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完美情人 Perfect L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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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躺在絲質(zhì)的床單上,望著床柱上方宮廷式的雕花穹頂,紫色的帷幔宛如天空裁下的晚云,輕輕流瀉而下,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溫柔而朦朧。
她并不覺得有什么遺憾。
還有六個月就滿十八歲了,這一天遲早都是要來的。
她慶幸是給了他。
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他有資格,再沒有人比他更值得。
“Candy?”輕聲地,他在叫她的名字。
她回過神來,卻見他停止了動作,正看著自己。
Candy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只手正死死抓住他的肩,指甲幾乎刺破了肌膚。她趕忙松手,對方的肩上已留下幾道血痕。
她羞愧萬分:“對,對不起……”
他并不在意傷痕,只微笑道:“這是你的第一次?”
本來是普通的一問,Candy卻急了,大聲道:“當然不是!”
她不能承認。因為在兩人的關系里,本已有太多的不對等。他掌握了她的一切,而她卻一無所知、兩手空空。
正因為如此,她必須給自己保留一點尊嚴。不能讓他知道,他其實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這樣未免太不公平。
他溫柔微笑,輕輕抬起她的下頜:“真的?別對我撒謊。”
這一問卻是有幾分認真的,但現(xiàn)在Candy已顧不得太多,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我發(fā)誓!”
他笑了笑,又恢復了半開玩笑的口吻:“那么,Who?When?Where?”
Candy躺在他懷中,仰望著他。
此刻,她的身體已完全赤裸、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但他卻依舊是溫柔而寬容的,一副逗小孩子玩的神情。
這讓她莫名地生氣。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隨口編出一大段謊話:“我高中的橄欖球隊長。在我十八歲的生日聚會后的晚上,他可是很帥的男生呢……”還要胡謅下去,她卻從對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笑意。
她突然明白過來,他只是在逗她說話,讓她忘記緊張罷了,卻哪里是真的要聽?
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Candy覺得又羞又惱,于是不甘示弱地反問了一句:
“你呢?”
等不到他回答,Candy又是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Who?When?Where?”卻是咄咄逼人、不依不饒。
這時的她是恃寵撒嬌,一時得意,便忘了身份的尊卑。
他并不在意。
孩子氣的冒犯,誰又會真的放在心上?
只是突然抱緊了她。
Candy幾乎忍不住尖叫。
卻要為剛才的話圓謊,她不敢出聲,不敢抗拒。她暗中抓住床單,拼命咬住嘴唇,直到唇齒間濺出淡淡的腥咸。
不知為什么,在他面前,她總是莫名地爭強好勝,半點不肯認輸。她極力掩飾著,喬裝出經(jīng)驗豐富,滿不在乎,偶爾還有主動迎合的姿態(tài)。
這讓她身體最初的疼痛加了倍。
但她的心是寧靜而沉迷的。
他的擁抱陌生而強大,卻有一種五色繽紛的溫暖,讓她從痛苦中體會到安定。仿佛在他懷中,她注定會被小心收藏,不會再顛沛流離、驚惶失度。
他就是她的屏障,隔絕風雨,就算是痛,也只有他能給予,有權給予。
漸漸地,她輕輕挪動著身子,試圖回應著他的愛撫。她伸出手,觸摸著他的肩和背,觸摸那不曾認知的新奇。
這時,她的身體是爭強好勝的,哪怕強壓下痛苦,也不肯示弱,要宣誓和他有公平的歡愛;而她的心卻順從而依賴,任他侵占,任他擺布。
安心享受著被保護亦被凌虐的快意。
讓她驚喜的是,那曾經(jīng)多年附骨難去的夢魘竟沒有再來糾纏。她眼前沒有了暗室中透入的慘白陽光,沒有了蒼白手腕上的糾纏紅痕,也沒有鮮血、霉斑、體液混合的腐敗之氣。
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空氣中浮蕩著星空一般的清明。
甚至,還有一種迷離而馥郁的幽香。
她肯定,那香氣不是來自于房間里的名貴熏香,也不是他身上的頂級男士香水,而是來自于遠方。
那是童年小河邊茂密的蘆葦,岸上兩相依偎的水鳥,夢中偶然盛開的梔子花。
壁燈的七彩光芒被紗幔阻隔,散射出細碎的影子,讓人仿佛置身于星光下。
寧靜,卻有些輕寒。
Candy將自己裹在床單下,輕輕向他靠了過去。她的身體饜足而疲倦,內(nèi)心卻仍然渴望著他的擁抱。她希望能鉆入他懷中,如受傷的小獸般蜷縮起來,呼吸天底下最溫暖而曖昧的氣息。卻始終不敢妄自舉動——哪怕有了最親密關系,她對他仍是一無所知的。
但她并不甘心于此。
她遲疑了片刻,試探著直呼起他的名字:“Cary?”
亞當斯沒有回答,只是坐了起來。燈光陰影下,他緩緩扣上睡袍扣子,似乎在思索什么,臉色漸漸有些陰沉。
她并沒有察覺,得寸進尺地湊上來,柔聲道:“你喜歡夏天嗎?有一年夏天,我曾一個人躺在河岸上,看了整夜的星星……”
他輕輕推開她:“Candy,你是不是任何一件小事都要說謊?”
Candy怔了怔,不知道這一問從何而來。
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嘲諷,突然,揮手將被子一拉。
她驚呼出聲,下意識地遮掩赤裸的身體,卻突然怔住了。
絲質(zhì)床單上有殷紅的血跡。
是她童貞的見證,卻也是那個謊言的終結。
一時間,她不知道說什么好,心底亂糟糟的,不知不覺冒出來一句蠢話:
“我……我會洗干凈……”
亞當斯微微冷笑。或許就在前一刻,這樣不著邊際的回答還會讓他覺得可愛可憐,但如今,卻只坐實了他的推測。
他依舊和顏悅色地問:“Candy,我最后問你一次,你多大了?”
她心虛地看著他:“十……十八歲。”
他伸出手,淡淡道:“把出生證給我。”
Candy臉色一變,慌不擇言:“丟……丟了,我高中畢業(yè)的時候……”
“夠了。”
他臉色一沉,打斷了她的胡編亂造,直截了當?shù)貑枺?ldquo;誰派你來的?”
她完全驚呆了,不知所措:“誰?”
他壓住怒意:“讓你到我這里來的人。”
她迷茫地看了看他,又睜大了雙眼,露出天真的笑容:“是你啊,你讓人打電話給我的……”
“閉嘴!”這愚蠢的回答讓他徹底失去了耐心。他一掌拍在床上。無意間,那本懸置在床角的書跌落下來,激起砰的一聲悶響。
Candy惶恐地看著他。她沒有想到,這個一直溫柔、優(yōu)雅、寬容的男子,發(fā)起火來是這么可怕。她更不明白的是,剛剛還是繾綣溫存、肌膚之親,他怎么會突然改變了語氣?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她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向后退去,直到背脊抵上了冷硬的床柱。
亞當斯看著她,漸漸冷靜下來。
“Candy,聽著,你必須把這個人告訴我。這不是玩笑,而是一場政治陰謀,后果遠超你的想象。”
她抬起頭,無助地仰望著他。她已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卻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亞當斯向前傾了傾身子,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語氣變得鄭重:“你的無知和我的輕率,將會讓整個國家蒙羞——你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在他看來,這件事到如今已再清楚不過。他的政敵精心設下這個桃色圈套,將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送到他面前,引誘他犯下可恥的罪名。這樣的事在政壇并非第一次,他本不應該這樣大意才對。但Candy和那些受過精心訓練的情色間諜不同,她對此事的真正意義并不知情,一舉一動都出自真心,沒有半點被指使的痕跡,竟讓他不知不覺放松了警惕。
這計劃只差一點就成功了。若不是床上那斑駁的血跡。
在這個國度,十八周歲以上的處女鳳毛麟角,何況一個出身底層又混跡好萊塢的女孩。
更令人起疑的是,她還毫無必要地掩飾著這個事實。
這一切都提醒了他,讓他聯(lián)想到她的年齡,她滿口謊言,他們過于巧合的相遇,以及她不同其他女孩的執(zhí)著與固執(zhí)。
原來這一切都是早有安排,像一部并不高明的電影。
拙劣的編導、拙劣的演員,卻因為過分拙劣,反而泯滅了表演的痕跡,讓他沒有懷疑。
既然識破了,她就不可能如愿離開,這場陰謀也注定落空。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而她呢?她出于什么理由,接下這個遠超出自己能力的任務?她又是否明白被揭穿的后果?
家中有巨額債務?生病的父母?需要照顧的弟弟?無論什么原因,她在還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將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真是個十足的笨蛋。
Candy倚在床柱上,怔怔地看著他,裸露的身子瑟瑟發(fā)抖。
亞當斯默然片刻,緩和了語氣:
“Candy,我相信你并不知道這一切的真正意義。我并不責怪你,但你必須把這個人的名字說出來。”“你必須知道,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渾蛋。他在利用你,利用一個未成年也未受過訓練的女孩,將她的童貞當做攻訐政敵的籌碼,手段何等卑鄙、拙劣。”他注視著她的眸子,一字字地說道,“他不值得你這樣。”
她看了看他,隨即又惶惑地搖了搖頭:“可……我聽不懂你的話。”
亞當斯的臉色漸漸冷漠下來:“Candy,你必須明白你現(xiàn)在的處境。這件事我本應該交給屬下去處理。他們都是審訊專家,哪怕最訓練有素的間諜,在他們手中都無法守口如瓶——只需要半個小時,你就不得不說出一切。”
Candy聽說過FBI、CIA刑訊時的種種傳說。想到刑訊室、測謊儀、白熾燈和面色冰冷的特工,不禁嚇得臉色如紙。
他伸出雙手,扶住她顫抖的雙肩,沉聲道:“但我不想這樣做。你只要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我就讓人送你回家。”
Candy怔怔地看著他:“是我自己要來的……”
竟然還在撒謊。
這死不悔改的態(tài)度,終于讓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放開了她,冷冷道:“把證據(jù)交出來。”
Candy惶惑萬分:“什么?”
她的一再抵賴,讓他不禁有了怒容:“磁帶、光碟、U盤……管它是什么!”
不用想就能知道,她身上必然帶著錄音、錄像設備,記錄下這場桃色丑聞的罪證。也許就在幾天后,這些影音資料便會被公之于眾,成為致命武器。不僅將徹底摧毀他十九年來在民眾面前苦心建立的形象,甚至還要讓他面臨建國以來第一起彈劾提案。
Candy依舊只是搖頭:“我沒有……”
他冷冷看她,仿佛看她要裝到什么時候。
“是你自己交出來,還是我叫人進來?”
他指向她寸縷不著的身體,略略提高了聲音:“你想讓他們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
她顫抖了一下,突然抬起頭,同樣大聲地回敬道:“可我說過很多次了,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聲音帶著無盡的委屈,隨時都要哭出來似的。
亞當斯皺起眉頭,強行壓抑住自己的怒意。不僅是惱怒Candy不知好歹,冥頑不靈,也是惱怒自己在這件事上拖泥帶水。其實可以處理得很簡單,只要一個電話,傳喚親信進來把Candy帶去審問。根本不必費這樣的唇舌,生這樣的氣。
可笑的是,他給了她一次次機會,她卻始終毫不領情。
亞當斯的目光落在床角一只銀色手袋上。那只手袋極為小巧,本是晚裝搭配,裝飾意義大于實用,她只是進來時挎在手上,隨即扔在了床角。
他一把抓了過來,打開,將里邊的東西倒在床單上。
零錢、梳子、紙巾、鏡子。
和一支有著金屬外殼的唇膏。
當他拿起這支唇膏時,Candy的臉色明顯變了變。
“這是什么?”他冷冷質(zhì)問道。
Candy說不出話,神色越發(fā)慌張。
他冷笑,旋開唇膏。
并不是想象中的錄音筆,而僅僅只是一支被用盡了的唇膏。
Candy低下了頭:“對不起,我忘了去買新的。”她的內(nèi)疚極為真誠,拿了他那么多錢,卻沒有買一身對得起他的裝備。
然而,這內(nèi)疚在亞當斯眼中,純屬避重就輕、故作姿態(tài)。他的臉色極為陰沉,用力將手袋一抖。
一張對疊好的藍色紙片落在床單上。
他正要拾起來,不料一直在床角瑟瑟發(fā)抖的Candy如蒙電擊,劈手就搶。
猝不及防,Candy將紙片搶了過去。他抬起手,燈光下,幾道抓痕凸出了手背,緩緩滲出血珠。
Candy知道自己闖禍,有些害怕地看著他,卻將紙片牢牢藏了起來,一副寧死也不肯交出去的樣子。
他盛怒道:“交出來!”
Candy臉色更加蒼白,卻仍舊搖頭。
這一次,亞當斯反而冷靜下來。他不再和她糾纏,只從床頭柜中抽出手絹,隨手纏繞在手背上。
而后,拿起電話聽筒。
他心里有些自嘲,何必如此失態(tài)?這種事本不值得他動手的。
交給手下好了。
Candy仿佛知道大難臨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卻依舊死死攥緊了手心。
亞當斯撥了兩個數(shù)字。
接通電話后只用幾分鐘,特工就會出現(xiàn)在這個房間。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被帶走時的場景——她看著他,碧綠的眸子里滿是惶恐而無助的神色,卻依舊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肯求饒。
他心里一動,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亞當斯止住撥號,將聽筒懸在空中,回頭看著她,正色說道:
“Candy,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她眼中淚光閃爍,卻再一次,堅決地搖了搖頭。
他怒不可遏,將話筒狠狠摔在地上。Candy嚇得一顫,正要退縮,已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不敢出聲,卻極力掙扎,不肯放手。終于還是力不能拒,被強行打開了掌心。
“不……”她跪在床角,哀懇地望著他,眼中滿是淚光,求他不要拿走那張紙片。
他絲毫不為所動。
聯(lián)系人名單?行動計劃?
亞當斯一聲冷笑,將紙片打開。
紙片展開的瞬間,他聽到她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哭泣。這聲音是那么凄涼,仿佛一只處身絕境的小獸,在夜晚絕望無助地呻吟。
那一刻,她的倔強、她的堅持、她的尊嚴仿佛都隨著那張紙片被無情地掠奪而去,展開在別人面前,肆意踐踏。
她趴倒在床單上,慟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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