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里面？”教室外突然響起了男中音。屋里的兩人面面相覷，都意識到那是巡查老師的聲音。
“還鎖著門，鬼鬼祟祟在里面干什么呢？”門發(fā)出晃動的聲音，顯然老師在推門。
明有陽指著門對著林時初一皺眉，那意思是在問：“你鎖的門？你瘋了��！”
“不是我鎖的，我不知道。”林時初大腦一片空白。可能是剛才進來時有穿堂風，她隨手一甩，門自己撞上鎖的吧。
“聽見沒有，快點開門！老喬，拿鑰匙過來，教室里有人。”老師已經(jīng)在喊校工了，如果等老師把門打開就更說不清楚了。
必須現(xiàn)在就打開門，否則后果更嚴重。明有陽與林時初的反應出現(xiàn)了差異，在明有陽起身去開門時，林時初竄到了最后一排，整個身體躲在課桌底下。
“笨蛋。”兩個人同時在心里罵著對方。林時初認為明有陽現(xiàn)在開門等于自投羅網(wǎng)，而明有陽認為林時初不應該藏在后排，若是老師繞到后門，從門上的小窗戶照樣能發(fā)現(xiàn)她。
明有陽本來想對老師大方地表示他正在為林時初講題，或者兩人正在討論學習上的問題，以明有陽一貫的良好表現(xiàn)，老師即使不相信林時初是個愛學習的孩子，也不會懷疑明有陽會跟著林時初一起搞鬼。但是林時初已經(jīng)蹲在后排了，即使明有陽叫出林時初再找理由，也難免讓別人起疑，好像他們真的是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情。但是他的這種行為在一貫犯了錯誤不是躲就是跑的林時初看來，簡直就是為了保全自己出賣伙伴的舉動。
“討厭，也不給我時間讓我找個更隱蔽的地方。”林時初窩在課桌下，心里憋屈地埋怨著。
無奈，兩人都顧不上太多，只能演好自己的那出戲。
明有陽打開門時，與外面的老師正好面對面。
“哎，怎么是你呀？”巡查老師站在門外愣了一下，“我敲了半天門，聽到里面有動靜，還以為有賊呢。”
“對不起，老師，我在聽英語聽力，戴著耳機呢。”說著明有陽把兜里的MP4拿了出來。好在他平時就有在路上聽英語對話的習慣，老師要是拿去檢查也沒有問題。
“學習啊，怎么不開燈？”老師又追問著。
“反正也是聽英語嘛，光線倒是其次，安靜最重要。”明有陽應對著。林時初聽著在心里暗笑，他們應對麻煩的方法還真是不一樣，即使說謊，明有陽說的也比自己高級呀。要是自己肯定想不到，自己的耳機里傳出來的都是被奶奶形容的“那是唱還是號”的流行歌曲。再說即使自己說在聽英語，也沒有人相信。
“這么晚了，趕快走吧！”老師下了逐客令，“還有五分鐘就門禁了！”
“好的，我收拾一下就走。”明有陽停頓了一下，他看見老師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要等他走才放心。這樣，林時初就不能現(xiàn)在現(xiàn)身冒出來。
“完蛋了。”林時初在心里哀號。
“我把東西放好了。”明有陽特意加重了語氣，然后背著書包走了出去。
“把門鎖好。”在老師的囑咐中，林時初聽到一陣鎖門聲。
教室重新恢復了安靜。
林時初探出蜷曲的上半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下，她的腿都麻木了。
“我把東西放好了。”這句話明有陽似乎有暗指。林時初毛著腰湊到明有陽的桌子前，課桌上什么也沒有。
到底是放了什么東西呀？也不說清楚點。
林時初兩手一摸，桌屜里空空如也。她站在課桌前有點發(fā)愣，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突然手機收到明有陽的一條短信：椅子上有一把教室門的備用鑰匙。
白癡，鑰匙干嗎放在椅子上？我人在屋里，從里面不用鑰匙我也能出去。不對，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啊？林時初反問過去，卻招來明有陽的數(shù)落：我是班長，全班同學的聯(lián)系方式我都有。少廢話，快點出來吧，然后用鑰匙把教室門反鎖好。
原來他擔心的是教室的門。真是個冷血的人。
林時初側身躲到門后聽外面沒有動靜，這次打開教室門，再反身鎖好。剛下了十幾級臺階，就迎面碰到上樓的校工。
“怎么還有學生？”
“我……我剛才鬧肚子。”林時初裝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趕快回家吧！”
林時初哼哼唧唧地下了樓跑出學校。在剛才那個賣報亭的后面，明有陽黑著臉正等著她呢。
“你溜得倒是挺快的。”林時初不屑地說。
“你就不能做事用點腦子？我不走，老師能走嗎？你能出來嗎？”明有陽一想到剛才的情景就生氣，“什么也沒做錯，你藏起來，好像真有什么事情似的，想說都說不清楚了。”
“其實挺好玩的吧！”林時初笑嘻嘻地說。
正當兩人談話時，馬路上一輛黑色汽車悄然靠邊停了下來，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他按了按喇叭。
“爸爸。”明有陽尋聲望過去。
糟了。林時初在心里罵了一聲。她的親身經(jīng)驗告訴自己，沒有哪個家長愿意自己的子女和像林時初這樣的孩子在一起的。
6
明有陽的爸爸明宗亮是個口腔醫(yī)生，本來今天有個對外宣傳的“愛牙”講座，因為開始時間比預期晚了半個小時，所以結束的時間自然也延后了。明有陽發(fā)的短信他看到了，但即使不接兒子，他也要走這條路的，沒想到就在學校門口看到明有陽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開始，明宗亮以為是兒子的同學蘇芒，但是等靠近了仔細一看，這個女生比蘇芒還要瘦高一些，說話時的表情也比蘇芒夸張一些。
明宗亮是在上學期表彰大會上見到蘇芒的，她希望他反對明有陽轉班的事情。明宗亮經(jīng)過聊天，發(fā)現(xiàn)蘇芒是個有規(guī)劃的女生，她希望明有陽能考上名校，而她以后要出國。如果明有陽也有出國這個意愿，兩人就能在異國他鄉(xiāng)志同道合做個學伴。蘇芒向明宗亮表示，有個名校作為背景，申請國外大學獎學金有一定優(yōu)勢。
在對待明有陽與女生交往的事情上，明宗亮的態(tài)度一直是比較放開的，他看中的不是交往本身，而是交往帶來的結果。其實兒子還是挺令自己放心的，他交往的朋友也都是比較乖巧的。比如葉向夕，她與明有陽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一起成為學習上的好搭檔、生活上的好伙伴。開家長會時，他也看出來葉家的態(tài)度，對兩個小孩若有若無的好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果他們這種彼此欣賞的感情產生的互相促進的作用能一直持續(xù)下去，應該是有一個可見的未來。一對小兒女相互勉勵考進彼此中意的大學，如果有緣分繼續(xù)走到一起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只是當葉向夕生病轉到五班后，明有陽要求跟著轉了過去，才把他嚇了一跳。以至于妻子都怪他，對兒子太過縱容了。
即使如此他仍然相信，這就是兒子對突然失去一個伙伴產生失落感帶來的抗拒反應，給他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好的。他深知自己的兒子最討厭的是別人不相信他，尤其當他通知了家人不用來，自己又出現(xiàn)了，不管與這個女生有沒有關系，都會讓兒子覺得在被監(jiān)視。
明宗亮想起來了，早晨家政劉嫂向他提起過，老爺子也就是明宗亮的父親突然想吃小籠包，她不知道哪里的小籠包味道好，來征詢他的意見。當時他一口應承下來，自己晚上親自買回去。
不如就拿這個當借口好了。
明宗亮如此費盡心思對待自己的兒子，是因為不想再刺激孩子。自從葉向夕生病以后，他知道雖然明有陽表面上不說什么，但其實心里還是很壓抑的。
他總覺得明有陽在回避著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一直沒有接受葉向夕是個病人，而且還是個可能永遠也好不了的病人。作為醫(yī)生，雖然是口腔科醫(yī)生，但是在醫(yī)院生老病死的氛圍下，讓他明白許多事情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明有陽一直在為他和葉向夕的約定而努力，可是如果有一天葉向夕真的失約了怎么辦？明有陽能接受嗎？
“這么晚了，你同學回家嗎？她住哪兒，要不要叔叔送一送？”明宗亮對明有陽解釋自己是要替爺爺買小籠包，轉了好幾圈都沒找到，然后笑著向林時初打招呼。
林時初大方地推薦：“街口一家老店的小籠包最好吃呢，我也買過，排隊的人可多了。”
“看來你知道，麻煩你帶下路，然后順便送你回去。”明宗亮溫和地說。
林時初毫不客氣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誰讓你坐那兒的？”明有亮氣呼呼地坐在后排。
“叔叔不是讓我指路嗎？今天我是幫你幫到家了。”林時初笑嘻嘻地說。
明宗亮呵呵一笑，他覺得這個女生與乖巧的葉向夕、好勝的蘇芒完全不一樣。也許在她開朗樂觀的性格影響下，兒子能打開心中的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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