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迷離十九態(tài) 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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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抱了一床被子和一只枕頭帶著我到了隔壁的劉四兒家。剛一進院門就聞到一股豬糞味兒,這如果是夏天一定被熏個跟頭不可,劉四媳婦早早地把門燈打開了,披著件大衣迎出來。
“四媽!給您添麻煩了!”我甜甜地笑著。
劉四兒媳婦越加的發(fā)福了,像個移動的水缸一樣,滿臉堆笑:“哈哈,我們這一家啊一天到晚不著個家,你來看看四媽,四媽高興著呢。”
劉四兒也站在堂屋里叫:“角兒來啦!快進屋。”
劉四兒媳婦把我領(lǐng)進了興民、利民住的西屋,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兒充斥著整個房間,屋里的陳設(shè)簡單而陳舊。劉四兒媳婦進了門就連忙將興民和利民的鋪蓋堆到炕腳兒,又從柜子里拿出兩床被褥來給我鋪上。
“四媽!快別忙了,我不用蓋新的!”
“哎?閨女就得閨女樣兒的養(yǎng)著!”劉四兒媳婦鋪起炕來呼呼帶風(fēng),將炕席下邊的幾片廢紙吹得像蝴蝶一樣亂飛起來。
“四媽,我得洗一洗……”
“有水,有水,大鍋里呢!我這喂豬就是缺不著熱水。”
父親和劉四兒在東屋里拉家常,電視節(jié)目和歡笑聲交錯著。
我掀了鍋蓋,一股熱氣涌出來,用舀子揮了揮水氣,鍋底居然還有喂豬的飼料渣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舀了一盆水洗臉、洗腳,劉四兒媳婦笑得合不攏嘴,一會兒給我找毛巾,一會兒又問這問那,生怕怠慢了我一樣。
洗漱過后,我靠在炕頭兒上看書,劉四兒媳婦才喜滋滋地帶上門出去了。
月光在初冬這清冷的夜里越加的皎潔,小村莊早早寧靜下來了,而這門里門外卻也是不同的兩個世界。我睡意漸濃,卻懶懶地不想動,于是和衣斜倚在被子上。
“角兒,睡了嗎?我是興民哥。”好像在夢里有人叫,又好像不是,我驚了一下,迅速地起身理了一下頭發(fā)說:“噢!……沒呢,興民哥你進來吧。”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興民很不自在地進了屋,卻連頭也不敢抬起來看一下,黝黑的臉膛,敦實的身板兒,全身透著一股實在勁兒。
“我進屋拿點兒東西就走。”
興民徑直朝屋里的柜子走過去,在里面翻騰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好一包東西,我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興民的一舉一動,看著興民拉開門要走了,剛要松一口氣,他卻又退了回來,看了我一眼又迅速避開了目光說:“噢!角兒,給你樣?xùn)|西。”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個小方盒子來遞給我,我打開盒子定睛一看,是只黑色的“英雄”鋼筆,我連忙往后退了一下說:“給我?不!不!你留著自己用吧!”說著就又推回興民手里。
“我大字不識幾個,用它都浪費了,小時候,你最想要的就是它了,我現(xiàn)在養(yǎng)魚也掙錢了,買這支筆不心疼的,呵呵!”
“那也是你的辛苦錢啊!你先自己留著吧!”兩個人正說著,門外腳步聲響,瞬間門就被推開了,大靜風(fēng)塵仆仆地進屋來,差點兒跟興民撞了個滿懷,大靜邊解下頭上的圍巾邊疑惑地說:“你們倆這是干什么呢?”臉上并沒有許久不見我的喜悅。
興民愣在那里,我連忙又從興民手里拿過那支筆遞到大靜眼前說:“姐!在城里才能買到的‘英雄’鋼筆,我剛才給利民哥看,他還說讓我給你也捎帶一支呢!你也看看吧!”
大靜瞟了那筆一眼說:“我可不會看那東西。”又疑惑地看了看我們倆說:“給我買它干啥?還不如給我買二兩雪花膏(護膚品)呢!”
我呵呵地笑著:“那成,興民哥聽見了沒?”
一件看似送不出去的禮物被大靜這一攪和,我不得不收下了,興民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邊向外走邊說:“你們姐倆兒嘮吧,我去魚塘了!”興民前面剛走,大靜也挑門簾兒追了出去:“哎!興民,等等我!”
第二天一早變天了,天氣陰沉沉的,初冬的第一場雪貌似正一步步地逼近。我看奶奶越加旺盛的精神頭兒,偷偷跟母親商量:“媽,我奶要是沒有什么大礙,我明天就回學(xué)校吧!”
“你姑姑們今天也該到了,跟她們剛好見一面,該走你就走吧。”
“我大姑和二姑也回來呀?”
“嗯!你大姑和她婆家那點兒事兒,這日子一長也就過去了,大靜和小靜都在咱們家過了十年了,只不過后來你大姑又在外面成了家,也就很少回來了。你二姑那兒,你爸一年看個一兩回,她是死活也不想回來,聽說后來又生了個閨女,今年也有十二三歲了吧!”
“眾生……”
“眾生一會兒你爸就送回學(xué)校了,課不能耽誤。”母親將搟面杖在面板上敲得生響,打斷了我還沒有吐出來的話。
“那我先去燒水煮上一飯盒餃子叫他帶上。”我迅速地起身到灶臺邊,眾生剛被父親抱回來的畫面一幕幕地在腦海里閃現(xiàn),記憶虛幻又真實,一團團疑慮像亂麻一樣堵在心口,亂糟糟的。
安靜了許久,廳堂里只聽得見干透的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的響聲。
母親說:“大靜一直鬧著要買個‘商品糧’呢!說什么也不想在這莊稼地里做個‘莊稼主兒’了。”
“這戶口也能買。”我向灶膛里填了把柴火,扭頭看著母親。
“大隊里說是能辦呢,一個人頭兒要五六千塊錢呢!”
“那么多!”
“是。∫墙o大靜辦了,不給小靜辦也不行啊,這里外里就得一萬多塊錢。”
“您著什么急。∫k讓她自己辦!再說她的戶口不還是在她奶奶家嗎?怎么什么事兒都找咱們。”
“哎呀,這不是你姑走的時候把兩個孩子托付給咱家了嗎?再說了,你這一直上學(xué)一直花錢,她就是心里不平衡,變著法兒地要錢呢!小靜又聽她姐的,這事兒啊,難辦啊!”
“我上學(xué)關(guān)她什么事兒?她要是眼氣了,她也考去啊……”我越說越生氣,母親不說話了,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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