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迷離二十五態(tài) 啟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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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歸來的時候,天邊的啟明星已經(jīng)在寶藍(lán)色的晨曦里了,全身像裹著一層沙粒一般難受,我和遇到的所有晨練的人一樣精神飽滿,打了滿滿兩暖瓶熱水,洗漱過后才上床休息。這一覺睡得很沉,竟然沒有夢境的出現(xiàn),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仔細(xì)回想了一下先前發(fā)生的事情,而那一切又都感覺并不真實,我抬了抬眉去看上層鋪位的木板,感覺頭頂像糊了厚厚的一層泥土一樣,睡前洗過的頭發(fā)一部分還壓在后腦勺下沒有干,我從被窩里伸出了右手理了理頭發(fā),無意中忽然發(fā)現(xiàn)手臂上像水印一樣的紅色印痕一圈套著一圈,自己被嚇了一跳,抽出另一只胳膊來看,也是一樣,嚇得整個人“噌”地從被窩里起了身,全身都是!拿過鏡子來照,臉上居然也花了,我開始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急躁的情緒一上來,全身開始奇癢難忍,抓過的地方迅速地紅腫起來,心里開始胡心亂想,膽子都變小了,莫非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動動腿腳倒還都利索,于是趕緊起身穿衣,包裹了厚厚的圍巾向?qū)W校醫(yī)務(wù)室跑去。
醫(yī)務(wù)室的門虛掩著,隔著門就能聽到里面大聲說笑的聲音,我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里面并沒有應(yīng)答聲,索性推門而入,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背對著我,透過燙著細(xì)小卷發(fā)的頭發(fā),我能看到她黃而油亮的頭皮,她貌似被我的舉動驚擾到了,猛地回過頭,不耐煩地說:“你這孩子進(jìn)來怎么不敲門?”
“我敲了,您沒聽見!”
絕非機(jī)要的地方,她也不好過多的挑我的理,一邊戴上口罩一邊問:“哪里不舒服啊?”
“您看一下!”我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胳膊來。
“就這里有嗎?”
“不是!全身都是!”
“把衣服撩起來,我看看!”
我不情愿地將圍巾解開了,撩起上衣,她瞟了我的臉一下,那樣子有十分的不屑:“蕁麻疹!”
“什么?”對于一個未知的確診我本能地質(zhì)疑著。
“蕁麻疹!”她不耐煩地說,“就是老百姓常說的‘風(fēng)疙瘩’。”
“您看這病嚴(yán)重不嚴(yán)重?怎么治?”
“常見的皮膚病,沒有什么事兒的。”
“特別癢!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我給你開一些抗過敏的藥先吃吃吧!這個病因很復(fù)雜,先吃藥看看!”看到她并不重視的表情,我的心里倒是敞亮了許多。
“現(xiàn)在還有課嗎?”
“哦,沒了,復(fù)習(xí)呢!”我又補(bǔ)充到,“下周二考試!”
她將開好的一張?zhí)幏胶苈唤?jīng)心地放在我面前,寫的什么根本看不清,但是從那個年輕護(hù)士那里拿到一小瓶藥,上面寫著“撲爾敏”三個字,并用圓珠筆寫著“一天兩次,一次一片”的字樣。
我拿著藥將信將疑地出了醫(yī)務(wù)室。出門時很乖巧地和兩個女人致謝,大概長滿疙瘩的臉上當(dāng)時果真不怎么好看吧,她們竟然沒有什么反應(yīng),繼續(xù)著她們的話題。
吃過藥果然沒有那樣癢了,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睛了,沒有去上晚自習(xí),陳寧寧好像叫過我吃飯,也好像是在夢里。但是,我真的又夢到了家鄉(xiāng)的稻田,夢到了奶奶,夢到她站在水田里微笑著看著我不說話!
第二天一早,我聽到了出操的哨聲,身體輕松了許多,不再有那種沙土裹身的感覺,頭皮也不再糊得難受了,心里開始感激那個醫(yī)務(wù)室的老女人,可能當(dāng)時自己的態(tài)度不好吧,惹的對方不熱情也應(yīng)該是自己的原因。于是理順了一個好心情起床、洗漱、催陳寧寧趕緊起,剛要出門,手腕、手肘和脖子上又開始癢,而且是越抓越癢,心情一下子又低了下來,室友們從我身邊匆忙而過,我卻沒有了出操的心情,躺在床上對著上鋪的陳寧寧喊:“寧寧,寧寧,你快起來吧!我病了!”
陳寧寧一轱轆爬起來:“病了?怎么了?”
“醫(yī)務(wù)室的醫(yī)生說是‘蕁麻疹’,癢死了!”
“吃藥沒?”
“吃了!昨天晚上吃了一次,今天早上我感覺好了,可是現(xiàn)在又癢起來了!”
陳寧寧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今天接著吃吧,我去打飯,我說昨天晚上你怎么睡得那么死呢?”
陳寧寧從食堂打回一盆粥、五個雞蛋和一份青菜,那粥是分層的,上邊是水,下邊是米,讓我越加的感覺自己處境悲涼,開始有點想家了,一邊喝著粥,眼里已經(jīng)噙滿了淚水,陳寧寧見了哈哈大笑:“苦吧?你不是夠堅強(qiáng)嗎?”
我撅嘴:“人家都這樣了,你還跟我開玩笑。”
陳寧寧仍然在笑:“我在樓下看到穆頌華了,我跟他說你病了,是他給你打的雞蛋,看好了啊,一下五個!”
“你怎么能要人家的東西呢?”
“他的一份心意嘛!”
“你這樣說我就不吃了。”我將她遞過來的雞蛋又放回了原處。
“別,別,別,咱們也不是五個雞蛋就能收買了的人啊,是不是?”
“真討厭!”
“咱們的飯卡里沒有錢了,等你病好了咱們回請不就行了。”
吃過早飯,吃過藥,磕睡蟲就又來了,繼續(xù)大睡。
中午陳寧寧給我送回來熱騰騰的牛肉餃子,膻味兒很重,可是她說:“吃得好了體質(zhì)就好了,免疫力就強(qiáng),身體才能好得快!”
我聽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吃下去。吃完了她又對我說:“好吃吧?這是穆頌華買的。”
心里一陣發(fā)堵:“你再讓別人給買吃的,我給你全吐出來!”陳寧寧仍舊開懷大笑:“別,別,吐出來我還得掃,多惡心啊!”
身體并沒有好起來,撲爾敏的嗜睡不良反應(yīng)讓我渾渾噩噩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上午,陽光很溫暖地照到我的床上,宿舍的門開了,我以為是陳寧寧回來了,就對她說:“寧寧,再這樣下去我非傻了不可!”
只感覺有人坐到了我的床邊,帶著一股清冷的冬天的味道,一雙手溫柔地幫我掖了掖被角,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皮已經(jīng)感覺到水腫。透過七彩的陽光,我看到岑律享靜靜地就在我眼前,我驚恐萬狀,迅速地將被子蓋過了頭:“哎呀,你怎么來了?出去!出去!”
“剛才還說自己這樣下去會傻掉,現(xiàn)在又讓我出去!”岑律享邊說邊拉我的被子:“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仍舊緊緊的拉著被子說:“沒事兒,沒事兒,你先走吧!人家丑死了!”
岑律享呵呵地笑了:“丑也得讓我看!”
我們正在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宿舍管理員氣勢洶洶地進(jìn)來了:“我說怎么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找不見人了呢?這是女生宿舍,不讓男生進(jìn)的!”
岑律享慌亂地站起身來:“不是,阿姨,我是她哥,她病了,我?guī)タ床。?rdquo;
我將頭伸出被窩向管理員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才緩和了一下語氣說:“你等她可以在樓下啊,趕緊啊,我們是要負(fù)責(zé)的!”
岑律享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將她送出了門,我伸手到床頭摸鏡子,他一把捺住了說:“我的眼睛就是你的鏡子,沒什么大不了的,準(zhǔn)是那天晚上在海邊太冷了,吃的什么藥?”
“撲爾敏。”
“學(xué)校的藥吧?”
“嗯!”
“這幾天都吃什么飯了?”
“雞蛋,餃子什么的!”
“你這是過敏怎么能吃雞蛋呢?”岑律享有點兒著急了,“餃子是什么餡兒?”
“好像是牛肉!”
“把這些統(tǒng)統(tǒng)停了。∥医o你買的息斯敏和VC,雞蛋和牛肉都是發(fā)散作用的,越吃病越好不了,要喝粥多吃蔬菜!……”
眼淚像洪水傾瀉而下,一直堅強(qiáng)的心瞬間瓦解,我需要這種關(guān)懷,我不安和恐懼的時候就需要這樣一個強(qiáng)大的男人安排我的一切,所以我堅信岑律享也是如此。于是,我給他愛,給他關(guān)懷,給他小小驚喜,可是,事實證明我用了一年時間在犯錯,兩年時間在等待,更多的時間在糾錯。他思考和打攻堅戰(zhàn)時,我只需要靜靜地離開,用足夠的信心等他回來就可以了,他不需要我的給養(yǎng),需要的是收獲與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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