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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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正常人應(yīng)該什么樣，小姑娘年齡太小，實(shí)在找不到答案。
她只是隱約記得老師好像說過：很多年前，很多人奮不顧身去打仗鬧革命，就是為了讓人人都成為一樣的人。大家平等相處，你不欺負(fù)我，我也不小看你，你不罵我，我也不打你，見了所謂當(dāng)官的不低頭哈腰，見了有錢人不低三下四。人人講道理，個(gè)個(gè)有禮貌，大家都沒有壞心眼……
小姑娘真想問問誰，老師說的那種人，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老師說很多年前很多人去打仗，不就是為了讓很多人都成為正常人嗎？為什么現(xiàn)在不正常的人，依然還是這樣多？！
比如爸爸，就因?yàn)楦F，欠債，就變得像條狗一樣，頭不敢抬，腰不敢伸，還喝上了酒。人家打他他從未想過還手，卻在家里打媽媽。
比如二叔，既騙爸爸，又拉外債，還一走了之，把災(zāi)難推給自己最親的人。
比如那些債主們，就因?yàn)橛悬c(diǎn)錢，就因?yàn)槿思仪匪c(diǎn)債，他們就異常狠心地像虐待動物一樣，把人打得死去活來。
比如那些鄰居，就因?yàn)樗腋F，爸爸不爭氣，媽媽還瘋傻，他們就從不給她家好臉子看。
他們絕對不是正常人。正常人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只有正常的人才能組成一個(gè)正常的世界。小姑娘多么希望自己身邊是一個(gè)正常的世界呀！
但她終日都被這些不正常的人和事包圍著。她年齡尚小，無力抗?fàn)�。漸漸地，她也多少變得有點(diǎn)不正常起來。至少，她的內(nèi)心深處老是想著一些她這個(gè)年齡段不該想的事情。她想起了奶奶……這些日子里，她經(jīng)常想起奶奶。
奶奶一死了之，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比受苦好受些呢？她想到死，但又怕把自己變成奶奶那樣，那不僅嚇壞弟弟，還會讓老師和小朋友們譏笑好長時(shí)間。
她是個(gè)善良又膽小的孩子，她不愿讓自己變得叫人害怕。再說，一根麻繩死死勒緊脖子，多疼啊。她怕。
小姑娘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小弟弟撿了個(gè)鄰居家扔給狗吃的包子，顛兒顛兒地跑來要和姐姐一起分享。
小姑娘只輕輕咬了一口，就緊緊地把弟弟摟在懷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咽不下去，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媽媽正饞饞地望著他倆。
鄰居家正在建房子，占去她家近兩米寬的地皮，爸爸剛上前說了幾句，就被人家全家老少圍著一頓臭罵，有人還趁機(jī)動了手。小姑娘看著爸爸軟弱的樣子，又害怕，又心疼。
人怎么能這樣啊？別人一旦倒霉，一旦失去了反抗能力，你就要欺負(fù)他嗎？
小姑娘不明白，始終不明白。
為什么不能平等相待，彼此相處就像兄弟姐妹，像親人？
一點(diǎn)點(diǎn)地皮，就可以變成仇人嗎？
為什么不能好好說？為什么不愿來協(xié)商？就因?yàn)槿思仪妨藗歉F人，低人一等？
沒錢沒勢的人就該低人一等嗎？
可嘆的是，可憐的爸媽，他們自己也認(rèn)定自己就是低人一等。他們不知道平等是怎么一回事。壓根就不知道。
不平等的世界呀，是人自己弄成的。你愿意低，人家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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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圖二債衣不蔽體、披頭散發(fā)的媽媽坐在破窗臺上，瘋瘋傻傻地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謠。那悲涼的調(diào)子可以把任何人都唱得哭起來呀。
苦瓜苦喲你在哪，我要找到你的家，看你究竟有多苦，讓我和你結(jié)親家。苦瓜苦喲你走開，翻過高山投大海，我要找到好日子，永遠(yuǎn)不要再回來……
媽媽唱著唱著就溜下窗臺，迷迷瞪瞪地走過院子，走向院門外。她像一具被抽干了血的軀殼，飄飄地被風(fēng)牽著向遠(yuǎn)方走去……
媽媽要走了，媽媽不要這個(gè)家，不要我們了。
小姑娘剛一明白，便瘋一樣地跑過去緊緊抱著媽媽的腿，不讓她離開。媽媽雖然半瘋半傻，但她清醒時(shí)，知道疼我和弟弟，還給爸爸留剩飯。
媽媽，你若要走，就帶上我和弟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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