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心跳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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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行路指南”，我倆在大街上試探著走下去。我一一找到對應(yīng)的通道，居然全走通了。我不時地大聲叫好。小頑對我們的旅行沒興奮起來。這樣走來走去的，小頑說沒有意思，還說裝神弄鬼沒有好下場。這一路上小頑的老毛病又犯了兩回，又給我講起那個小女生在游樂場失蹤的故事，這回故事里又多出一個木馬場，小女生的書包是在木馬場找到的……他講的事情我還是沒有興趣。
剩下最后一段路時，我一再跟小頑打包票說再往前走肯定有一條能閃光的胡同。小頑可不相信會有奇跡了，他要一個人回去，太乏味的旅行讓他難以忍受。他執(zhí)意要走，我也拉不住他。偏在這時，那條胡同顯現(xiàn)了。我呆住了，放開小頑，然后心里異常平靜地走進(jìn)去。小頑回頭看了一下，他生平第一次看見罩在光芒中的胡同。小頑沒有猶豫，迷迷糊糊跟在我身后走了進(jìn)來，就像聽從了某種召喚。
我拎著一只小桶，小頑握著一把沾滿綠色涂料的小刷子，我倆就這樣走進(jìn)胡同。
整個行進(jìn)過程如同在夢中，我的身體失去了知覺，感到很輕很空虛。我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胡同的旅行結(jié)束了。
小頑雙眼異常明亮，看著我，小聲說：“這段路有點意思……沒白來。”
小頑肯定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他不知該怎樣說才好。我想起第一次坐飛機，我從飛機上走下來站在結(jié)實的停機坪上，望著藍(lán)天，回味著剛才的“飛行”，我只對爸爸說出兩個字：“還行。”現(xiàn)在，我是過來人了。我告訴小頑別大驚小怪的，是他經(jīng)歷的事情太少了。
“再往前應(yīng)該有片海。見過海嗎？如果沒見過，一會兒別再大驚小怪的，求你了。”我說。
“沒問題！但一定是海嗎？我希望是游樂場。”小頑東張西望的。
小頑的烏鴉嘴太靈驗，我倆走進(jìn)的果然是一座游樂場，這里連個人工池塘都沒有，就更談不到有海了。
小頑一下子蒙了，雙眼流露出可憐的目光。只隨便說了一下就實現(xiàn)了，這個意外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我畢竟見過世面，沒流露出膽小怕事的神態(tài)。我早就吹噓過，對那個游樂場我不在乎，管它失蹤過什么人呢。
我?guī)е☆B徑直往前走去。小頑乖乖跟在我身后。在我跟小頑交往的這段時間里，小頑還是第一次這么乖，像一個聽話的小表弟，甚至有點崇拜我的意思。
它大概真是小頑故事中的游樂場。
小頑的故事被我忘得一干二凈，游樂場卻真真切切留下了，就在身邊。是個怎樣的游樂場呢？這里實在沒有好玩的東西，幾乎所有的玩具都是損壞的：丟了輪子的，斷了臂的，所有帶軸承的都銹住不能旋轉(zhuǎn)——游戲在很久以前就結(jié)束了。
這里非常安靜，甚至有點荒涼。
小頑小聲問我：“平時你玩這個嗎？”
小頑把手從袖子里伸出來指著前面一群木馬。對了，他剛才講過，小女生失蹤后書包就是丟在這里的，我禁不住有點心驚肉跳。
“小意思，當(dāng)然玩的。我不是吹牛，我玩過的你都不一定見過。”我盡可能平靜地說著。
我把小桶放在腳下。這桶涂料是有地方隱藏了，隨便藏在哪個角落都很安全的。我拍拍一匹木馬的脖子，告訴小頑，這玩意沒什么好玩的，不過是圍著圓盤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不如坐飛機。
我拍過的小木馬虛弱地?fù)u晃了幾下，看樣子它也不太結(jié)實。
小頑馬上囂張起來，踢踢這個推推那個，還爬上一匹斷了腿的木馬身上拍拍馬屁股。它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所有木馬都看著前方，一副隨時準(zhǔn)備飛奔而去的樣子。似乎在等待一個時機，或者一個命令。
小頑翻身下馬，說：“不好玩。”
這個時候，小頑忘記了自己講的故事。
小頑剛下馬，另一匹木馬的一條腿受到震動落了下來。
我說：“喂，沒經(jīng)驗可別亂動。出了事我管不了你。”
小頑便老實了一會兒。在小頑面前，我變得老成多了，奇怪不？
我給我的小桶找到了一個好去處。我鉆進(jìn)一架蹦蹦床下面，把我的寶貝桶藏在下面。擱好小桶后我小心地往外退，生怕被上面的鐵絲網(wǎng)碰暈了頭。退著退著，我歪頭向上一看，像有一張巨大的蜘蛛網(wǎng)罩在頭頂。再一細(xì)看，一只老鼠一動不動掛在頭頂?shù)木W(wǎng)格之間，兩條細(xì)腿垂下來。它死得太久了，全身失去了水分，兩條枯腿又僵又硬……頓時，一種詭異的氣息像一團烏云朝我壓過來。
我一陣難耐的惡心，胸口悶得厲害，喘不上氣來了。我使出全身力氣才把發(fā)軟的身體拖出來。沒辦法，我天生討厭老鼠。三年前我去姥爺工作的糧庫找他，在一個又一個糧囤之間走著走著，有一只小耗子眼看著鉆進(jìn)了我的褲筒。我被嚇得死去活來，喊聲招來好多人。姥爺不慌不忙地把小耗子抓出來，踩成了肉餅兒。
我爬出了蹦蹦床，只想逃得遠(yuǎn)些，小頑卻在尋找這個玩具的入口。小頑說：“走，上去跳一會兒再說。”
我長長地喘上一口氣，告訴他：“上面掛著一只死耗子！”
小頑沒信，讓我指給他看。我已經(jīng)站在十幾步遠(yuǎn)的地方，站在這個位置當(dāng)然看不見耗子，便大致指了一下。小頑沒看見，自然不信，便親自鉆進(jìn)去，再攔他是來不及了。
沒聽見小頑的尖叫。不久，小頑的頭探出來，身子還留在里面。
“小當(dāng)，給我找根棍子。”小頑顯得異常平靜。
小頑的做法我難以理解：“你還想干什么？”
小頑說：“拿棍子來吧，我先把它挑下來，然后再玩。不就是一只死耗子嗎，難不倒我。”
我還惡心著呢，再說，一旦他把死耗子挑下來，不可避免要與它再見一回。這輩子我不想再見到它們了。
我沒幫小頑，小頑賭著氣從蹦蹦床下面爬出來自己去找棍子。他還算運氣好，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個拖把。只見他又鉆到下面咣當(dāng)咣當(dāng)鼓搗了一氣。我猜他快得手了，偏偏這時他沒了動靜。很快，小頑從下面爬出來，臉色蒼白地站在我面前，兩手空空的。
“怎……怎么啦？”我感到不妙，小心地看了看那張蹦蹦床。它看上去沒變樣。
“我的棍子沒了。”小頑吞吞吐吐的。
“它都碰過死耗子了，還要它干什么？”
“它被拖進(jìn)去了，有個力量在拖它。”小頑還朝我張開手掌，他的手掌已經(jīng)被擦破了。
“你說什么呢？什么力量？”我的心打起鼓來，怦怦地跳，像突然來了一個腰鼓隊。
“鋼網(wǎng)把它粘住了，我拉不動它。”小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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