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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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婉兒的眼睛里，麥微真是機關(guān)算盡。
陳婉兒覺得，麥微肯定是盯著主編的位置才離開課堂的，雖然麥微去的時候編輯部才剛剛成立，報紙也還是一張無名的內(nèi)部小報。
陳婉兒想，麥微是一個有前瞻性的女巫一樣的女人，她一定預測出來將來的報紙是有發(fā)展的。
N校是全國的重點學校，N校的報紙在麥微去之前的讀者只限于本校的學生和教師，內(nèi)容也大部分是學校的各類通知、教學改革、學生的作文等等。
讀起來味同嚼蠟，沒幾個人愿意讀。
但麥微去了以后，那內(nèi)容立刻趣味起來，欄目也開始豐富多彩。
一張不起眼的小報，經(jīng)麥微的手一打造，立刻身價百倍。耳目一新的內(nèi)容慢慢地被教育界所接受，被校外的家長所接受，許多社會人特地來學校索要和購買。
在新來的校長運作下，這張僅屬于教育界內(nèi)部交流的非全國通用刊號的報紙，搖身一變居然有了刊號。
報紙開始掙錢，編輯部也迅速擴大，后來聘用的人員已經(jīng)不需要學校的財政出錢。
做為報社元老的麥微自然坐上了主編的寶座，校內(nèi)的各種榮譽也接踵而至，麥微出出入入都和校長級別的干部站在了一起。
陳婉兒于是就更加確定麥微這個女人的老謀深算。
可就在這個時候，麥微竟然找到校長，提出辭去主編的位置，要求重新回到講臺上。
校長豈肯放過她。
沒有人可以替代這個才華橫溢，干練穩(wěn)重的女主編。
而且N校已經(jīng)離不開這張報紙了，往大了說，這張報紙已經(jīng)成了學校和家長、社會溝通的一個平臺，是社會了解N校的窗口。往小了說，這張報紙也成了校長宣傳自己的教學思想和政績的喉舌， N校所取得的教學成果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能被社會各界所知曉。
但麥微對付這位剛來兩年的新校長和對付老校長一樣，不管你怎么好言相勸，就是一句多余的解釋都沒有：校長，您說完了嗎？我必須回去上課。
新來的校長無奈地答應了她。
但校長有個條件，上課可以，但暫時不要離開編輯部，用最快的時間給我培養(yǎng)一個主編。
麥微一口答應了。
“哦！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現(xiàn)在不缺語文教師，高二倒是缺一個數(shù)學教師。”
校長微笑地看著麥微。
校長知道麥微原來教語文，而且已經(jīng)教到了市級教學能手的程度，他這樣說只是想讓麥微知難而退，還是乖乖地回去當自己報紙的主編。
而且，校長很希望這個傲氣的女主編能跟他說一句小話，只要她能稍微地在自己面前彎一下腰，露一下笑臉，語文老師的位置是能調(diào)配出來的。
校長說完這句話就意味深長地看著麥微。
麥微轉(zhuǎn)身就走：“好，就這么定了，我就教數(shù)學。”
校長立刻愣了！
好，既然你愿意教，那我沒辦法，可別說我這個校長整你，等你在講臺上走了麥城，到時候看你還傲不傲，看你還理不理我！
麥微從編輯部搬到數(shù)學組，在走廊上見到校長還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傲氣樣。
哼！有你求我的那天！
校長胸有成竹地想。
陳婉兒在教務(wù)處負責，麥微去領(lǐng)數(shù)學教材的時候，正好聽見校長和陳婉兒在教務(wù)處里說笑。
陳婉兒是這個校長來到此校兩年內(nèi)飛速地提起來的干部，因為陳婉兒有見人就熟，喝涼水也能送人半里地的能力。雖然說話有騷首弄姿之嫌（這是老校長給陳婉兒戴上的帽子，也正因為這點老校長不得意她），再加上講課很會做一些花架子，自然就成了新來的校長改朝換代組建內(nèi)閣成員的首選人物。
這里我們有必要解釋一下“花架子課堂”，就是不講究實際的效果，只追求形式的好看，像演戲一樣搞一些教具，這樣的可看不中用的課被老師們戲稱為花架子，但這種課目前在教育界很流行，被冠以教育改革的成果加以推廣。
陳婉兒很會搞這種花架子課。
所以，這個新來的校長教學改革的第一個內(nèi)容就是推廣陳婉兒的花架子課。
陳婉兒成了校長教學改革的骨干人物，也是受益最多的人物，兩年之內(nèi)揚名又提干。
麥微推門走進教務(wù)處，看見陳婉兒穿了一件顏色很夸張的粉色裙子正在屋子當中揚著兩支胳膊像小女孩一樣的轉(zhuǎn)圈：“你看看嘛，看看嘛，到底好看不好看哦!”
聲音充滿了撒嬌和甜膩膩的味道。
校長仰身坐在陳婉兒那張大大的轉(zhuǎn)椅上，滿臉都是笑：“好看，好看，回頭率肯定百分百。”
陳婉兒捂著那張涂的像紅櫻桃一樣的嘴巴嗔怪地笑：“討厭。”
說這話的同時，陳婉兒的身體一扭三道彎，神秘的藍色眼影搭配上嫣紅的臉蛋使她的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千嬌百媚的顛覆魅力。
麥微和陳婉兒的口頭語都是“討厭”，但麥微說的“討厭”是厭惡里邊裹挾著蔑視，而陳婉兒說的“討厭”卻是柔軟里邊又帶著些許的嬌嗔。
人的語調(diào)怎么會有如此大的差別呢？
語調(diào)有差別，效果當然就會有差別，這個差別有時候可怕到能造成命運的巨變。
可是，麥微就是學不會這種語調(diào)！
見麥微進來，陳婉兒和校長立刻停止了說笑。
麥微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裙，一臉拂不去的正氣，莊重地站在門口說：“陳主任，我來領(lǐng)教材。”
陳婉兒風擺楊柳地走過來拉麥微：“哦，麥微，進來坐一會兒呀，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麥微一揚胳膊，躲過陳婉兒的手說：“不坐了。”
陳婉兒很不悅，轉(zhuǎn)身給麥微找書，麥微拿上書走了出去。
校長的目光跟隨著麥微。
陳婉兒看看校長說：“兩年沒上課再走上講臺能講好嗎？何況還換了專業(yè)。”
校長說：“講得好不好那就看學生的反饋情況了，講得如果不好，我的辦公室立刻就會擠滿家長的……”
呵呵……
是呀，在如今這個競爭的社會，家長能允許一個老師去誤自己的子弟嗎？
陳婉兒和校長一起笑，當然兩個人笑的意思不一樣，陳婉兒是幸災樂禍，校長是笑麥微愚蠢的倔強和傲慢。
陳婉兒等著看麥微的笑話。
可是陳婉兒沒有等來，她等來的是學生們對麥微歡迎的掌聲，她趣味橫生旁征博引的講課內(nèi)容立刻迷倒了那些少男少女。往日的那個數(shù)學教師干巴巴枯燥乏味的講課內(nèi)容別說讓學生熱愛數(shù)學，就是堅持著聽完就不錯了，而現(xiàn)在學生們才知道，原來這些枯燥的數(shù)字符號還藏著那么多迷人的奧妙。
陳婉兒等來的第二個結(jié)果是新來的校長把眼光從自己這個“業(yè)務(wù)尖子”的身上挪開，頻頻地落在了麥微的身上。
看見校長這樣，陳婉兒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于是謠言四起：
謠言一：麥微當初是盯著主編的位置走的，撈夠了錢現(xiàn)在又回來競爭高級職稱了，因為在學校不上課是不能參與評職稱的。
謠言二：校長滿足麥微上講臺的愿望一是因為被麥微的錢喂飽了，二是這個新來的校長被麥微的美色傾倒了。
是的，這個剛來的校長眼光確實頻頻地往麥微的身上落。
哼！這個萬能油！
陳婉兒憤憤地罵到。
是的，她不明白這個女巫一樣的女人為什么什么課都能教。
人都說什么都能，等于什么都不能，可是這句話對這個女人似乎不管用。
陳婉兒只能用“萬能油”這個詞來罵麥微。
是的，陳婉兒想的沒錯，校長就是想和麥微接近。
校長覺得這個女老師很值得研究研究。
可是盡管校長和麥微在一起開了許多次會議，盡管麥微在寫報道學校情況的新聞通訊類稿件的時候無數(shù)次地和校長電話溝通，但每一次都就事論事，語言簡練到不能再簡練。
校長很多次都暗示麥微要單獨談?wù)劊溛⒍家愿鞣N理由躲避校長的單獨會見。
她除全體教師開會在會議室露露面以外，平日里見面點個頭一聲不吭轉(zhuǎn)身就走，樣子很傲氣。
陳婉兒對校長說:“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自命不凡，那你就看麥微好了。”
校長就笑：“有點文采的女人都這樣！ ”
陳婉兒冷笑：“是自戀！”
校長說：“自戀就是自愛，有自尊的女人才自愛，一個女人連自己都不珍惜別人能珍惜她嗎？”
校長盯著陳婉兒鄭重地說，因為他最近經(jīng)常看見陳婉兒和一些男老師輕佻地開玩笑。
陳婉兒看校長的表情，幽幽地說：“麥微是個會讓所有人動心的氣質(zhì)女人。”
校長瞥了陳婉兒一眼厭惡地想：挑逗男人動那心的只有你這樣的女人。
校長說著就走出了教務(wù)處。
這是陳婉兒和校長兩年多來第一次話不投機。
陳婉兒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則寓言：牛對每天都吃的草很厭倦，開始絕食，養(yǎng)牛人就把草扔到了房頂上，然后槽子里仍然放著牛不愿意吃的草。
牛對很容易夠到的草不屑一顧，而是費勁地去夠房頂上的那些草，拉下來后很香甜地吃著。
陳婉兒開始后悔自己當初對校長的過于主動。
男人就是賤，你對他越好，他嫌棄你的速度就越快，不管你是多么優(yōu)秀的一個女人！
陳婉兒也開始學著麥微的樣子傲慢地對待校長，但校長很快就順應了她的傲慢，對她越來越遠。
在陳婉兒的眼睛里校長對麥微真是越來越關(guān)注了。
陳婉兒經(jīng)常在走廊或者校園里看見校長目送麥微，甚至是在麥微上課的班級門口也經(jīng)�？匆娦ｉL正站在那發(fā)呆。
麥微也經(jīng)常在講課的時候看見教室的玻璃上貼著一張臉：那是校長的臉。
一開始麥微并不多想，只是很反感：你監(jiān)視我，我也是這個干法。
麥微上課經(jīng)常是這樣的：既決不晚來一分鐘，也決不多上一分鐘。
上課鈴一響，麥微保證夾著教案站在講臺上；下課鈴一響，不管多么重要，多么有意思的課，講沒講完，拍拍手上的粉灰，夾上課本就揚長而去。
還想聽嗎？對不起，且聽下回分解吧！
這不是一個以校為家的人，她不愿意在學校和講臺上多呆半分鐘。
校長想得沒錯。在麥微的心里，講臺和家庭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當初自己要求去校報就是因為編輯不坐班，自己可以隨時在學校里出出進進。
編輯的工作不要求像教師那樣準時準點地站在講臺上，而且學校的報紙是半月才出一期。
可是，麥微在編輯部里工作了一年就被推到了主編的位置上。
這個主編不是她想要的，主編的工作責任大，擔子重，要跑印刷廠，要出去應酬，要協(xié)調(diào)編輯之間的各種問題。更讓她頭疼的還是和學校的領(lǐng)導打交道，她必須天天去接觸領(lǐng)導，她要不停地參加各種會議，參加各種不想?yún)⒓拥难鐣?/span>
可是，如果麥微出去開會，家里就變成了垃圾山和臭港。
如果麥微回家晚了，林一存在家就吃不上熱飯，他就會胡亂地找點涼東西塞肚子。
麥微不想讓林一存吃涼東西，她怕林一存得病。
如果麥微回家沒規(guī)律，原本就生活沒規(guī)律的林一存會變得更沒規(guī)律，黑白顛倒地生活方式變得更加黑白顛倒，不定時定量的飲食習慣更加不定時定量。
所以，無論如何麥微不能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了，應該像自己當初離開講臺一樣堅決地離開這里。
上課的教師雖然時間要求嚴一點，但畢竟不經(jīng)常出去參加各種會議，畢竟不經(jīng)常和領(lǐng)導打交道，畢竟沒有報紙主編那么大的責任。
上課的教師只有一個責任，那就是你要把課講好。
而這一點對麥微來說一點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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