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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于曉彤醒來的時候,從貼著喜字的玻璃窗外傳來清晰的鳥鳴聲,晨曦透過窗簾照射進來,靜謐而安好。
  她側(cè)了側(cè)身,看著身邊沉睡的男人,怎么都覺得帥:劍眉星目,鼻翼高挺,那薄薄的唇就像一朵千年的蓮花,每一瓣都散發(fā)著芬芳,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他的唇一口。
  但對方顯然覺得不夠,壞笑著一個翻身壓住了她,“還沒有吃夠?”
  他有著結(jié)實有力的肌肉,摁住她的手腕時小腹貼著她的身體,讓她面紅耳赤,扭捏著身體,想要躲閃,“這大清早的……”
  “你不知道早上的質(zhì)量會更好?”他的雙瞳就像火一樣滋滋地燒著,唇邊的壞笑要多流氓有多流氓。
  “真沒想到你這么壞!”她暖暖地望著他。想著平日里穿著制服嚴肅認真的他,再看現(xiàn)在床上向她“求歡”的男人,真是有點意外。
  “慢慢就適應了。”說著他的舌頭已經(jīng)靈活地鉆進了她的嘴巴里。
  他的吻帶著一股子霸氣和占有欲,深深地吮吸著她,讓她的喉嚨處不由含糊地嚶嚀了一聲,身體也開始滾燙了起來……整個房間彌漫著繾綣纏綿的味道,像一首動人的歌,而那窗上的喜字更加歡喜了。


  浪潮退卻后,于曉彤的體內(nèi)還帶著微微的顫抖,她蜷縮進丈夫的懷里,鄭重其事地說,“陸大法官,以后可得老實點,我現(xiàn)在受法律保護了。”
  “可法律也得保護我呀!”陸永笑。
  “我不管,總之你是我的人,你必須恪守夫道,忠貞不渝地愛我,疼我,呵護我,唯我馬首是瞻!”
  陸永微微一笑,捏捏她的臉,“是是是,從今往后我就是你身邊一馬仔,你指哪兒我往哪兒,絕對服從媳婦的安排。”
  于曉彤滿意地點點頭,半側(cè)起身,伸出小拇指,“拉鉤!”
  陸永“撲哧”笑出聲,伸出小拇指與她扣上,“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的就是豬,就是狗。”
  “是豬狗不如。”于曉彤認真補充。
  “豬狗不如。”陸永附和著,大笑起來,“我媳婦今年到底是二十六還是十六呢?我是不是有猥褻少女的嫌疑?”
  “恭喜你賺到了,我還真的只是十六歲!”于曉彤得意洋洋地笑,用手指在他胸前畫著圈圈。
  她還沒有認真地瞧過他的身材,原來他也是有胸肌的,雖然沒有倒三角的體型,但也很健碩了。她想了想,用腳把被子往下蹬。
  陸永還以為她沒蓋著被子,拉過來想給她蓋上。她握住他的手,“我看看。”
  他從她嬌羞的目光里就知道她想看什么了,戲謔一笑,干脆擺成個“大”字,“現(xiàn)在是人體課,請我純潔的小媳婦參觀男性身體結(jié)構(gòu)。”
  于曉彤既好奇又害羞,半推半就地看了,就像看一件新鮮的玩具。
  她躺到他懷里,內(nèi)心感慨,要是以前她真的很難想象會這樣跟一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這么親密,這么親近——這個人從今天起夜夜都要睡在她身邊了,他是她親愛的丈夫了。
  陸永吻吻她的額頭,“媳婦,看夠了吧,好累,再睡會兒。”
  “我睡不著,陪我說說話。”于曉彤撒著嬌,像趴在糖果上的螞蟻沉浸在幸福里暈頭轉(zhuǎn)向。
  “你說,我聽著。”陸永真是累了。
  于曉彤扁扁嘴,“我又不是天橋說書的,我說,你聽?咱們聊天!你昨天在婚禮上唱的那首‘At Last’真好聽,還有遙控飛機送戒指是誰想出來的點子?就你那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的智慧怎么想得出來?對了,我最喜歡的環(huán)節(jié)你猜是哪里?是穿過紅地毯緩緩走向你的那一刻,漫天的花瓣,讓我感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陸永,你愛我嗎?”

  于曉彤想到昨天,內(nèi)心激蕩,這一生就算有過無數(shù)個快樂的時光,但都不能與昨天的婚禮相比,她綻放了最盛大的美麗,懷揣著最深切的期待,幸福,幸福。
  “愛你。”陸永覺得于曉彤的聲音越來越遠了,他困乏地閉上了眼睛。
  于曉彤想抓起丈夫的手臂咬一口,卻看他像塊石頭一樣迅速地沉入了睡眠中,一腔柔情就被生生地摁了下去。她多想在這個溫馨浪漫的早晨跟他依偎著聊聊,聊聊他們昨天的婚禮,聊聊他們未來的生活。她想要對全世界宣布,她,于曉彤結(jié)婚了!和身邊這個深愛的男人要攜手共度以后的日子,一直到永永遠遠。
  看著一臉倦容的丈夫,她到底是沒有舍得咬下去,撩開被子的一角,躡手躡腳地起床,拿著床頭柜上的手機進了衛(wèi)生間。
  剛坐到馬桶上,一股子冰涼刺激了她,她彈跳著起來,然后明白過來,又生氣又好笑,從今天起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住了,而是和一個男人——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了。她得提醒同樣單身慣了的他,要記得在便后把馬桶蓋子放下來。
  她一邊蹲馬桶,一邊打開手機。平日里她的手機是二十四小時開機,昨天不一樣,昨天是洞房花燭夜,她可不想這浪漫重要的時刻被某個不識趣的電話給打擾了。
  果然,一開機就看到幾條來電提醒,再看看時間,還不到七點,正想關(guān)機,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想都沒想就接起來,那邊傳來林楓有些焦急的聲音,“師娘,王府井那有個殺人案,我現(xiàn)在帶著機器過去……”


  話還沒說完,于曉彤咬牙切齒地打斷,“知不知道我今天新婚第一天?!”
  因為知道婚禮第二天很累,他們把去西雙版納的機票訂在了第三天,這樣好休整一天,再開始他們的蜜月旅行。
  她話語里的火藥味讓林楓拍了拍腦袋,“我,我,我忘記了。這不是一遇到新聞第一反應就是給你打電話嘛,那,師娘,你甭管了,我這就過去先采著。”
  “郭銘呢?”
  “師父昨天喝高了,現(xiàn)在手機也關(guān)著。”
  “這家伙連我結(jié)婚也偷懶!”于曉彤不滿地說,“行了,你先去采著,記住采訪要點,除了拍現(xiàn)場和知情者一定要拍到官方說法。”
  “只是,”林楓遲疑一下,“我就一實習生,不知道別人愿不愿意接受采訪。”
  于曉彤想要掛了手機不理會此事,心里卻有些遲疑。林楓這還沒出師呢,第一次獨立采訪到底能不能抓住重點?這應該是條大新聞,若是被別家搶先播出來做了獨家,她雖然不至于挨批評,但會覺得很沒面子。
  自從她接手政法口子,從來就沒有漏報過一條重大新聞,還常常做獨家報道,就連省臺同樣跑政法口的記者也不能小覷了她。
  “我這就過去。”于曉彤終于下定決心。
  于曉彤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自己,開門的時候才想起床上還躺著她新婚的丈夫呢,又折回趴到床邊上吻了吻他,輕聲說,“臺里有事兒,我一會兒就回來。”
  也不等陸永答復,她心急火燎地就朝外撲了去。
  陸永聽到臥室外的聲響時,還以為于曉彤已經(jīng)回來了,穿著平角內(nèi)褲和拖鞋拉開門就下樓,當看清眼前的人時,他像被踩了尾巴一樣逃了回去。父母正領(lǐng)著一幫子親戚進來,母親徐梅笑得合不攏嘴,“還在睡呢,趕緊起床啦!”又招呼著大家,“坐,來,坐沙發(fā),那兒,那兒還有椅子呢!”
  有人囁嚅著問,“要換鞋不?”
  “沒那么多講究,直接踩!”徐梅豪氣地說,她也沒有換鞋,像主人一樣招呼著大家參觀新房,“要說這房子我還真看不上,都到三環(huán)了,上個班真不方便,可我兒子說了,現(xiàn)在的人都不愛住城里了,空氣污染,再說有車也方便。”
  一眾親戚紛紛附和,無一不流露出羨慕。
  “真是不錯!”
  “太安逸了!”
  “瞧這裝修,比琴琴家的還好!”


  親戚說的琴琴是徐梅的侄女,嫁了個什么老總,在親戚里也是號令人羨慕的人物,可現(xiàn)在她兒子也成了親戚中的翹楚,讓她太有面子了!
  第一次來看房子的時候徐梅還嫌棄這不是高層,一棟樓房就四層,可聽著于曉彤解釋也就明白,原來這種四層帶電梯的房子比那二三十層的樓房更值錢,人家這是陽光花園房,四層樓就住兩戶,一家兩層,帶天井也帶室內(nèi)花園,她徐梅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漂亮的房子,何況一分錢都不用她出。
  再說說小區(qū)環(huán)境,到處都是花草樹木,假山噴泉,那車子都走地下,小孩子可以隨意在小區(qū)里跑,安全得很。小區(qū)還有游泳池、籃球場等等,不僅如此,小區(qū)隔壁還是一所著名的外國語學校。
  徐梅激動得都要哭出來,沒想到呀,真是沒想到,他們陸家竟然會擁有這樣一套大房子。
  陸永家境一般,母親徐梅是水廠工人,就是每天走片區(qū)抄水表的那種,父親陸富國是個小企業(yè)的會計,后來單位改制也就內(nèi)退了下來,每個月領(lǐng)幾百塊的退休工資,這幾年退休金才漲了一些,一個月有一千四百塊,而母親雖然已經(jīng)過了退休年齡,但堅持上班,因為這比拿退休金多領(lǐng)四百塊。
  陸永還有個弟弟,陸安。陸安喜歡畫畫,讀的是那種藝術(shù)學校,這種學校學費一年都得幾萬,對于這樣的家庭來說負擔很重,加上這兩年父親的身體也不太好,醫(yī)藥費也是一筆大開銷。


  他們至今住的還是水廠的舊宿舍,九十年代的房子,外墻白灰都已經(jīng)斑駁脫落,樓道口滿滿當當?shù)亩际请s物,八層樓也沒有電梯。
  陸永一家就住在八樓,雖然樓層高,但徐梅挺滿足的,她在八樓樓頂上了把鎖,這樓頂別人上不去,就成了她的“一畝三分地”,她在樓頂種了些蔥蒜番茄之類的菜,有陣子還砌了個小棚子養(yǎng)起了雞。
  她是那種精打細算的市井婦女,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花,去買菜的時候最后總是把幾毛的零錢給抹過去,買棵青菜得把人家面上的幾層葉子都給摘了,若灑了水?沒關(guān)系,她就站在旁邊一遍又一遍地甩,非要把水給甩干凈了才行。她掂量掂量就知道老板有沒有耍秤,要是覺得不對立馬拿出隨身的方便秤就給稱上了。她絕對不會讓別人占一點便宜,但若是能占到別人的便宜那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不過在生活的千錘百煉之下,徐梅也優(yōu)雅不起來,兩個孩子要養(yǎng)呢,工資就那么點兒,她不得不這樣摳著過下去。以前親戚們有個人情請她,她能找借口不去的一定不去,實在是非要給禮金的也得帶上個塑料袋子去,等到宴席散掉就打包些剩菜剩飯回來。
  好在陸永爭氣,考上公務員,還當上了大法官,在徐梅的眼里,兒子就已經(jīng)光宗耀祖了,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陸永有些心酸,但對于母親的顯擺得意并沒有制止,母親一輩子都在卑微地做人,現(xiàn)在能有點炫耀的資本也就由了她去。
  陸永換好衣服才開門下樓,招呼著,“四老姑,四姑爺,大奶奶,二舅,三舅,大伯,大嬸……”
  長輩們也一并招呼著陸永。
  “小于呢?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長輩來了,還睡!”徐梅擺著婆婆的架勢,不滿地問。
  “臺里有點事兒。”陸永笑著想要扯過話題,“冰箱里有水果,我去洗點兒。”
  徐梅臉色一變,“這叫什么事?你們這才結(jié)婚呢,一個女人家相夫教子最重要,再說你工作那么忙,她總該多在家里照顧照顧你的生活!”
  “媽,”陸永打著圓場,“那是她的工作性質(zhì),時間上沒個準。”說著推著母親的肩膀去了廚房,讓她幫忙洗洗水果,再讓父親在外面招呼客人。
  沒了外人在,徐梅看兒子一眼,“兒子,媽是過來人,這剛結(jié)婚那就好比兩個老虎占山為王,誰把誰制住了,誰就能贏一輩子!你得讓你媳婦知道,你娶的是個女人,而不是個女強人。她把你伺候好了那才叫正事!你呀,別太好脾氣地順著她。”
  陸永笑著說,“知道了,媽,回頭我跟她說說。”
  陸永當然不贊同母親的說法,但他也知道跟母親是說不清楚的,她的觀念是傳統(tǒng)的,陳舊的,要讓她改變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只能順著母親的話,不惹她生氣。
  徐梅今天不打算輕易地放棄幫兒子“占山為王”的機會,她要讓媳婦知道,結(jié)婚了就得把丈夫放在第一位。她拿出手機遞給兒子,“給小于打電話,讓她回來。”
  陸永有些意外,“媽,她這會兒忙著呢,等她回來我會說她的。”
  “這可是你們結(jié)婚的頭一天,這么多親戚在呢,她怎么著也得給我回來!”徐梅堅決地說。雖然說這房子車子是兒媳婦家的陪嫁,她在親戚鄰居面前很得意,覺得自己兒子太優(yōu)秀了,兒媳婦不僅倒貼,還哭著喊著要嫁到他們家來,但她心里還是有些擔心兒子被兒媳婦欺負。
  陸永遲疑一下,還是拿起電話打給了于曉彤,還沒出聲,就被她先搶著說了,“忙著,一會兒打給你。”
  陸永“喂喂”兩聲,可那邊已經(jīng)用冰冷的“嘟嘟嘟”來回應了。
  徐梅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這媳婦真是“得到了就不當一回事了”,想當初她怎么死皮賴臉地追兒子?這才剛結(jié)婚呢,就蹬鼻子上臉了。她隨即搶過陸永的電話,回撥過去,但于曉彤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直到音樂鈴聲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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