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在后村租住的房子,是個單間,面積也就十五六平方米。這樣的房子冬天冷夏天熱。冬天冷沒有好辦法,只有死扛。到了夏天,情況就不一樣了。大家就把樓頂打掃干凈,干脆鋪了涼席,睡在樓頂上。
這樣的睡法很有意思。單身的男人,一張小涼席,隨便找個地方一鋪,呼嚕呼嚕就能睡。小兩口大多是找些偏僻且靠墻的地方,女的貼著墻壁,男的則睡在外面起個保護(hù)作用,以防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要是單身女性,就比較謹(jǐn)慎小心了。如果還有單身女性的話,她們則結(jié)伴而睡,一排子過去,陣容整齊;若是只有一個單身女人,反倒是選擇單身男人多的地方——她深諳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的道理。
小北是個單身男人。單身的小北,還比較單純,睡覺就睡覺,沒有別的想法。他只是覺得這樣的睡法很有意思,熱鬧。當(dāng)然,要是有些女人的睡衣太過暴露,也弄得他的心“咚咚”地跳幾跳,但跳跳也就跳跳,容不得你有多余的想法。
老相就不一樣了。老相也是個單身男人,不同的是,老相是個結(jié)過婚又離了婚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見多識廣,臉皮厚,一到樓頂上睡覺,那雙眼睛,就像不懂事的小屁孩一樣,一點(diǎn)也不安分,專揀那不能看的地方看。
問題是,女人們竟然毫無覺察和防備。
那個叫鳳兒的女孩就是這樣的。
小北從心底里一直喜歡鳳兒,他一直擔(dān)心像鳳兒這樣的女孩在老相這樣的男子面前吃虧。
老相有事沒事就喜歡和鳳兒搭話。鳳兒呢,沒心沒肺的,絲毫覺察不出老相的不懷好意。老相一搭話,她就把兩只耳朵豎得跟那旗桿一樣,好像老相的話是道大餐,聽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時不時還“咯咯咯”地笑,一副挺配合的樣子,這讓老相說起話來更加放肆。
有一次,大家伙兒剛在樓頂鋪好涼席,鳳兒就纏著老相,要老相講故事。老相的賊眼就跟舌頭似的,在鳳兒的身上舔來舔去,然后,他就鴨子似的“嘎嘎嘎”地笑著講了一個段子。
老相說,早先的時候,他們村里有個男孩談了一個對象,有一天,男孩把女孩帶回了家,可男孩家里窮,只有一間房,一張床。晚上睡覺時,男孩和他父親睡一頭,女孩呢,只好和男孩的母親睡一頭。
男孩有了心事,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折騰到半夜,聽到他父母親響起了鼾聲,于是也假裝睡著的樣子,一邊打著呼嚕,一邊給女孩傳話過去:呼——呼——想了,想了。
女孩聽了男孩的話,也裝做睡著的樣子,說:呼——呼——過來吧,過來吧。
女孩的話剛說完,就聽父親的鼾聲響了起來:呼——呼——不敢,不敢!
沒想,父親的話音一落地,母親的鼾聲就響了起來:呼——呼——盡他去,盡他去。
老相的段子一講完,鳳兒竟然笑得差點(diǎn)背過氣去。她一邊笑,還一邊用她的小拳頭去打老相:你壞死了,壞死了!
這讓小北很生氣。他戴上耳麥,假裝聽音樂,其實(shí)那音樂根本就沒打開,他只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示對老相的不屑。
轉(zhuǎn)眼,就進(jìn)入伏天了,天氣更熱了,小北發(fā)現(xiàn),鳳兒似乎和老相走得越來越近了。
一天晚上,大家聽完老相的故事后,相繼睡去。樓頂上一時鼾聲此起彼伏,夜也漸漸地深了。
就在這時,一聲尖叫劃破了夜空。是女人的尖叫。大家都被這尖叫聲給吵醒了。
尖叫聲就是從樓頂上睡覺的人群里發(fā)出的,可大家坐起身后,面面相覷,個個都一臉無辜的表情。沒有一個人承認(rèn)叫聲是從自己的嘴里發(fā)出的。
那尖叫聲就成了一個謎。不過,從第二天晚上起,再也沒有人上樓頂睡覺了,那尖叫聲讓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一年后,小北和鳳兒終于走到了一起。
正是夏天,屋子里異常悶熱,可還是沒有人上樓頂睡覺。去年夏天的那聲尖叫似乎還在人們的心里游蕩。
鳳兒就埋怨說,都是去年那尖叫聲給弄的!
小北卻笑了。小北說,要不是那聲尖叫,我們能走到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