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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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起來的莊禾和沉甸甸的秋草兒作了大柳樹下那一片溫馨之地的天然屏障。朦朧的天幕在田耘耘和翟曉更看來是他們今晚的柔和神秘的大被，身下的那層厚草則是綿軟舒適的床鋪了。
翟曉更這時候不知道對田耘耘說什么好了，是深深的感激，是癡情的迷戀，還是深入骨髓的喜歡，還有不可言說的那一縷歉疚，驚訝喜悅羞愧這一系列復雜的情感使他的眼淚一次次涌出來。他不知道該對心愛的人說什么好了。
今天，耘耘和他的父親田芒種進了一次平陽城，田芒種給女兒準備了伍千元費用，要在今天給耘耘把藍印戶口的手續(xù)辦理一下。到市公安局辦好交款手續(xù)，來到公安局戶籍室，辦事員正好是田耘耘高中時的同學，耘耘好不高興。她對父親說，爸，你就快忙其它事兒去吧，我和我老同學說說話，一會兒登記上戶口蓋上藍印領(lǐng)上戶籍卡就行啦。田芒種見兩個女孩子說說笑笑很親熱，也不便多摻和多打擾，叮嚀耘耘兩句，就顧自忙其它事情去了。田芒種一走，耘耘就拿出她在村里和鄉(xiāng)政府開好的翟曉更的戶口介紹信，這個伍千元的藍印戶口就辦到翟曉更的名下啦。其實，這是耘耘思謀好久的事情，又早和戶籍室的女同學打過招呼，只是沒有告訴翟曉更，她要等戶口辦好以后，給曉更一個驚喜的。
我爸不是口口聲聲都說讓我嫁給一個城里人么，這下，你的戶口就成了正兒八經(jīng)的城市戶口了，看他還有什么話說呀，木已成舟，量誰也更改不了啦……田耘耘頑皮地說過，臉上襲來一片舒心的明媚。
翟曉更知道，在翟村，除了天塌下來就數(shù)耘耘辦的這事兒大了，三兩天的光景耘耘家定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全村子人也會議論得沸沸揚揚的。他為耘耘的魄力受鼓舞的同時，心里也漫來一層淡淡的憂慮。真的，這會兒他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耘耘這時候卻像一只柔順乖巧的家貓一樣依在曉更懷里，喃喃說道：你不要這樣嘛，曉更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事情辦好了，就是咱倆最大的勝利。辦戶口當間，我一直擔心我爸要親自辦到完哪，他一走我就感到事情成了。這預兆了咱倆的婚事，有擔憂有麻煩但絕對能成功，你不要這樣誠惶誠恐憂心忡忡，你以后只要真心待我，我啥都滿足啦……
翟曉更的淚又嘩嘩流下來，他用牙咬住耘耘的衣領(lǐng)，耘耘感到他的熱淚已經(jīng)洇進她的胸脯，她的胸脯就熱熱地發(fā)燙，耘耘被一種幸福擊倒了，她說：曉更哥，你別哭了。曉更就更緊地抱住她。耘耘呻吟一聲，說：哥哥，你聽我說，二三年來，你一直沒提過這個要求，我知道你愛我，你舍不得過早地占有我，今兒晚上，我把身子全給你，你就好好地，好好地親我吧……
耘耘聲音輕輕的，輕輕的聲音在曉更耳邊說過像炸了一聲響雷，曉更的腦袋和心臟一起轟轟隆隆響起來，好半天這聲音才從耳邊隱去……曉更埋下頭去，把耘耘的臉耘耘的飽脹的胸一遍一遍地吻過，他把上衣脫下來，平平地鋪在綿軟的草叢上，把耘耘輕輕按下去，當他笨拙地撩起耘耘的筒裙，顫抖著褪下耘耘的短褲時，耘耘的兩條頎長豐滿的大腿在朦朧的天光下泛著同樣朦朧如雪霜的白亮，或許是四周深綠的野草的襯托吧，那白皙在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一點一點地真切起來，翟曉更想起平時在電視里看過的跳芭蕾舞的白天鵝那高挑躍動的雙腿，想起媽媽翟雅雯的辦公室上放著的石像斷臂的維娜斯，可那些畢竟是影視是雕塑是藝術(shù)呀，現(xiàn)在這活生生的血肉豐滿的藝術(shù)裸體展現(xiàn)在自己眼前，她更白皙更豐腴更具女性的真實可觸的性感之美。
耘耘肥白的大腿之間的那一叢幽幽泛黑的秘密地帶在微茫的月色里愈來愈清晰可辨了，同白凈光滑的小腹渾圓結(jié)實的大腿相比，它們展示出一種美妙絕倫的天然風景。曉更面臨這風景如面臨故鄉(xiāng)秀麗的臥虎山和優(yōu)美動人的黃鹿泉以及山腰里排列有序的山峁溝澗和茂密的山中叢林……他用他的頭用他的舌尖用他的全部身心來親吻這親愛的山川河流森林草木……
夜蟲在鳴叫著，中秋的夜真美呀，一切都成熟了……田耘耘伴著夜蟲的啼喚也生發(fā)出連續(xù)不斷的輕微呻吟，這美妙誘人的呻吟引導翟曉更一下子進入了耘耘的身體……在一片暈眩的溫熱中他聽見耘耘尖叫了一聲，圓滾的臀和細細的腰似乎扭動了一陣，接著是一串串壓抑不住的舒心呻喚……翟曉更覺得自己像在臥虎山下的黃鹿泉里盡情地戲耍游泳，又像站在臥虎山頂沐浴在清爽的野風里，身邊有一枚火紅的老太陽淋漓盡致地照射，有燦爛的山菊花在無拘無束地開放，有蘋果花兒展示著迷人的雪白釋放著香馨的甜潤，有滿坡滿梁的谷子玉茭和紅高粱笑吟吟地講述著豐獲和成熟的歡愉……翟曉更和田耘耘在成熟的歡愉里走向一個又一個情感的峰巔……
……
正如翟曉更所料，發(fā)現(xiàn)田耘耘買戶口“偷梁換柱”之后的田家正經(jīng)歷著一場軒然大波。大波過后的余浪是田芒種夫婦把女兒耘耘鎖在三層樓上的一間屋子里，讓田老禾在外面的走廊里看著，他們怕耘耘這烈性女子和翟曉更跑了。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披頭散發(fā)的田耘耘把房門擂得山響，田芒種早已和女人到了果園里。田老禾在門外一張木凳上枯坐，瞅縫著老眼昏昏欲睡，一條口水從嘴角長長地拉下來，欲墜不墜，泛著一絲日頭的光亮。
田耘耘叫累了。
時間漫長地熬到了半前晌。
翟曉更黑著眼窩圈兒。昨夜初試云雨的激動和那種美好的體驗使他回味無窮。一覺睡到半前晌才醒來，醒來了忽覺心里煩煩的，似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而這事兒同田耘耘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
心里忐忑不安地走出了家門，一種迫切想見田耘耘的欲望使他又一次走到了那高大氣派的門樓之下。正待伸手推門時，耳邊隱約著一聲聲叫喚“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直覺告訴他那是耘耘的叫聲，叫聲也提醒他不能再冒冒失失地闖進去了，那樣只能增添麻煩壞了大事。他想耘耘肯定是被家人鎖在屋子里了。帶著這樣的猜測他遠遠離開那闊綽的門樓又遠遠望著那座闊氣的三層樓房，腦子里迅速地想出見到田耘耘的一個好辦法。
田耘耘吵嚷了一會兒有些累了。她覺得嗓子有點發(fā)痛發(fā)干，吃了兩枚蘋果躺在床上靜靜地想心事。父母對自己的這個舉動或叫吵鬧她是有所預料的，自己的舉動肯定加重了他們對翟曉更的反感甚至痛恨。但耘耘沒想到他們會把她鎖起來，使用了這種更為粗暴的方法。前一段她還計劃慢慢說服媽媽，再讓媽媽說服爸爸，讓同意她和曉更這門婚事�，F(xiàn)在，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幼稚了。一個以前曾經(jīng)有過但只是在腦子里閃了一閃的想法，現(xiàn)在她果決地確定下來了，和曉更一塊到外面去，去旅游結(jié)婚，只要能想辦法出去，越快越好。
這想法把田耘耘激動了好一陣子，心里鼓蕩著莫大的沖動和愉悅，冷靜下來一想，她快快收拾好幾件衣服，找到了身份證和最簡單的女孩子的用品，最后取出抽柜里媽媽給她存下的那三萬元的存折，小心翼翼打點好，她不吵不鬧了，悄悄地等著機會，她想，機會總會到來的……
耘耘——
耘耘——
耘耘忽然聽見有人悄悄叫她，聲音被后窗玻璃細密地過濾了。
是曉更?!
三層小樓的背后是一片荒蕪了的田地，地里長著半人多高的荒草兒，平時是沒人去那兒的。莫非——一個激凌使她打開后窗玻璃，探頭朝下看時，曉更的那張文弱而此時布滿焦急的臉子正仰起來看她。耘耘哽咽一下，眼里立刻涌滿委屈和興奮的淚珠……正要同曉更說話時，她忽地意識到爺爺田老禾此刻正在他的前窗坐著看她呢，她向曉更擺擺手，示意不讓大聲說話，隨即寫了一張紙條朝曉更扔下去，曉更展開一看：
快借把梯子來，放我下去再細說。
哪里來那么高的梯子呀，何況搬梯子目標太大，惹人注意的。曉更在下面笑一笑，從腳下拿起一團兒粗粗的麻繩，朝耘耘點點頭，作了一個拴緊繩頭的動作。那一團兒麻繩就輕輕地準確地拋上去了，拋到耘耘手里，耘耘輕輕巧巧地把麻繩的一頭拴在緊靠窗臺的木桌子腿上，拴結(jié)實，她鼓了鼓氣，見曉更正鼓勵地看著她。曉更低低說：沉住氣，耘耘，別怕，抓緊繩子一點一點滑下來，別怕，下邊有我招護呢。耘耘朝他笑一下，先把裝好其它物什的提包給曉更扔下去，猶豫了一下，又咬咬牙，手抓著麻繩就離開窗臺，她一點一點下滑著……
粗粗的麻繩還是把兩只手心兒割得生痛，一行行青灰的磚棱被她的兩腿蹬一下，蹬一下，磚棱們紛紛跑到她的頭上去了，下到二樓窗臺的時候，她的腳蹬在磚臺上了，沒來得及舒口氣，又接著朝下滑，眼看到了一樓的窗口了，她索性兩手放脫繩子朝曉更跳下來了，曉更接著她，倆人一起倒在半人高的軟軟的草叢里了。
沒事兒吧耘耘，手心磨破了沒有?曉更問。
耘耘笑一笑，淚珠又一次充滿眼眶，她搖搖頭，快快地說了她的打算，他們得趁早走到鄉(xiāng)政府，辦理好結(jié)婚證書，快快坐車到平陽城，然后趕晚上的火車到西安或南方更遠的都市去……
翟曉更只怔了一下，就異常堅定地點一下頭，他來不及回家去了，他得到學校的宿舍里拿上身份證件，先走人隨后再給兩家的大人寫封信……
他拉著耘耘的手一溜煙兒離開了荒園，朝村外的大路跑去……
從三層樓的后窗上懸吊下來的那根麻繩子在秋風中悠閑地蕩著，晃過來晃過去，晃過來晃過去。
半前晌的鄉(xiāng)村家園罩在一片恬淡的靜謐里。忽然從野外莊禾的深處傳來一聲蒼老嘶沙的叫喚：
世道變咧——世道變咧——
對就是不對——不對就是對——
……
秋天在這一聲聲執(zhí)著老到的呼喊里變得愈加深沉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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