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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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店鋪里靜靜地等，短短的幾分鐘，卻像幾個世紀(jì)般漫長。自從進(jìn)這間店的那一刻，她的記憶就在心底暗暗涌動，仿佛，在期待著破繭而出的那時刻。
可是……這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呢？幸？抑或是不幸？
暗香涌動，一只手撩起通往內(nèi)室的門上那塊彩色絲綢，走了出來，另一只手托著一只托盤，盤正中，是細(xì)瓷做的杯子，薄得幾乎有些透明，上面繪著江南山水，襯著杯中的液體，竟然能夠看到圖中河流潺潺東去的奇異景象。
“這就是九冥茶。”朱顏將杯子放在楊颯的面前，杯中水清澈見底，不帶一點(diǎn)雜質(zhì)，“如果你想好了，就喝下去吧。”
楊颯沒有給自己思考的機(jī)會，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當(dāng)茶杯放下時，她已站在一片近乎虛無的黑暗中。她有些疑惑，這里是哪兒？莫非……這就是九冥茶的功效么？
忽然之間，四周就像是放影片一般出現(xiàn)一幅幅交錯紛雜的畫面，她嚇了一跳，仔細(xì)看去，卻驀然看見昭嵐那絕美的容顏，她的一顰一笑，都是如此的扣人心弦。
那是昭嵐的，所有記憶。
如她所知，昭嵐在巴國大夷城長大，在城破的那一刻，她終于化身為人。麒麟與龍一樣，是世界誕生最早的神獸，化身為人，便意味著小麒麟已然成年。那一刻，她的容貌，令天地變色。
但是，她卻沒有能力扭轉(zhuǎn)大夷城的厄運(yùn)，她在戰(zhàn)火中拼命地奔跑，想要找到那個占據(jù)了她所有童年的知交好友，可是任她如何歇斯底里地呼喊，她依然杳無音訊。
大夷城在天火和天兵的襲擊下，儼然已經(jīng)成為地獄，地上滿是漆黑的焦尸。在那堆積如山的尸體中，她找到了曾經(jīng)侍奉過自己的女祭司，那女祭司奄奄一息，用最后的力氣告訴她，無憂王子已經(jīng)死了。
她已經(jīng)死了。
那一刻，昭嵐心如死灰。
她離開大夷城的時候，那座曾經(jīng)繁盛一時的城市已成涂炭。天帝的權(quán)威，從來不允許任何人挑戰(zhàn)。
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哪里，像幽魂一般在神州大地上游蕩。她沒有族人，麒麟一族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經(jīng)滅絕，她，是留存于世的最后一個。
在這將近一千年的游蕩中，她看著這紛紛擾擾的塵世，無數(shù)的王朝建立了，無數(shù)的王朝又滅亡了，背叛、憎恨、愛情，忠誠，看得太多早已厭倦，直到她遇到了他。
昭嵐最愛的人，是大海的主人——龍神。
正如楊颯夢中所見，昭嵐遇見龍神，是在浩瀚無際的海邊，她坐在突起的一塊巖石上，潔白的雙腳沒在水中，唱著一支古老的歌。而龍神，就是在這個時候，從海底浮上水面，握住了她的足。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知道，永生永世，他們再也無法忘記這場緣。
那是他們生命中最美的時刻。
所以，她在海邊建造了一座洞府，洞中是另一片天地，她用神力所建成的宮殿，名叫霧屏宮。
但是，昭嵐拒絕了龍神的愛，楊颯能夠感受到龍神的悲傷，他在昭嵐的洞府外吹了七天七夜的蕭，希望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第七天的晚上，一直不肯見她的昭嵐終于從洞府中走出，淡淡地說，你的蕭聲很美，但是我沒有福分繼續(xù)聽下去。
龍神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不知道，昭嵐的心更加疼痛。
她不能接受他的愛，因?yàn)樗虉?zhí)地認(rèn)為，母親難產(chǎn)而死，大夷城的滅亡，無憂的死去，都是她所造成，她是不祥之人。
她不能讓龍神，成為下個命運(yùn)的犧牲品。
傷心欲絕的龍神回到海里，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洞府。但是他們的故事卻在天界流傳，所有仙人都知道，高貴的龍神，愛上了神獸麒麟。
麒麟自古以來便是天界最崇高的神獸之一，原本以為麒麟一族已經(jīng)滅絕的西王母在得知昭嵐的存在后欣喜若狂，幾次頒下旨意，封昭嵐為仙人，都被昭嵐拒絕了。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麒麟昭嵐，是個寧愿做妖怪與不愿意做神仙的怪人。
幾百年后，一個初夏的午后，昭嵐在洞府外救起了一位美麗的妖魔，她被海水沖上岸來，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在昭嵐的精心照顧下，她終于醒了過來，她告訴她，她叫朱顏，是誕生于火中的精靈。
精靈是世上最卑微的生物，他們朝生暮死，沒有生命形態(tài)，而朱顏的力量，卻不在昭嵐之下。她告訴她，那是因?yàn)樗诳焖赖臅r候遇到了一位神仙，在神仙的幫助下，終于得以延續(xù)生命，修煉法力。
昭嵐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麒麟的天性，便是純良。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這個女子，來自魔國。
朱顏養(yǎng)好傷，不肯離開，她本就已經(jīng)無家可歸。昭嵐不希望她因?yàn)樽约翰幌榈拿\(yùn)而被連累，幾次三番趕她走，她都堅(jiān)持留了下來，兩個人一起住在霧屏宮里，那可以算是昭嵐最快樂的時光。
雖然在想起龍神的時候，她依然會黯然神傷。
可是這一切都在那次的蟠桃大會上嘎然而止。
西王母器重昭嵐，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甚至不惜親自蒞臨昭嵐的洞府，送上邀請信箋。
堂堂西王母親自來請，昭嵐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瑤池是仙界最美的國度，由西王母統(tǒng)治，居住著無數(shù)女仙，只有蟠桃會的這一天才會允許仙界的男仙以及天界的天神入內(nèi)。
那一天，粉紅色的桃花如同漫天的云彩，開得如火如荼，隱在桃林深處的宮殿，美得仿若夢境。
就在昭嵐走進(jìn)蟠桃盛會的那一刻，所有的桃花都仿佛失去了顏色。
天仙兩界，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為她動容。
昭嵐上前，向著西王母盈盈一拜，西王母慈祥的臉龐堆滿了喜悅，說：“昭嵐，你終于肯來瑤池了�？�，快來拜見天帝陛下。”
昭嵐抬頭，看到一張俊美卻不失剛毅的臉，他峨冠廣袖，一身白衣飄然似雪，手中端著一杯蟠桃酒，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悚然變色，就是這個人，滅亡了大夷城，殺死了無憂。
“不——”楊颯慘呼著跪下來，眼淚止不住地流。
那個人……那個被眾人尊敬地稱呼為天帝的人，最近常常出現(xiàn)于她的幻覺和夢中。每當(dāng)看到他的容顏，睜開眼的剎那，必然會看見楚云飛俊俏堅(jiān)毅的臉。
楚云飛！原來……原來你竟是……
楚云飛坐在學(xué)生會辦公室的旋轉(zhuǎn)沙發(fā)上，雙眼茫然地望著窗外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空，黑夜為這個世界抹上一層濃重的藍(lán)色。
他手中自始至終都握著那枚紅玉髓，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永遠(yuǎn)都沒有遇到昭嵐。沒有她，他依然是至高無上，鐵血冷面的天帝，談笑之間，便可令天界人間，血流成河，生靈涂炭。
可是，如果他沒有遇到昭嵐，沒有一時沖動寄生于楚云飛的身體中，他又怎么能遇到阿颯？
楊颯無助地跌坐在一片黑暗之中，抬頭望著那一幅幅電影般的畫面，心如刀割。楚云飛，原來你是天帝，你竟是天帝！
為了昭嵐，你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帝位么？你……真的如此愛她？
可憐的女孩無助地抽泣，她問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后悔堅(jiān)持尋找真相，直到最后她只能苦澀的笑，其實(shí)知與不知，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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