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迷離十五態(tài) 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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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的小禮堂是個不夜城，青春的懵懂，兩性的萌動，總是欣喜而張狂，那里也是陳寧寧的天下，一個輕工機械的學子，把舞跳到妖嬈的份兒上也實在是個經(jīng)典。也難怪，她一個專接本過來的，要她老實、本分地念專業(yè)課也實在為難。我父親一向不待見花拳繡腿的假把式，他要我安守本分，將來進個工廠做個工人階層就是攀上高枝兒了。
陳寧寧年長我們這一屆學生三歲，三年！三年可不是吃干飯的！走到哪里都透著一股子“熟”勁兒！我向來只是個看客，也只能是個看客，打上學開始，書包里多半只有數(shù)學和語文兩本書，體育課就是在空地上瘋跑，音樂課也只是唱著紅色經(jīng)典，聽著老師把那個腳踏琴的踏板踏得“咣咣”生響。不像陳寧寧，她從小就是個公主，而我并非灰姑娘！
陳寧寧拉過來一個個子不高但靦腆白凈的男生來介紹給我認識，名字在腦子里過了一下，卻沒有記住�，F(xiàn)場的氣氛熱烈極了，兩個人只打了個招呼，沒有多說話，又過了一會兒，我覺得站得雙腳都痛了，就轉(zhuǎn)身出了禮堂，耳朵里仍就“嗡嗡”地響著，天幕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惹人愛，走過灌木叢生的小路，我忽然覺得身后有人，猛地轉(zhuǎn)身，驚叫起來，果真有人跟在身后，我這一叫那人也驚慌失措起來，再定睛一看，原來是陳寧寧介紹的那個男生，我撫著胸口，喘息著：“你跟著我干嗎？”
“我……我……送你。”
“送我？誰叫你送的？”
“寧……寧寧……說的。”
“我獨來獨往的習慣了，不需要人送，謝謝！我有事兒先走了！”，說著，我拔腿就跑，那人又上了兩步，我急忙說：“別跟著我啊！”然后逃也似的跑了，邊跑邊想剛才發(fā)生的一幕一幕，那男生梳得锃亮的頭發(fā)，穿得整齊的衣服，越想越想好像是個陰謀得逞了一般，我越想越氣，回到宿舍洗漱過了就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等陳寧寧回來�？墒嵌嫉鹊较魰r間了，也沒見到陳寧寧的影兒。
第二天一早，陳寧寧滿身酒氣的回來睡覺了，我不由分說把她拉到水房的陽臺上：“陳寧寧，你怎么回事兒？”
“怎么了？”
“怎么了？你說怎么了？你那破戀愛想談成什么樣兒就談成什么樣兒，但是不要牽扯到我行不？”
“我什么時候扯你了？”
“昨天晚上那個人是怎么回事？”
陳寧寧努力想了一下，笑著說：“噢！你說穆頌華��？你們倆談得怎么樣？”
“我們有什么可談的？”
“哎呀，我現(xiàn)在不跟你說，我都困死了，睡覺去。”陳寧寧說著往回走，氣得我直跺腳。
入秋的午后，倘若在太陽底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會將人曬得懶懶的，愜意的時光足夠讓人忘掉煩惱。我在操場北面的坡地上看書，手里的圓珠筆被曬得從筆尖處溢出筆油來，淡淡的香味兒引來一只芝麻大的螟蟲湊過來，不想?yún)s被粘牢了那對小小的、可憐的翅膀，我不知道如何施救，只得呆呆地端著筆，看著它不遺余力地垂死掙扎。
陳寧寧忽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并且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嚇得我抖落了手中的筆和書，陳寧寧笑嘻嘻地說：“我總能在某個特定的環(huán)境下，到一個特定的地點，準確地找到你。”我有些慍怒地說：“搗什么亂啊！”
“我怎么你了？你看你那苦大仇深的樣兒！”
我一邊從草地上撿起書一邊說：“你別把自己的意志力強加給別人，那樣的后果只有傷害！”說完兩手一攤，那只小小的螟蟲在書的中縫處留下一抹淡淡的綠色印痕和著藍色筆墨消失了。
“什么呀？看什么？”
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說不通！”
“呵呵，揀能說通的說。”
我故作冥想狀，然后轉(zhuǎn)過臉對陳寧寧說：“嗯……好像沒有哎！”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畢業(yè)后有什么打算沒？”
“我才不操那個心呢！我爸說都給我安排好了。”陳寧寧一臉無所謂地說。
我長嘆了口氣：“是啊，本來你的起點就比我高。寧寧，我平生第一次感到茫然，感到事情不被我控制。呵呵！你要進個什么工廠��？”
“切！我才不進工廠呢，又臟又不體面，再說了，專業(yè)課我一點兒都不會。”
“呵呵，那進什么單位�。�”
“政府機關吧，我爸上下都打點好了！”
“噢！人民公仆啊，也難怪啊，你這樣的公仆，我們這身——難翻��！”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拉著長調(diào)說。
“好啊你！又拐彎抹角兒的罵人�。�”
我們兩個人又在草地上追逐起來，一直跑到操場邊上的那棵大楊樹下才停了下來，陳寧寧吁吁帶喘地跟我說：“我……我跟你說，凡事兒不能那么倔強，想要改變生活和命運嗎？機會就在你的眼前�。�”
我一聽陳寧寧話里有話：“這話是什么意思？”
“穆頌華就是你的機會！”
“穆頌華？”
“哎呀，昨天晚上要送你回寢室的那個。”
“你說他呀！對了，這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他在追你唄！”
“追我？你聽誰說的？”
“你不認識他呀？學校器材室的，我先前那個男朋友特別愛運動，后來跟他混熟了，給他介紹好幾個女生，他都不喜歡，說什么……女生放得太開了，他適應不了，哈哈。”
我白了陳寧寧一眼，也笑著說：“你們啊，就是沒有正經(jīng)的。”
“像他那樣的，算是搶手貨了�，F(xiàn)在誰不想留在城市啊！我告訴你，不——惜一切代價！他爸先前是學校的教職工，后來因工死亡，得虧他媽厲害，愣跟學校較量著把自己和這個兒子都整進了教職工隊伍�？匆娦律w的家屬樓沒？肯定有他們的份兒！”陳寧寧忽然覺得扯遠了，就又翻回頭來說：“他就看上你了，說你總在操場邊上文文靜靜地拿本兒書看，呵呵！”陳寧寧詭異的笑起來。
我也笑了笑說：“呵呵，你跟他說，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沒打過籃球也沒踢過足球，一切規(guī)則都不懂，就會踢毽子、丟沙包，所以只有看的份兒！”
“哎呀，哪有你那么多事兒！我跟你說啊！如果成了，你的戶口就不用打回原籍了，戶口解決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
聽了這話，我也著實過了過心，好不容易將農(nóng)村戶口轉(zhuǎn)成了城市戶口，如果畢業(yè)后找不到落戶的地方或接收單位，一切就又都歸零了，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忽然想到了林黛玉，想到了那句“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那樣的豁達和清高，而實際上，林黛玉不也是葬了她的花，燒了她的詩集，在悲傷中死了嗎？
陳寧寧見我不說話，又補充到：“這人絕對是你們說的那種過日子的男人，老實、厚道，工作又穩(wěn)定……”
我心情有些復雜，像亂麻一樣：“我考慮一下再說吧！我先回去了！”說完，雙手把書抱在胸前順著林蔭小路離開了。
陳寧寧在后面喊到：“你當回事��！”
我回頭沖她招了招手，樹隙里的陽光直剌眼，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我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長長地嘆上一口氣，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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