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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jié) 劉建超:扯 淡

 

  老街人說話愛帶把兒,扯球淡是使用率最高的詞兒了。不愿意聽你說,就稱之為扯球淡。悶子就是個很會扯球淡的人。
  
  郵遞員的腿,糊弄神的鬼,比不上老街人半張嘴,可見老街人嘴皮子功夫了得。也有的說最厲害的嘴是京城人,說的也有道理。畢竟是皇城根兒前,天子腳下,京城人的嘴開口閉口都是國家大事,秘聞野史,參政議政的架勢多。用悶子的話說,那些都是扯球淡。普通老百姓過好咱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就得了,別個個整得都跟新聞發(fā)言人似的,那是不著邊際的空談犯貧。老街人嘴中的話題卻是很實際的老百姓的日子。
  
  就說買幾個蘿卜吧,遇到了悶子也會給你說上半晌,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不也是閑著嘛。
  
  看你這蘿卜買得地道啊,是老街大石橋旁買的東關(guān)白蘿卜,是吧?東關(guān)的蘿卜好啊,脆甜。煙臺蘋果萊陽梨,比不上東關(guān)的蘿卜皮啊。知道東關(guān)的蘿卜為啥好吃吧?地好水肥啊?纯丛劾辖忠粠,都是黃土,唯有東關(guān)那片地方的土是黑黝黝,知道為啥不?那是億萬年前的火山坑,土里含有豐富的有機(jī)和無機(jī)化學(xué)物質(zhì),就是上好的磷肥鉀肥啊。澆地用的是潺河水,潺河水肥啊,養(yǎng)的鴨子都下雙黃蛋,那蘿卜能不好吃嗎?
  
  你買這蘿卜準(zhǔn)備咋吃。繜跹蛉?可惜了。咋可惜?羊肉燉啥都好吃,燉了東關(guān)的大蘿卜就可惜了。告訴你咋吃,做水席,吃燕菜啊。知道燕菜的來歷不知道?我給你擺乎擺乎。唐朝時候,武則天來咱洛陽耍,御膳房整天做的都是山珍海味大魚大肉,皇上吃膩了。咱老街的廚子就給女皇做了一道菜,女皇品嘗之后感覺味道獨特,鮮嫩爽口,大有燕窩風(fēng)味,就問這菜是啥做的,大廚說是用蘿卜做的。女皇特高興,說蘿卜賽燕窩,賜名為洛陽燕菜。當(dāng)年廚子做燕菜就用的是老街東關(guān)大蘿卜。
  
  知道燕菜是咋做的不知道?我給你說說,這燕菜的做法簡單又復(fù)雜啊,光那蘿卜擦成絲就得三蒸三曬,先要煲湯,就拿湯……
  
  買蘿卜的人,把幾個蘿卜往悶子手里塞,說,這蘿卜您拿回去吃得了,聽您這一說,我把這蘿卜咋吃咋糟蹋啊。
  
  悶子也覺得話多了,一擺手說,哈哈,我也是扯球淡,想咋吃咋吃啊。
  
  悶子愛閑扯淡,有扯淡的資本也是不簡單的。嘴皮子得溜,啥節(jié)骨眼都能跟得上,腦瓜子活,轉(zhuǎn)彎快,關(guān)鍵還是要肚子里有貨。悶子很愛看雜七雜八的書報,愛聽人家天南海北地胡侃,還能把看到聽到的再自己琢磨琢磨發(fā)揮發(fā)揮。
  
  悶子愛去和人扯球淡,用悶子的話說,一肚子貨,不說憋得難受。
  
  子書裝裱店的秦老板請悶子喝酒,為啥?秦老板的兒子在外省談了個女朋友,女方的家里人要來老街會會親家。秦老板聽說女方是教育世家,幾輩人都在學(xué)校教書育人。偏偏秦老板一家人又不善言辭,怕怠慢了人家。讓悶子去造造氣氛。
  
  悶子應(yīng)承下來,說咱大侄子的事那就是我的事,盡管放心。
  
  果不其然啊,獅子樓里吃著老街水席,喝著美酒杜康,悶子從老街的私塾到今日的清華北大,從孔子問禮到百家講壇,古今中外教育家的名人趣事,嘴不使閑,滔滔不絕,歸根結(jié)底,教育最大,教師最尊。秦老板是攀上了高枝。親家是吃得滿意喝得痛快聽得高興,親事就定下了。
  
  秦老板樂不可支,給悶子個大紅包表示謝意。
  
  悶子打著飽嗝,說,我那也就是扯球淡。
  
  秦老板附和著說,扯得好,扯得好。
  
  老街幾個小青年請悶子坐地攤,喝啤酒,吃涮牛肚兒。其實也是想涮涮悶子。幾位小哥,不談陳年舊事,專揀現(xiàn)今的高深玩意談。他們談美軍進(jìn)入伊拉克使用的最新裝備,講俄羅斯宇宙空間站的對接,還時不時地假裝虛心地問悶子。
  
  悶子一瓶啤酒下肚,哈,我也是扯球淡啊。美國的單兵作戰(zhàn)能力很強(qiáng)啊。美國的海軍陸戰(zhàn)隊用的是世界上最先進(jìn)的M16自動步槍。知不知道為啥美國兵喜歡用這三連發(fā)的自動步槍?那都是美國國防部的主意。因為人家根據(jù)實戰(zhàn)和測試,自動步槍在三發(fā)子彈精準(zhǔn)率最高,能達(dá)到最佳的攻擊效果。要是換成了你們幾個小子,光圖了痛快,一梭子彈都突突光了,那就是浪費扯球淡了。
  
  幾個小青年沒有占到便宜,便用英語商量著逃單,把悶子扔在這里買單。悶子啥腦子啊,早看出他們的壞主意了。一把抓住最后一個想去方便的小哥,說,把賬結(jié)了再去方便也不遲嘛。想涮我啊,扯球淡!也不打聽打聽我悶子是干啥吃的?你們幾個誰家的小子我都清楚,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撒尿的小家伙切下來喂狗?老板,再來十把牛肚。小子,結(jié)賬。
  
  悶子拍拍吃得脹鼓鼓的肚子,愜意地哼著戲曲兒,不知又去哪里扯球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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