地看著云容,美好的面龐上,看起來有抑制不住的興奮。
“你幫云芳逃走了?”不等云容回答,她已經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呵呵一笑,“我剛才看到她換了你的衣服,從這里走出去了。”
窗外的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將云容身上的嫁衣照得格外璀璨奪目。只是這種美麗的顏色,在她的眼中卻是如此地刺眼。
云容只感覺后頸有些發(fā)涼,厭惡地去脫外面的嫁衣,可手剛把襟口的扣絆解開了兩顆,周云嫣就快步湊到了云容的近前,手指拂過她的肩胛骨。
全身一麻,云容便再也不能動彈了。
“周云嫣,你做什么?”云容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緊張憤怒地看著她。
“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周云嫣伸出纖纖玉指把云容方才解開的扣絆一顆一顆系好。
“你以為你是誰,一個下賤女人生的野丫頭,也想嫁給二皇子,你配嗎?”待將扣子全部系好,周云嫣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著云容,發(fā)出一聲輕蔑的笑聲,“還趕不上我半個手指頭,就想麻雀變鳳凰?”
幾次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云容終于明白了,周云嫣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敵意并非僅僅因為是對自己身份的鄙視。
接下來她要做什么?
云容的額頭居然冒出了冷汗:“你喜歡白曦宸?”
“啪!”周云嫣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一巴掌打在云容的右臉上,咬牙切齒道:“對,我喜歡他,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你是什么東西,居然勾引他在你的房里過夜?我真想殺了你。不過你不用得意,我和我娘都不會讓你這個下流痞子如愿的。”
“你——”云容的右臉上火辣辣地疼痛,奈何全身不能動彈,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一種不知名的恐懼,慢慢在心底蔓延。
當云容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仍舊穿著鮮紅的嫁衣,但是人卻不是在“一攬群芳”,也不是在自己的沁芳齋中,而是在一架寬敞的馬車里。
試著扭了一下頭,可以動,可手腳都被細繩緊緊地捆著。
“停車,給我停車。”被她一吼,馬車果然停了下來。
一個丫頭撩開車簾,上車坐到了云容的對面。這個丫頭,她見過,每次見周夫人,她都站在周夫人的身后伺候。
“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
那丫頭垂下頭,畢恭畢敬的答道:“奉夫人之命,送大小姐去京城完婚。”
“大小姐?你喊我大小姐?你們瘋了?”云容使勁掙扎,怎奈越用力,手腕、腳腕上的細繩勒得越緊,幾乎是已經深深地嵌進皮肉里去了。
“大……大小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你這樣只能是讓自己遭罪,根本于事無補。”面前的丫頭抬起頭,目光哀婉地看著云容。
“你叫什么名字?”
這個丫頭看著面目倒也和善,瓜子臉,柳葉眉,鼻梁上略有幾顆雀斑,樣子十分溫婉乖巧:“奴婢名叫婉兒,是老夫人跟前的丫頭。此次送親,老夫人撥我過來伺候小姐。”
恐怕是監(jiān)視吧?云容冷哼一聲,心里將周夫人和周云嫣腹誹了一百遍。
婉兒袖中掏出絲帕,輕輕替云容將額頭的汗?jié)n擦干凈,低聲說:“小姐對婉兒一家有救命之恩,從今以后,婉兒自會盡力伺候小姐的。”
云容不解,冷笑道:“我怎么不記得曾經有恩于你,若是這樣,不如你尋個機會,干脆放了我。”
婉兒苦笑:“那次雨夜,若不是小姐認下自己的身份,恐怕周家所有的下人都已經死在那些人的鋼刀下了。那些人里就有奴婢的爹娘。小姐的大恩大德,婉兒今生今世不敢忘記。這次夫人安排小姐代嫁,之所以讓婉兒來伺候,也是因為我是家生的奴才,父母和二叔都在周家為奴。若是小姐在半路上出了什么狀況,奴婢的家人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婉兒說得很誠懇,但云容卻難免有些絕望?磥泶舜嗡陀H的人,都和婉兒一樣,若是想逃走,恐怕比登天還難。
轉眼過了半月,離京城越來越近了。云容白天依舊被困住手腳,晚上與婉兒歇在一間屋子里,門口有人把守。
這一日,云容昏昏欲睡,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因為太過突然,她的頭一下子撞到車角,只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
剛要喊婉兒,卻聽見馬車外傳來喧嘩吵嚷的聲音。
她仔細去聽,隱約聽到一名男子用低沉微怒的聲音說:“前方何人擋路,還不速速讓開。”
“馬車里坐的是宰相家未過門的少夫人。你們又是什么人,耽誤了時辰,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這是周府管家的聲音。
“哦?是周府送親的車隊?我們是替二皇子去淮南求親的車馬,看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哈哈……”馬車外,頃刻間安靜下來。
云容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顆浮木,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白曦宸臨行前的那個夜晚:“云兒,一個月,一個月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淚水順著眼角汩汩地流出。
她拼盡所有力氣大聲喊道:“救命呀,救命呀,我是周云容,曦宸要快來救我……”
云容的聲音很大,很快車簾被挑開,從外面匆忙地上來兩個人。一個是婉兒,另一個是一位年紀大約四十幾歲的婆子。
“曦宸,救我……”
“我”字剛剛喊出口,那婆子就用手中的帕子,狠狠地塞進了云容的嘴里。
“嗚嗚……”發(fā)不出聲來,云容滿身是汗,急得又用肩膀使勁地撞向馬車的右側發(fā)出“砰砰”的聲音。那婆子嚇得連忙扳住云容的雙肩,在她耳邊急切的低語道:“小祖宗,我們家里人的性命,都捏在你的手心里了。想叫喚,等到了相府再叫,就是喊破了天,也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云容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單薄的身子再也動彈不了半分,眼淚汩汩地順著腮邊滑落。這一刻,她好恨。
十五歲之前的自己,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她所有記憶之中唯一的幸福,只有在那片竹林之間漫步徐行的白衣少年。就算是再傻,再無知,她也能想象到,他一個堂堂的皇子殿下,要想娶一個母親連小妾都不是的私生女,會遇到多大的阻力。
可是他做到了,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兌現了那晚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墒撬兀烤瓦B乖乖在周府等他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沒有做到。
微風撩起車簾的一角,外面正午的日光慢慢偏斜,在天穹之上走過了每日的軌跡,F在逐漸西落,光線也逐漸黯淡昏黃,云容的世界頃刻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幸福是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遠。
“車里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呼喊當今二皇子的名諱?”云容的聲音還是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此話一出,外面又是一陣慌亂。
沉到黑暗之中的云容,仿佛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她又開始奮力掙扎,試圖做最后的努力。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又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
“閃開……”聲音張揚無比,霸道至極。頃刻間,外面再一次安靜下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個聲音就好像是削尖了的冰錐一樣,空氣瞬間凍結了。
過了一會,才有另一個男子低啞的聲音傳來:“哪個是周府的管家,我家公子前來迎親,還不上前行禮?”
云容倒吸了口涼氣,原來是宰相公子楚陌塵——那個周云芳口中如惡魔一般的人。
“參見公子。”隨后車外再次傳來細碎的低語,只是馬車內的云容卻是一句也聽不到了。
過了片刻,才聽楚陌塵冷笑道:“莫非我夫人的容貌,要讓二皇子府上的每一個人看仔細后,我才能帶她離開這里?”緊接著,云容又聽見有腳步聲向馬車這邊傳來。
她心中一顫,竟對楚陌塵挑簾的那一刻,期待起來。聽云芳說過,楚陌塵是見過她的,只要他一挑簾就會發(fā)現自己根本不是周云芳,那他必定會無比震驚,而白曦宸的人就在對面,那時,自己就有了逃脫的機會了。
車簾被撩起一角,眼前出現了一個男子的面龐,云容一時驚呆了。
男子瑰杰無匹的容貌隨即映入眼簾。這世上竟有長得如此艷麗的男子?他頭戴紫金冠,身上一件紫色的衣袍,華美得不可方物,眉間一點紅色的朱砂痣,遺世而獨立。
只是這種美,艷卻不妖,更無一絲陰柔之氣,這是完全屬于男子的美。他全身上下都散發(fā)出桀驁不馴、傲然獨得的氣質。披灑著的黑發(fā),微有凌亂,卻一絲不損他的高貴,反平添了一股攝人魂魄的震撼美。
云容眼巴巴地看著他。她沒有猜錯,這個人正是宰相之子,楚陌塵。
楚陌塵瞇起眼睛也將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數月前還見過周家的大小姐,眼前的這個女子顯然不是周云芳——披頭散發(fā),一張小臉滿是淚痕,全無一點姿色可言。
他眼中不由地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
只是她此刻被綁住了手腳,嘴也被堵上,沖著他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顯然是有話要說。他冷哼了一聲,又將車簾放下。
云容聽他說道:“前面就是京城,你們替二皇子此去淮南,路途遙遠,就請先行吧。”
外面又是一陣嘈雜,但最后傳來的就只剩下馬蹄陣陣、車輪滾滾的聲音。云容知道,白曦宸的人已經一步一步地與她擦肩而過。
心像被刀剜去了一樣,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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