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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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得和小落真像。”老板娘的目光鎖在我的身上,幽幽嘆了口氣,“小落是我的堂妹。”
她從包里拿出了一盒女士香煙,翻開盒蓋挑出來一支,看看我:“介意我抽煙嗎?”
在我打算說介意之前,老板娘已經(jīng)優(yōu)雅而又不失速度地點燃了煙,瞇起眼睛滿足地抽了一口:“也算不上親堂妹,我媽媽跟她伯父是二婚,我是個拖油瓶。”
老板娘說罷看看我:“小落、我還有十七,我們從小一直長大,小落和十七小的時候都非常出色。小落的伯父對我像對親生女兒一樣,可是我十三歲的時候,小落伯父出事故死了,那件事報紙報道過一陣,新城那座跨海大橋垮塌了,他那時候正在橋下監(jiān)工……”
說到這里的時候,老板娘停頓了片刻,嘴角抽動了兩下,老板娘繼續(xù)說道:“就在那一年,十七和小落的爸爸也出了事,我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塌陷了。我媽媽又改嫁了,小落和十七的媽媽瘋了,再沒什么親人,不知道你看沒看過《貧民窟的百萬富翁》,我們后來生活的地方就和那里的貧民窟差不多,十七小時候很瘦很單薄,但是特別狠,打架從來是拼命的打法,后來這那條街上漸漸打出了名。十七不再念書,我媽又嫁的那個人也不愿意養(yǎng)我,沒多久我也輟學(xué)了,倒是小落一直沒耽誤學(xué)習(xí),十七跟我說,他爸爸媽媽一直希望他們能夠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沒有機會了,但不能讓小落也放棄。那真是一段灰暗的日子,但是十七總能給我希望,說來也奇怪,我們一般大,為什么我會在他身上找到一種安心的感覺。”
大概是段很美好的記憶,老板娘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就在小落十五歲那年,我繼父喝醉了酒,要……要強暴小落,正好被十七撞見了,失手將我繼父打死了。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十七最后以過失傷人罪判了三年。那時候家里亂成了一鍋粥,哪有心思管小落,等我這邊都安定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落失蹤了。我百般打聽找到了小落,不知道她怎樣認(rèn)識了齊子墨,居然跟齊子墨在一起。”
聽到齊子墨的名字,我的心臟按捺不住一陣狂跳。
“我去找她,她不愿意跟我回來,我一想,齊子墨的條件不知道要比我好多少,我當(dāng)時的狀況是自顧不暇,所以也就沒強求,再后來十七出來了,十七也去找過,但是小落就是不回來,那一段時間十七很失落。”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在人家身邊一住五年……忽然想起齊碩的話,難道他指的就是這件事?
火光明滅,燒出了一截?zé)熁,老板娘用指尖彈了彈?ldquo;小落和十七的爸爸因秦嘉禾死的,你知道秦嘉禾是誰嗎?就是齊子墨的爸爸,正巧當(dāng)時舅爺想吞了秦家,十七就幫著籌劃了一下,后來秦家毀了,秦嘉禾死了,齊子墨知道了小落和十七的關(guān)系,以為小落早有圖謀,于是跟小落大吵了一架,小落想不開,自殺了。”語焉不詳?shù)囊欢卧挘掖蟾拍軌驅(qū)⑦@幾個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勾勒出來。
“小落到死都不原諒十七,認(rèn)為十七利用了她。十七心里很苦,你不知道,小落死的這些年,他日日酗酒,病就是這么得的?吹侥愕臅r候,我真的嚇了一跳,十七一直忘不了小落,他,很自責(zé)……”
我漸漸品出點老板娘請我出來聊天的意味來。
“所以……”老板娘的目光忽然變得熱切,“求你離十七遠(yuǎn)一點,十七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跟我結(jié)婚了,最晚明年初,我們就舉行婚禮。”
“我有個疑問,”我打斷老板娘,“陳落和你又不是情敵,即便我長得像陳落又怎么會影響你和十七的婚事?”
老板娘沉吟了一下:“小落一直對我有誤會,我一直擔(dān)心她在過世之前和十七說過些什么,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十七也可能這么多年來對我不冷不熱的。我等了這么久,十七終于松口愿意娶我……我怕你的出現(xiàn)會勾起他一些不太痛快的回憶。我這一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板娘自嘲一笑,“每當(dāng)我覺得所有的苦難就結(jié)束的時候,總會出現(xiàn)一個意外的轉(zhuǎn)折,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十九歲那年的秋天,還有你出現(xiàn)的這個時候。你不知道,自從在黃裳十七見了你,他在心里就把你當(dāng)成了陳落,蘇躍的婚禮就是他破壞的,那個女人在你們學(xué)校發(fā)帖子污蔑你,十七居然跑過去警告她。他一直都是這么沖動的好哥哥。”
原來是這樣……我努力壓抑著心底的震動,聯(lián)想到看到新歡和十七的那次,我越發(fā)確定了老板娘的話。
“怎么樣?”老板娘見我不說話,問了一句。
我有什么理由不答應(yīng)呢?但關(guān)鍵問題不是我離十七遠(yuǎn)一點,因為我從來沒刻意接近他過。我不知道說什么話好,只好往嘴里灌茶。
出門往文暉苑走的時候,我心潮起伏,我自殺未遂,陳落自殺成功,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兩生花?長相相似,過往也有重合。
嘴里有點發(fā)苦,不知道是不是茶喝多了的緣故。
晚飯又是齊子墨做的,清蒸鯽魚、軟炸里脊、筍絲炒肉,還有一大碗絲瓜湯。
吃了人家的早飯又吃人家的晚飯,我相當(dāng)?shù)牟缓靡馑,本打算婉拒,齊子墨擺好碗筷招呼我:“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不能浪費。”
本著不浪費的精神,我又蹭了一頓晚飯。
齊子墨吃飯的時候相當(dāng)認(rèn)真,一絲不茍,將魚刺從魚肉身上剝離的時候就像在解一道方程式,步驟清晰,條理分明。
午飯吃得有些撐,我戳著米飯邊吃邊神游體外。
“怎么了?”齊子墨察覺出我的異常。
“您認(rèn)識肖碧瑤嗎?”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那么大的癮,對齊子墨那位死去太太的事情特別好奇。
齊子墨剝魚刺的手頓了一下,一根小毛刺扎在了他的指肚上。我跑回屋找了根針在齊子墨眼前晃了晃:“來來來,我來幫您,這個我特別擅長,昀昀和朗朗手上扎了刺都是我給挑出來的。”
齊子墨平攤開左手伸過來,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握人家的手我覺得不太好意思,可是話已經(jīng)說了出去,我哆哆嗦嗦地托著齊子墨的手,對著燈光找那根刺。
齊子墨的指節(jié)修長,掌紋清晰,智慧線很長,我找了半天沒找到那根刺,開始走神。
“你知道肖碧瑤?”齊子墨反問我一句。
“啊——”我隨口說道,“她中午請我吃飯來著,跟我說了一些她和十七的事情。”
“以后離她遠(yuǎn)一點。”
喬曉玲說,你離十七遠(yuǎn)一點,齊子墨說,你離肖碧瑤遠(yuǎn)一點。
這對準(zhǔn)兩口子好像是洪水猛獸。
“為什么?”齊子墨和肖碧瑤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交集,最多是認(rèn)識,但是聽齊子墨的話,他好像對肖碧瑤成見很深。
齊子墨收回手:“因為當(dāng)年告訴我陳落和十七關(guān)系的人,就是她。”
“。”漢語博大精深,但除了這個字,我還真想不出來別的詞可以表達(dá)我內(nèi)心的震撼。
“吃飯吧。”齊子墨指指座位,示意我坐下去吃飯。
“哦。”我應(yīng)了一聲,看到手里的針才想起來,“齊老師,我還沒弄完呢。”
“你要弄什么?”齊子墨繼續(xù)認(rèn)真地剝離魚肉與魚刺頭也不抬地問道。
“魚刺啊,把您手上的魚刺挑出來。”
“哦,你拿針的時候我已經(jīng)拔出來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