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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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芙錚一呆,有點不知所措地向潘燁霖看去。
潘燁霖皺眉道:“不是說那葉家小姐已經(jīng)沒了嗎?現(xiàn)在這又是怎么回事?”
潘啟文眼中星光閃爍,一絲喜悅在他眼中流轉(zhuǎn),他說道:“那是誤傳!她還活著!”
黎芙錚和潘燁霖都有些無措地對望一眼,重新落了座。
他們是眼見過潘啟文那一段頹喪、荒唐的日子的,那時,別說只是娶個媳婦兒,就是讓他們拿命來換兒子的快活,只怕也是肯的。這時聽說是葉蘊儀死而復(fù)生,不由都又驚又喜。
黎芙錚先前還要潘華霖想法子讓兒子與黛兒圓房,這時卻也沒了主意。
潘燁霖自是了解夫人心思,他傾身向前,試探著問潘啟文:“不如讓這葉家小姐與黛兒同為正妻,不分大小,如何?”
潘啟文卻一梗脖子,冷冷地道:“潘家就我一根獨苗,這么多年,娘可允過爹納妾?更何況還兩個正妻?娘你愿意嗎?爹你又敢想嗎?”
那潘燁霖在外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卻對黎芙錚這青梅竹馬、患難與共的夫人情有獨鐘。
加之算命的說他離不得黎芙錚,否則不僅一事無成,還會有血光之災(zāi),因此,他對這夫人一直是又愛又怕,偶爾出去偷偷腥還可,但絕不敢鬧到夫人面前,否則,那一定是里子面子全失,為這事兒,他也曾頭疼不已。
如今被兒子戳中痛處,失了面子,立時脖子上青筋爆綻,他抓起桌上的煙桿,沒頭沒腦地向潘啟文敲去:“個龜兒子!老子和你娘的事,是你能說三道四的嗎?”
潘啟文臉上沒有絲毫懼色,他頭一偏,一把抓住落下的煙桿,緊盯著黎芙錚,低叫道:“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你都不愿意的事,蘊儀怎么可能接受?再說,對黛兒也不公平!”
黎芙錚突然展眉一笑道:“兒子,你這十八房姨太太娶都娶了,現(xiàn)在來說這個,是不是有點晚了?”
潘啟文臉上一僵,他搖搖頭,定定地說道:“除了林嬋鳳外,我并未碰過其他女人,這些都不算!”
黎芙錚和潘燁霖齊齊驚呼道:“什么?”
黎芙錚跌足道:“我說這么多女人,怎么肚子都沒動靜呢,唉,你這死孩子,你娶這么多回來,都只看不動?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呢!”
潘燁霖瞟了一眼黎芙錚,沉聲道:“可是這黛兒的父親當(dāng)年為救我而死,你娘當(dāng)初沒奶,是黛兒的娘狠心從昕兒口中省下來喂病中的你,她臨終前更是將他兄妹二人托付給你娘,如果就這樣休了黛兒,你要她以后怎么嫁人?”
潘啟文臉一沉,說道:“當(dāng)初我就不同意這門婚事,我也跟黛兒說得很清楚,我只待她如妹妹一般,那時我之所以逃婚,便是不想誤了黛兒終生!”
“當(dāng)初我逃婚,黛兒并未與我圓房,這事人盡皆知,她又是我潘家最尊貴的三小姐,只要她愿嫁,自有大把人愿意娶!”
說到這里,他略頓了一頓,又道:“至于黎昕那里,我自會去說!”
整個廳房里一時寂靜無聲,黎芙錚沉吟半晌方道:“這事我得問過黛兒再說,還有昕兒!”
潘啟文見娘親松了口,心里一松,這才站起身來。他不敢讓兩人在此久留,于是笑道:“爹、娘,我送你們回去吧?”
潘燁霖卻沉了臉,道:“你媳婦兒呢?難道公婆來了都不拜見嗎?”
說完,他悄悄向潘啟文朝黎芙錚的方向呶呶嘴,打了個眼色。
潘啟文嘴邊掛起個苦笑,他如何不知他家老爹是要他趁這個時候讓娘親認(rèn)下這個媳婦兒來,可現(xiàn)在這種狀況,他怎么敢讓蘊儀見他們?
他低頭想了想,干脆明說道:“爹、娘!我在廣州時名叫潘啟文,蘊儀至今不知我就是潘家少爺潘天一!”
潘燁霖一下子黑了臉,叫道:“怎么?難道我潘家還配不上她嗎?”
潘啟文神情一黯,他低垂了眉眼,直接說道:“當(dāng)初我若不隱瞞身份,根本不可能娶得到她!”
潘燁霖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煙桿“啪”地一聲摔到了地上,只聽他粗聲罵道:“混賬,為個女人,你怎么不把姓也改了?”
黎芙錚也一臉不滿地道:“這嫁都嫁了,現(xiàn)在就算知道了,她又能怎么樣?”
潘啟文輕笑一聲:“娘,你以為她是那種只以丈夫為天的舊式女子嗎?你知道現(xiàn)在有一種東西叫離婚嗎?”
黎芙錚完全不能理解地睜大了眼:“難道她還能為了這個,休了你不成?”
潘啟文眼神迷蒙起來,他轉(zhuǎn)頭直直地看向廳外暮靄沉沉的天空,茫然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會怎么樣?可我就是怕!娘,我真的是怕!我再也死不起一回了!”
他聲音中的凄迷,讓黎芙錚心中一緊,尤其是聽到那個“死”字,更是令她心驚膽顫。
她訥訥地道:“她既然嫁了你,解釋清楚就是了。”
潘啟文冷冷一笑,完全沒有底氣地說道:“解釋?怎么解釋?她一來,就看到潘家少爺娶了十八房姨太太,如果再知道潘家大院兒中還有一位少奶奶,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更何況,”說到這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我隱瞞身份娶了她,卻為她家?guī)須⑸碇湥芸赡芩改副阋蛭疫@潘家少爺身份而死!”
潘燁霖正彎腰去撿煙桿,聽到這話,不由一驚,直起身來,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與你的身份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潘啟文背脊一挺,看向潘燁霖,鄭重地說道:“蘊儀父母是被炸死的,這其中牽扯甚多,我已派人去廣州查。你現(xiàn)在,一是要小心你身邊的人,二是要小心百合會館!”
潘燁霖一凜,他知事關(guān)重大,兒子不肯詳說,他也不細問。
黎芙錚一門心思在這沒見過面的媳婦兒身上,見兒子如此為難,心疼得緊,她一想到兒子所說“再死一回”的可能,便驚得心肝兒顫。
她這時哪還顧得上黛兒,不由急道:“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就算我們這做公婆的不計較,可你這樣的身份,潘家集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又能瞞得了她多久?”
潘啟文直直地盯著黎芙錚道:“我現(xiàn)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娘,只要你們肯配合我,我總是有辦法的。所以娘,與黛兒的婚約,是一定要解除的!還必須送走那些個女人!”
黎芙錚咬咬牙,點頭道:“好!只要你好好兒的,我去跟黛兒說!”
潘啟文不由舒展了眉頭,上前抱了抱黎芙錚,懇切地道:“娘!謝謝你!”
松開母親,他又說道:“只是目前這事,你們心中有數(shù)就好,安全起見,潘家大院兒里那些女人面前,也不要提起蘊儀的身份。”
潘燁霖了然地問道:“所以你派人回來只說是娶了第十九房姨太太,是為了你這媳婦兒的安全?”
潘啟文轉(zhuǎn)頭看向潘燁霖,點點頭說道:“爹,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去省城接掌司令府嗎?我準(zhǔn)備把這邊的事處理一下,就帶她去省城!讓她先遠離潘家集這個是非之地,再慢慢讓她接受我的身份!”
黎芙錚突然拍拍他的肩,笑道:“嗯,這樣也好!兒子,我告訴你,管他什么新式舊式,這女人吶,只要有了孩子,便是綁住了一輩子,想走也走不了!”
對于再次失去蘊儀的恐懼,這兩天直逼得潘啟文要發(fā)瘋,母親的話令潘啟文眼睛一亮!
他一掃先前的沮喪,哈哈一笑道:“好!爹、娘,只要你們肯配合我,暫時穩(wěn)住她,我一定讓你們盡快抱上孫子!”
放下心中的焦慮,思路便一下子清晰起來,潘啟文突然想起了先前與蘊儀的爭吵,笑道:“爹,蘊儀一來就看到了我們軍中弊病所在,她說,我們最大的問題是在供給這一塊受制于人,靠洋人和士紳資助以及盤剝百姓,不是長久之計,這是需要一個國家機器所提供的,這是我以前沒有想到的。”
他略為激動地說道:“我們可以改革稅收,建立自己的工廠和貿(mào)易體系,還可以與洋人通商,只要在經(jīng)濟上強大起來,咱們便誰也不懼!”
說到這里,他抿了抿唇,眼睛晶亮:“蘊儀學(xué)的是經(jīng)濟,又懂外語,她可以幫我!”
潘燁霖雖然對潘啟文所說的有些個名詞不太懂,但意思是大致明白了,他以一種激賞的眼光看向潘啟文,一拳擂上他的胸口,爽朗地大笑:“好小子!雖然你說的我沒完全整明白,但只要能解決咱們的軍需,你盡管去做!”
潘啟文聞言不由會心一笑,那一口白牙晃花了黎芙錚的眼,這一年來,黎芙錚頭一次見到兒子如此開心的笑容,不由一下子紅了眼,拉著他的手,哽了聲音道:“兒子,只要你好好兒的,娘怎么樣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