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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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瞄他的側(cè)臉：額角微汗，可他的唇角微揚，勾勒出慣有的柔和弧度。他溫和的笑容就像是帶有魔法一樣，讓她沒來由地，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心。
暴雨過后的山林里，空氣中彌散著清新的水汽，混雜著青草與泥土的味道。青苔濕滑，即便秦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可他沒料到山階上竟然有一塊凹陷的石坑。坑中積滿雨水，看上去就和其他臺階別無二致，當(dāng)他踏上去，頓時難以保持平衡——
就在身形搖晃的剎那間，他一手緊緊握住蘇妍妍圍在他胸前的手、不讓她掉下去，右手則死死抓住山道一側(cè)的石壁！好在有這石壁支撐，秦樓才能再度站穩(wěn)。
“沒事吧？”蘇妍妍緊張地問，“老大，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就好。”
“放心，沒事，”秦樓卻連頭也不回，語氣之中仍是含著隱隱的笑意，“幸好趙總和孫小姐沒上來。這度假村景色雖好，但基礎(chǔ)設(shè)施還有待改進完善。”
到了這個時候，他想到的卻還是別人。秦樓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讓蘇妍妍心生感慨。
望著他俊秀的側(cè)臉，她不禁疑惑：人們都說“無奸不商”，可他卻全然不是這樣的人。她想了解他更多，想了解他這樣一個善良又儒雅的人，是怎樣成為一家國內(nèi)知名網(wǎng)絡(luò)公司的老板。
瀑聲漸遠，二人離山腳越來越近。當(dāng)秦樓將蘇妍妍放下、并扶著她站穩(wěn)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手臂上一涼。伸手一抹，指腹上一點嫣紅。她驚異地望向秦樓，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右手掌出了血。
一定是剛才抓緊石壁的時候，蹭破了手掌。蘇妍妍忙一跛一跛地走近泉邊，彎下腰，掬一捧清泉為他擦洗。
“沒什么的。”他一如既往地笑道。
“沒什么才怪！”她狠狠地沖他一句。
嘴上雖狠，可下手卻是極輕柔。清泉漸漸洗凈了傷口上的泥土和鮮血。她覺得心底某個地方，就好似這清泉一樣，輕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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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指山玩了大半天，賞了青山飛瀑的美景，嘗了清香撲鼻的綠茶，當(dāng)四人回到興隆度假村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六點多了。車剛開進大門，就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抱著雙臂，守在門口。
“秦哥，你回來了！”
剛下車，就聽見亦然欣喜的呼喚。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一次她并沒有撲向秦樓，而是沖上來一把抱住蘇妍妍的胳膊，急急道：“快點啦！說好是七點，你怎么這么慢！”
完了！七點是“度假皇后”的海選，她根本就忘光光了！蘇妍妍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頓時暗暗叫糟：這下慘了，她還沒有想好做什么表演啊！她的嗓子很一般，高不上去低不下來。至于跳舞，那就更別提了，從小就沒那天分！
亦然哪里知道蘇妍妍根本什么節(jié)目都沒準備，只是一個勁兒地將人往會場那邊拖。走了幾步，亦然忽然覺得不對，停下步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遍，特鄙夷地問：“你就穿這身？”
蘇妍妍低頭看了看：棉質(zhì)的Ｔ恤外加布質(zhì)的長褲，專門為參觀五指山而準備的。
“有問題嗎？”
“當(dāng)然有！”亦然大聲說，一幅受辱的表情，“拜托！我和你是在決斗噯！決斗你懂不懂？你這么隨意，分明是看不起我，對不對？”
蘇妍妍頓時汗顏，沒想到打扮也會刺激小姑娘脆弱的神經(jīng)：“好了好了，我趕緊回去換衣服。行了吧？”
“你快一點哦，”亦然的表情很是嚴肅，“我要堂堂正正地打敗你！絕對不容許你因為遲到這種小錯而扣分，聽到?jīng)]？”
面對亦然的問句，蘇妍妍只能無奈地回答一句“聽到”。小姑娘這才滿意地跑開，先進會場準備去了。蘇妍妍拖著因扭傷而疼痛的腳，回到了房間。
酒店房間是田園風(fēng)格的裝飾。以乳白色為主打的家具擺設(shè)上，繪制著繁蕪的曲線，勾勒出一朵朵明艷的花朵，以及綠意盎然的葉片。寬敞的屋內(nèi)，除了床鋪和書桌之外，還擺放了小巧的梳妝臺，顯得相當(dāng)貼心，讓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屋內(nèi)的陳設(shè)與裝飾，都走的居家風(fēng)格路線。乳白色的家具，圓桌與衣柜一應(yīng)俱全，相同的款式配上碎花的壁紙，一眼看上去很是清新而和諧。圓桌的中央，擺放著一個白色青花的瓷瓶，瓶中插著嬌艷的鮮花。花瓣上還落著一滴水珠，晶瑩而剔透，更襯得那絲綢一般柔滑的淡粉花瓣，嬌艷欲滴。
蘇妍妍打開衣櫥，從中取出了那件青色的連衣裙——她記得秦樓說過，青色和她很搭，她相信他的眼光。
換上裙裝，又畫了點淡妝。只是撲了些粉底，再畫上一點大地色系的淡眼影，眼部就顯得立體了許多。站定在落地鏡前，蘇妍妍打量著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墒�，關(guān)于要做什么才藝表演的問題，她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總不能當(dāng)場背一首《長恨歌》或者《蜀道難》吧。這個可笑的想法一閃而過，就立即被她否決。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她忽然瞥見屋內(nèi)桌上擺放著的花瓶。淡粉色的百合，綴滿了星星點點的滿天星，還有細長的葉片……葉片？
她當(dāng)下有了主意。
夜幕漸沉，華燈初上，會場里一片燈火通明。大廳的水晶吊燈，反射出璀璨的五色光芒。這間寬敞的大廳，此時變得熱鬧非凡。臨時準備的幾百張木椅，將平日里開闊的空間，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各樣的美女聚集在這里，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海選賽的開始。
候場區(qū)美女云集，環(huán)肥燕瘦。在她們當(dāng)中，既有打扮得前衛(wèi)而大膽的，也有扮相端莊優(yōu)雅的，當(dāng)然還有亦然那種可愛蘿莉型。
蘇妍妍剛一邁進大廳，就覺得自己淹沒在人海當(dāng)中，再也找不著了。平時在街上也算是清秀佳人，還有點回頭率。但是到了這里，蘇妍妍生生體會到那句“泯然眾人矣”。
穿著華麗晚裝的美女們，不乏身材高挑的名模。既有穿著暴露、展現(xiàn)狂野而火熱風(fēng)格的入時美人，也有一身旗袍懷抱琵琶、顯得婉約的氣質(zhì)佳人。
蘇妍妍好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小亦然。此時的她穿著綴滿蕾絲和蝴蝶結(jié)的無袖公主裙，背部以絲帶系緊，裙長及膝，露出纖細的胳膊和小腿，剪裁相當(dāng)貼身。這打扮艷麗、清純與可愛的并存，對于十六歲的少女來說，剛剛好。
“真漂亮。”蘇妍妍發(fā)出由衷的贊嘆。
小亦然昂起高傲的頭顱：“咱們決賽見！你絕對不可以先輸?shù)襞叮?rdquo;
丟下充滿挑戰(zhàn)性的話，亦然走向通往選秀現(xiàn)場的大門，留下蘇妍妍獨自坐在等候區(qū)。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個個號碼與名字被叫上前去，美麗的姑娘們各自展現(xiàn)出絕活兒。雖然蘇妍妍看不見她們?nèi)绾伪硌�，但光看她們提著小提琴、銀笛之類的樂器，就知道肯定是有備而來。被會場緊張的氣氛所感染，原本不以為意的蘇妍妍，也漸漸覺得不淡定了。
“５９號，蘇妍妍。”
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蘇妍妍起身，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握緊拳頭，走向那扇未知的大門。
大門開啟的剎那，璀璨的燈光掃進黑暗之中。只見一條點綴著鎂燈的通路，通向最前方的Ｔ型臺。
蘇妍妍一眼就看見了裁判席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作為特邀評委的秦樓。
不知怎的，心跳忽然加速，緊張感瞬間侵襲，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將拳頭攥得更緊，勒令自己平靜下來，款款走向前方——前提是她那倒霉的腳，不是這么鉆心疼的話。
縱使蘇妍妍苦苦死撐，可腳踝的痛楚，還是讓她的步伐顯得不太自然。短短十來米的通道，她卻覺得好似在上刑一樣，就像童話故事里的小美人魚，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好容易站定在評委席對面，她定了定神，露出微笑來。
評委席一共五人，除了秦樓之外，還有一個人蘇妍妍見過，就是那個曾經(jīng)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明星陸青云。另外還有兩名年輕女性，以及一個中年男人。見到她的到來，陸青云似乎有些意外，他牽扯了嘴角，笑容有些痞氣。
簡單自報家門，蘇妍妍除了名字和年齡之外，沒有多說任何其他信息，她不想將那些關(guān)于工作與學(xué)歷的謊言說出來。幾個很短的問題之后，女評委開了口：
“你要進行什么才藝展示呢？”
蘇妍妍攤開掌心，拿起那片翠綠的葉片，輕聲說道：“我會吹葉笛。”
這個演出項目似乎出乎了評委們的意外。來參賽的美女們各個是多才多藝，要么能歌善舞，要么就是彈得一手好樂器。葉笛？這種草根式的演奏，根本稱不上是“樂器”吧。
相比起其他幾個評委的疑惑與驚訝，陸青云倒是極有興趣：“好啊，這個有點意思！你吹來聽聽。”
蘇妍妍點了點頭，又不由地瞥了一眼秦樓。不同于平日里慣有的溫和微笑，此時的他并未揚起唇角，看不出喜怒，顯得相當(dāng)嚴肅。
他那嚴肅的表情讓她更加緊張，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等到狂亂的心跳漸漸規(guī)律起來，她才抬起手，將葉片湊至唇邊——
低沉卻又悠揚的笛聲，緩緩流瀉而出。與笛子清脆悅耳的音調(diào)不同，葉笛的聲音是略顯暗啞的，也沒有那么多復(fù)雜的音階，難以奏出難度高的曲目。然而，它質(zhì)樸，它婉轉(zhuǎn)，它悠悠而來。在這流光溢彩的Ｔ型臺上，它像是一曲自亙古而來的沉吟，給這鮮亮的現(xiàn)代世界，注入一汪樸質(zhì)而甘甜的清泉。
葉笛悠悠之聲，宛如耳邊的低訴，道一曲繾綣之歌。沒有高低音大起大落的澎湃高潮，沒有演奏技巧的刻意賣弄，蘇妍妍只是吹奏著那首平淡卻又溫情的江南小調(diào)。
碧綠的葉片在她指尖輕動，她低眉，專注于樂聲的起落。直到一曲終結(jié)，笛聲卻仍在徘徊，良久才漸漸淡去。
她垂下手，將葉片攥緊在手心里，惴惴不安地望向五位評委。陸青云正望著她笑，似乎是對這曲目極有興趣。兩名女性評委交頭接耳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中年男評委低頭打分。而秦樓依然是面無表情，這樣的他，讓蘇妍妍覺得有些陌生。
“這是什么歌？聽曲調(diào)，和民歌還是有一定差距。”一名女評委打破沉默，首先提問。
蘇妍妍輕輕點頭，據(jù)實以告：“這首歌叫做《鵲橋仙》，是一個游戲的配樂。游戲中有個情節(jié)是，一對各奔東西的友人多年后重逢，其中一人隨手摘葉，吹奏了這首曲子。因為我很喜歡那個角色，就去學(xué)吹葉笛了。”
那是一個很早期的單機游戲，畫面早已脫離了時代。但蘇妍妍還能記得那個充滿武俠風(fēng)味的故事，記得那一對約好生死與共的朋友�？伤灿浀�，她所喜歡的那個角色，最終對著友人的墳塋，吹奏這首歌，卻再也吹不出一個調(diào)調(diào)來。當(dāng)時那個場景，讓她揪心了很長時間，也讓她下定決心學(xué)吹葉笛。
女評委微微皺起眉頭，嘀咕了一句：“游戲音樂……”言下之意，似乎嫌這首歌不夠正規(guī)不夠嚴謹�？剂苛税肷�，女評委又問：“葉笛不能算是樂器，你還會其他什么樂器嗎？”
“豎笛。”這個是義務(wù)教育小學(xué)音樂課上必修的，蘇妍妍囧囧地回答。想了想，她又添上一句：“還有……葫蘆絲。”
“噗哈哈！”陸青云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夸張的表現(xiàn)讓蘇妍妍更加窘迫：也對嘛，別的女孩子才藝表演，都是琵琶啦、小提琴啦、鋼琴啦這些很優(yōu)雅很高貴的樂器演奏，一個個氣質(zhì)十足。她會的卻是葫蘆絲，大街上賣的兩塊錢一支的東西。至于葉笛，更是信手拈來，不要錢的玩意兒。這次實在太草根了，草根得讓人笑掉大牙……
看到蘇妍妍一幅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的表情，陸青云拍桌大笑：“你這個人果然有趣！”
說話的工夫，他已經(jīng)亮起評分牌，竟然是個“１０”分。別說蘇妍妍一臉難以置信，就是陸青云身邊的評委，也都很是驚奇。那名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問：“陸老師，您能說說您的理由嗎？”
陸青云笑著回答：“你們不覺得很新鮮嗎？看了五十多位選手了，不是唱歌就是跳舞，要不就是樂器演奏，十個人九個拉《梁�！罚牭梦叶涠忌O了，一點特色都沒有。‘度假皇后’海選，作為觀眾也會有審美疲勞，想要看點不同的花樣。而她——”
說著，陸青云伸手指向蘇妍妍：“而她與眾不同，很有特點。這么有特色的人，留下來給觀眾調(diào)劑調(diào)劑口味也好。”
喂喂，拿我當(dāng)小菜啊，還調(diào)味……蘇妍妍囧到無以復(fù)加，只能默默地望著陸青云做無聲的控訴。
察覺到她的視線，陸青云歪了歪嘴角，故做痞氣的笑容來。
聽了陸青云的說明，其他三名評委都是恍然大悟狀，那中年男子也低頭重新打分。最終三人給出了：９、８、９的高分評定。而秦樓最后亮起評分牌——
�。捶�。
那一剎那，呼吸也像是停頓了一拍。蘇妍妍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覺，只知道在那一瞬，她的心里好像是給誰重重地捶了一拳，讓她忘記了呼吸，大腦空白了數(shù)秒。
她不介意比賽的結(jié)果，她對自己的表演也沒報多大期望，就是當(dāng)場淘汰她也不會傷心。她能承受失敗，但是卻不能承受他的這個不及格的評價。因為她不希望那個給她差評的人，會是秦樓。
面對她手足無措的表情，秦樓淡淡地陳述評分理由：“５９號選手走上Ｔ臺，姿勢和儀態(tài)都有問題。才藝表演雖然獨特，但是技術(shù)含量不高。”
姿勢難看，是因為她崴了腳，實在很難和正常人一樣走路。這一點他明明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不是么？
心里沒來由地一陣刺痛，蘇妍妍默默地望著臺上那個熟悉卻又顯得陌生的俊秀青年。她明明知道，自己沒有什么立場去難過，畢竟秦樓說的都是事實。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她無法控制自己，酸楚與苦澀混合的滋味兒，已經(jīng)爬滿了心房。
最終，去除了陸青云的最高分和秦樓的最低分，蘇妍妍以８．７的平均分進入了復(fù)賽階段。然而，被司儀告知結(jié)果、并被領(lǐng)下Ｔ臺的時候，她卻沒有任何喜悅的感受。
門外的小亦然一見她出來，立刻湊上來問她通過沒有。蘇妍妍扯了扯嘴角，想要擠出一個微笑，可是那個“４”分就像是一把小匕首，刺痛了心頭，為難了笑容。
◎◎◎
海風(fēng)陣陣，波濤一浪又一浪地擊打在沙灘上，又伴隨著潮聲退回藍色的深邃海洋。夜幕低沉，繁星似乎唾手可得，閃爍的星光投映在海面上，在浪濤中起伏。
蘇妍妍抱著膝蓋，靜靜地坐在沙灘上，任由海風(fēng)拂面。細致的沙粒像是一張柔軟的厚毯，潮水會沖上她的腳踝，又退回海岸，帶來一陣又一陣的清涼，周而復(fù)始。
大海是個神奇的地方。不止腳踝上的痛楚因為海水的浸泡有所緩解，就連先前陰郁的心情，也在寬闊的海洋面前，變得開朗起來。蘇妍妍的心里還存著點先前的郁悶和憋屈，但似乎被潮水一點點地洗滌，漸漸回歸平和。
其實她早該明白的，自己沒有立場感到郁悶和不滿。秦樓所寫下的評分，相當(dāng)客觀。不像是陸青云或者是其他評委，想著的是留下她這個異類，秦樓的判斷鮮明而公正，不帶任何私交的感情色彩。這樣公正而正直的特型，本該是她最為欣賞的，不是么？
可是，有一個微弱的聲音，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在得到糟糕的評價時，發(fā)出了憂郁的嘆息。她可以接受任何其他評委的批評，就算是對方直言“你走路姿勢很丑”這樣直接的話語，她也能夠泰然以對，她也能夠一笑置之。
然而，唯獨面對秦樓，她做不到。
她以為他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是不是會稍微留點情面？是不是會不那么一針見血地?zé)o情？
或許，朋友什么的，只是她一廂情愿？只有她自以為是地以為這兩天的相處，就多了一個朋友？也對，畢竟人家秦樓是大神嘛。大神、大腕兒，哪里會這么輕輕松松地和她這種小人物做朋友……
揚起唇角，勾勒出自嘲的弧度，蘇妍妍為自己的一廂情愿感到好笑。她摟緊了膝蓋，聽著海浪的聲音，讓海風(fēng)吹散她心中的陰霾。
就在這時，面頰一涼。她下意識地一縮脖子，伸手捂臉——一罐蜜桃汁，帶著剛從冰箱中取出的冰寒與水汽，順著她的臉頰滾到了沙地上。她伸手拾起，偏頭望向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人——
秦樓。
不同于海選賽場上的面無表情，此時的他，就如初次見面一樣，唇角勾勒出慣有的弧度。微彎的眉眼，似乎將星光都映射進了那雙黑眸之中，微微揚起的笑容，再溫和不過，再熟悉不過。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東西，分了蘇妍妍一半。細長的物體帶著淡淡的硝味兒，就在她意識到這是仙女棒的時候，秦樓已經(jīng)點燃了他手中的那一支，燦爛的花火劃破深沉的夜幕，在空中綻放出絢麗的火樹銀花。
“對不起。”
伴隨著煙火燃燒的聲音，他沉聲向她道歉。蘇妍妍呆了兩秒，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狠狠搖頭：“你不必說‘對不起’啊，你說的都是事實，你又沒有做錯！”
“對，作為評委，我的判斷是沒有錯，”他的聲音帶著歉然的味道，“但是作為朋友，無法顧及到你的心情，所以該說對不起。”
“朋友”兩個字傳入蘇妍妍的耳中，讓她心頭一震，不由地仰頭望向他。閃亮的火花仍在燦爛地綻放，映亮了青年的面容——秦樓也正凝望著她，眼底里含著化不開的笑意。
是了。作為評委，他正直而公正，嚴肅而認真。
然而，作為朋友，他卻在她失意之時，帶著仙女棒，陪她在海邊放煙花，看著絢爛花火明滅。
那支仙女棒在夜幕籠罩的海邊，描繪出迷人而耀眼的光華，漸漸地黯淡下去。海風(fēng)吹散了火花，帶著火光的余燼，像是紅蝴蝶一般，在空中沉沉浮浮，上上下下地飛舞著，縈繞在二人的身邊。
秦樓又點燃一支，花火再度照耀黑暗。蘇妍妍將自己手里被分到的那些，也湊過去點燃。頓時，金色的光芒在深沉的海邊如花一般盛開，于這夜空中劃出一道光明之線，猶如一枚枚金色的花瓣，四散開來，如寶石般璀璨。
最后一支仙女棒，蘇妍妍遞進秦樓的手里，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點燃那支煙火�；鸸庥沉亮怂膫�(cè)臉，這樣近的距離，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長長的睫毛，猶如小扇，猶如蝶翼，在他的面上投映出光與暗交錯的陰影。
這時的秦樓，不是什么大老板ＣＥＯ，也不是什么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更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評委。他是她的朋友。而這，不是她的一廂情愿。
心臟猛然跳脫一拍。蘇妍妍全身一震，猛然僵直了身形——
那個日進斗金、商場上運籌帷幄談笑風(fēng)生的秦樓，只是讓她仰望；那個心系天下、慈善事業(yè)不甘人后的秦樓，只是讓她敬仰；那個對老人謙遜有禮、背她下山的秦樓，只是讓她欣賞。她從不曾對這個“大神”有過什么非分之想，可這一刻，面對這個陪她放煙火、陪她看海的秦樓，她卻覺得心臟狂跳，心跳聲超越了浪濤之聲，幾乎震破她的耳膜……
完了！她是喜歡上秦樓了。
意識到這一點，蘇妍妍心中一陣哀嚎：慘慘慘！喜歡誰不好，喜歡這么個高人！就憑她樣兒，再看看他這條件，她不是找虐嘛……
察覺到她表情的變化，突然間換上一副愁云慘霧的模樣，秦樓挑眉，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沒事……”尚在震驚與哀嘆中的蘇妍妍，有氣無力地回答，實在沒什么說服力。
忽然，耳邊傳來悠揚的笛聲。她驚異地偏頭去看，只見身側(cè)的青年，正手持一枚綠葉，吹奏出柔和的笛音。那曲調(diào)，正是她所喜歡的《鵲橋仙》。
悠揚又深沉的樂音，潺潺流淌，帶來樸質(zhì)而雋永的氣息。她驚訝地想問他為什么會這首歌，可這一切問題在流水一般纏綿的樂音中，似乎又并不是那樣重要了。蘇妍妍靜靜地聽著，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帶著表演時的葉片兒，于是取了出來，湊至唇邊。
兩人并肩坐在海邊，繁星映照出他們的背影。那悠揚而空靈的葉笛聲，相輔相合，隨著夜風(fēng)飄向悠遠的大海，于天地間寫出一曲淺淺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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