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話語中的憋屈之意,再想想他萬人之上呼風喚雨的身份,季荷伊險些忍俊不禁。
“好,這可是你說的。”太后一臉得意,老神在在地把玩著手中的白玉扳指,道,“此次須彌山之行,哀家已請相士卜算過了,再過三天便是黃道吉日,宜婚配宜嫁娶,你與荷伊的大婚,還有荷伊的冊封大典,便定在那日了。”
“三天后?”步瑯飛臉色又是一暗,他定然是沒有想到事情會來得這樣快。
“此事已成定數(shù)。”太后悠閑地喝了一口茶,“是你說任憑哀家做主的。”
“……”步瑯飛無話可駁,只有負手而立,低頭吃著悶虧。
母子二人你來我往斗法一般,季荷伊看得正有趣,又聽太后施施然道:“雖然時間倉促緊迫,但該準備的一切都不可馬虎。這是你的第一次大婚,荷伊可是要成為你的第一位妃子的人,這門和親同時又象征著我天朝與東汶國的交好,所以絕對不能怠慢了人家。”
步瑯飛依舊沒有說話,但季荷伊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越來越糟糕了。
“對了,”太后終于放過步瑯飛一馬,將注意力重新轉(zhuǎn)回到季荷伊身上來,“哀家聽說你住在水榭居?”
“是的,太后娘娘。”季荷伊點了點頭。
“那兒地方偏僻,太冷清,住久了容易生病。”太后皺著眉搖了搖頭,又是嗔怪地瞪了步瑯飛一眼,“就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太后娘娘,不打緊,荷伊喜歡安靜,那兒環(huán)境清雅,丫鬟們也照顧得周到,住著挺好。”季荷伊親昵地搖了搖太后的手,略帶撒嬌般地說道。
太后顯然十分受用,一臉憐惜地握住她的手:“這怎么行?你貴為皇妃,將來可是要為我們皇家傳宗接代的,這身子骨必須調(diào)理好了,不能怠慢。”
聞言,季荷伊頓時語塞,白皙的面龐上赫然浮起一朵彤云。
“來人。”太后朗聲道,“去把公主的東西都搬到紫竹苑。”
話音未落,只見步瑯飛背脊一僵,上前一步,聲音之大讓太后都嚇了一跳:“紫竹苑不可!”
“有何不可?”太后也挺直了身子,一臉不悅之色,“紫竹苑離這昭陽殿最近不過,你每日一來二去也方便些。再說那水榭居陰冷偏僻,怎能住人?”
“棲鳳宮的環(huán)境亦是清雅秀麗……”聽太后語氣堅決不容置喙,步瑯飛已經(jīng)去了三分底氣,只是神色暗淡地徒勞掙扎著。
“不妥。按照我天朝先例,棲鳳宮只有一朝皇后才能夠居住。”太后語氣漸柔,慈愛地拍了拍季荷伊的手,“要是荷伊將來有一天能夠坐上后位,到時再搬去那兒也不遲。”
“荷伊惶恐。”季荷伊只一味低著頭,暗暗咂舌。
看來,她免不了要成為母子相爭的炮灰了,以后在皇上面前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啟稟皇上、太后娘娘,棠梨宮已設(shè)下大宴為太后娘娘接風洗塵!”一個年紀稍長的太監(jiān)在昭陽殿外通報道。
“好了,你們幾個速速去水榭居,將公主的東西都搬到紫竹苑,不可怠慢,用膳過后哀家可是要親自檢查的。”太后抬手點了昭陽殿幾名看起來伶俐的丫鬟小廝,朗聲吩咐道。
下人們紛紛領(lǐng)命而去,太后站起身來,看著身畔韶顏雅容的季荷伊,心情大好,悅聲道:“走,陪著哀家一起去棠梨宮用膳。淳兒,你也一起來。”
“是,太后娘娘。”季荷伊親昵地挽起太后的手。聽見有好吃的,步淳也歡快地幾步小跑跟了上來。
“你還愣著作甚?”太后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步瑯飛依舊杵在原地,見他臉色難看,口氣不禁緩和不少,“快走到哀家的身邊來。”
“是,母后。”步瑯飛眼中銳氣全無,聲似嘆息,神色有些頹喪,依言走到太后身畔,與其并肩而行。
日光正烈。
季荷伊悄悄抬眼打量著步瑯飛。
恍若錯覺,她仿佛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抹深不見底的哀傷。
不知為何,她心中淺淺一痛,萬般思緒驟然涌上心頭,那相似的面龐倏然有了相似的表情,不再那樣的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他眼中的傷痛,她再熟悉不過。
仿佛當年的宇文鐸,便是帶著這樣的表情對她說,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彼岸陌路,再無交匯。
棠梨宮布置得華美大氣,陣陣酒香沁人心脾,高雅的絲竹之聲婉轉(zhuǎn)繞梁不絕于耳,身段柔美的舞姬舞姿翩翩水袖盈盈,與其說這是一場宴會,不如說是一次家宴。
太后和皇上高高端坐于棠梨宮主位,堂下順位依次是吟月公主生母舒太貴妃、淑儀公主生母婉太妃、四王步聲、九王步淳,還有另外幾位平時不常見到的王爺。季荷伊由于尚未嫁入皇室,與幾位女眷一同坐在末位。
幾日沒見,太后與幾位王爺相談甚歡,伶俐的步淳妙語連珠,天真無邪,逗得太后頻頻發(fā)笑。步瑯飛一味低頭喝酒吃著小菜,言之甚少,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今日心情不佳,自然也沒有人敢去捋龍須,問出個所以然來。
見太后的焦點不再在自己身上,季荷伊也放心地舉箸吃起面前的菜來,幾道小菜和點心味道都不賴。這時丫鬟送來一道主菜,季荷伊小心地挽起袖口,想要伸手去夾時,一把清脆柔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是白梅,好香呢。”
聞言,季荷伊動作微微一滯,回眸看去,只見身側(cè)一面容俏麗的妙齡少女正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
“這位是……淑儀公主?”季荷伊眸光流轉(zhuǎn),大膽地猜測道。
“呀,你怎么知道?”面前的少女正是封號“淑儀”的七公主步綾,她訝然,一雙美眸瞠得老大,櫻唇微張,有種毫不做作的可愛。
“宮里的下人常常說起呢。說是喜穿藍衣,雪膚玉肌,面若桃李的,便是淑儀公主。”季荷伊微笑道。
別看她在水榭居枯坐了幾日,那幾天她可沒有閑著,除了翻看書籍,還經(jīng)常和水榭居為數(shù)不多的下人們聊天,基本對天朝皇室的概況有了一個粗淺的了解。
“公主真會說話。”淑儀公主咯咯地笑了起來,眼中有調(diào)皮的神色,“再過不久,步綾就要稱公主一聲皇嫂了。”
“我叫季荷伊,與公主年齡相仿,不如就以名字相稱了?”季荷伊姿態(tài)親昵地說道。
“那自然最好不過。眼下你我都是公主,公主來公主去的,連我都要頭疼了呢。”說到這兒,淑儀公主又是一串銀鈴般的笑,看來個性相當開朗活潑。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時,棠梨宮末位右端發(fā)生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季荷伊聞聲看去,只見一位身穿嫩綠長裙的女子面色蒼白地咳嗽著,她身形瘦削,雙頰微微凹陷,病態(tài)的容顏讓人無法分辨出她的年齡。須臾過后,她以帕掩面,依舊咳嗽不止,反而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她渾身顫抖,還不慎碰翻了面前的酒杯,坐在她身邊的女眷都驚叫著紛紛避讓,生怕自己的衣裙被酒水沾污了。
場面一時間有些亂。
看她咳得難受,季荷伊都覺得自己的喉嚨在微微發(fā)癢了,她思索了一會兒,端起丫鬟剛剛端上的一盞蜂蜜茶,起身走到那個咳嗽不止的綠衣女子面前:“喝點蜜水潤潤嗓子,應該會好受一點。”
女子抬眼看了季荷伊一眼,一只手仍舊拿著帕子捂住嘴,另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去接那只茶盞,但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動作,手腕一顫,竟生生將季荷伊手中的茶盞碰翻,蜂蜜茶盡數(shù)潑灑在了季荷伊的衣裙上,看起來相當狼狽。
幾名女眷再次驚呼了起來,淑儀公主也趕緊拿著帕子來到季荷伊身邊,一邊低頭幫她擦拭著裙上的茶漬,一邊皺眉道:“這顏色可不好擦呢。”
淡雅的淺紫色長裙上多出一圈不雅的茶漬,季荷伊自己也覺得尷尬萬分,再加上女眷們紛紛離席站起,這里的騷動終于引起了太后以及方才還在談笑風生的男人們的注意。
“瑾知,你怎么了?”
只聽一把流泉般的聲音響起,帶著焦急的關(guān)切。季荷伊尋聲看去,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步聲。他在綠衣女子身畔蹲下,一邊毫不避嫌地輕拍她的背脊,試圖緩解她的痛苦,一邊審視著她面前的菜肴。
“這菜里有姜。”他輕聲道,眉毛幾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
“奴婢該死,奴婢不曉得王妃不能吃姜。”方才為綠衣女子上菜的丫鬟嚇得砰地跪下,不住地發(fā)抖。
“別怕,叫御膳房熬一碗白蘿卜湯來,要熱的,越快越好。”步聲利落地吩咐道,同時抬手為綠衣女子掐著脖頸處的穴位,手法及其嫻熟。綠衣女子終于咳得不再那樣劇烈了,她感激地看著步聲,面色也由方才的青紫漸漸轉(zhuǎn)為最初那種病態(tài)的蒼白來。
季荷伊若有所思地看著步聲和綠衣女子之間仿佛毫無芥蒂的接觸,又聽方才那丫鬟喚綠衣女子“王妃”……
“她叫向瑾知,是四哥的第一位側(cè)妃,也是眼下唯一的一位。”也許是看出季荷伊的疑慮,淑儀公主悄悄地湊到她的耳邊說道,“雖然她出身高貴,但是從小身體一直不好,一年前大病一場,也許是落了病根,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好在四哥心腸好,對她是呵護備至呢。”
“我進宮前在王府住過幾日,但都沒有見過這位王妃。”季荷伊依舊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身體緣故,她平日不輕易出門走動,除了必要的宴席會露個臉之外,其余時間都是在自己的房里休息。”淑儀公主繼續(xù)解釋道。
季荷伊想來覺得也是,自己在王府時也不常出門走動,相熟的丫鬟數(shù)來數(shù)去也只有繡繡一個,不曉得這位王妃的存在也沒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她覺得自己的疑惑還沒有被完全解開,步綾的一席話,再加上方才步聲和向瑾知之間的互動,總讓她覺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難道是因為俊逸出塵若天人一般的步聲和眼前這位蒼白瘦弱的向瑾知看起來太不相配的緣故嗎?
季荷伊百思不得其解地搖了搖頭。
這時,丫鬟送上了溫熱的白蘿卜湯,步聲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向瑾知喝下,她胸口的起伏漸漸平息下來,面色稍霽,終于止住了咳嗽。
“瑾知的身子還是不大好呢。”太后也略帶關(guān)切地走上前來,一名嬤嬤緊隨其后地扶著太后的手臂,神色極為恭敬。
“是兒臣照顧不周。”步聲低頭道,想必此刻他的心情也是十分不好的。
“幾個孩子里面,就數(shù)你成親最早,哀家還盼著能早點抱上皇孫呢。”太后毫不掩飾自己話中的遺憾和不滿,沒注意到綠衣女子的臉色倏然青得可怕,好不容易停止顫抖的手居然又開始戰(zhàn)栗了起來。
她反常的樣子沒有逃過季荷伊的雙眼。
“母后,瑾知今天身體不適,恕兒臣先行告退,帶她回府休養(yǎng)。”步聲站起身來,朝太后作揖道。
“嗯,去吧。”太后揮了揮手,顯然也是不想為了這個小插曲破壞了氣氛。
向皇上和幾位太妃問安后,步聲和一名丫鬟扶著向瑾知離開棠梨宮。
季荷伊的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向瑾知,直到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棠梨宮的門外,她才撤回目光,有些苦惱地看著自己沾了茶漬的衣裙。
她揉了揉有些發(fā)麻的腳踝站起身來,抬起頭,渙散的眸光無意中與半空中一道強烈的視線撞在一起。
步瑯飛。
他的目光帶著七分醉意三分清醒,緊緊鎖住她,將她的狼狽盡收眼底。那復雜的眼神里,有幸災樂禍,有譏誚,有諷刺,還有明明白白的三個字——
你,不配。
接下來的三天,是季荷伊有生以來過得最忙亂的三天。
大婚之前雜事繁多,先是禮部大臣到紫竹苑一本正經(jīng)地詢問了季荷伊的姓名與生辰八字,目的是為了看兩人命相是否合適。季荷伊猶豫良久,才將東汶公主真正的姓名和生辰報上。太后娘娘又對紫竹苑素凈的布置很不滿意,抱怨季荷伊身邊的奴婢太少,硬是將自己身邊的一個嬤嬤撥到了紫竹苑,專門服侍季荷伊的生活起居。盛情之下,季荷伊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淑儀公主天天到紫竹苑來陪她聊天解悶,也成功地將大婚前的緊張感緩解了不少。
再過一天便是大婚,沈嬤嬤一大早就將季荷伊叫了起來,試穿剛剛送到的喜服,說是太后娘娘一會兒要親自到紫竹苑來,手腳麻利,絲毫不敢怠慢。季荷伊百般困倦睡眼惺忪地任由嬤嬤丫鬟們擺弄著,直到沉重的鳳冠戴上頭頂,她才微微有些清醒過來。
眨了眨眼,她倏然看見銅鏡中鳳冠霞帔唇紅齒白的自己,居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她要嫁人了,真的要嫁人了。
雖然這不是她所生活的時空,雖然她扮演的是別人的角色,但她是活生生地存在著的。難道,就這樣草草地訂了終身?
“公主真是好福氣啊,咱們天朝的第一位皇妃,肯定是萬千寵愛于一身。”新來的丫鬟麗娘特別會說話,她細心地將一支名貴的夜明珠釵插在鳳冠下露出的發(fā)髻中。這把釵是皇上賞賜的,連同各種珍玩字畫一起,琳瑯滿目。
或者說,是太后娘娘逼皇上賞賜的。
季荷伊還在微微地發(fā)怔,門口便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只聽門口小童朗聲道:“淑儀公主到!”
一絲愉悅頓時浮上眉梢,季荷伊將各種想法暫時壓下心頭,示意丫鬟嬤嬤先停下手上動作,便小心地站起身,走出內(nèi)室。
“真是氣人,那個肖瀚又捉弄我。”淑儀公主今天一反常態(tài),滿臉怒容地抱怨著,她面頰微紅,雙拳緊握,“要不是看在四哥的分上,我才不會輕饒他呢。”
“肖瀚?”季荷伊略略思索了一會兒,眼前浮現(xiàn)出一名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的翩翩佳公子,再看看淑儀公主氣得滿面緋紅的樣子,不知為何她竟想笑,“肖瀚怎么得罪你了?”
“哼,先不說他了。咦,你……”淑儀公主這才發(fā)現(xiàn)季荷伊換上了新裁的一身喜服,霎時雙眼一亮,迎了上去,小心地抬手摸了摸,口氣中滿是羨慕,“哇,這是上好的綢緞裁成的呢,這樣細致的針腳,必然是江南的織女親手織的,一年只能做那么幾匹……”
看她眼饞的樣子,季荷伊笑著撞了撞淑儀公主的手臂揶揄道:“綾兒也這樣想嫁?趕明兒我去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說,讓他們早日擇一位門當戶對的駙馬。”
“好啊,你取笑我。”淑儀公主笑著去擰她的胳膊。
兩人正聊得開心,只聽門口響起公公通報之聲,太后娘娘領(lǐng)著幾位宮女嬤嬤,滿面春風地來到了紫竹苑。
“太后娘娘金安。”季荷伊和淑儀公主同時福下身去。
“一聽這唧唧喳喳的聲音,哀家就曉得是你。”太后娘娘先是親昵地點了點淑儀公主的鼻尖,緊接著就將視線落在了季荷伊身上。
她雙眼一亮,贊道:“紅色果真特別襯你,這大婚,哀家真是等不及了呢。”
“你瞧母后著急的樣子,怕是明天就想要抱皇孫了。”淑儀公主哧哧地笑著。
聽到這里,季荷伊的臉上不禁又浮現(xiàn)出幾分尷尬之色來,她正想開口調(diào)侃步綾還以顏色,只聽太后不緊不慢地開口道:“綾兒可有看中的駙馬人選?”
方才還口齒伶俐的淑儀公主立刻斂起了笑意,一雙秋水明眸骨碌碌地轉(zhuǎn)著,好像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她眼底的緊張。見太后饒有興趣地盯著她,她只好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道:“綾兒……綾兒還不想嫁……”
季荷伊撲哧一聲笑出來,落井下石道:“太后娘娘,淑儀公主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呢。”
“就是,哪有不想嫁的道理。”太后嗔怪般地說道,但依舊嘴角帶笑,“辦完瑯兒和荷伊的婚事,就該辦你的了。到時候哀家可要好好挑一位駙馬,來治治你頑劣的脾性。”
“母后……”淑儀公主討?zhàn)埌愕負u著太后的手,逗得太后和季荷伊又是一陣發(fā)笑。
“好了,明天便是大婚之日,綾兒,你也別在荷伊這兒待得太久了,讓她早點歇息,明天還有的忙呢。”太后娘娘抬手小心地撫了撫季荷伊頭上的珠翠和她鬢邊的青絲,滿眼喜色,接著道,“哀家還要去瑯兒那兒瞧瞧。”
“是,步綾恭送母后。”淑儀公主忙不迭地福下身子,似乎是生怕太后娘娘一個反悔又來問她些關(guān)于選駙馬的事情。
看著淑儀公主慌里慌張的樣子,季荷伊也忍住即將到達唇畔的笑意,福身道:“荷伊恭送太后娘娘。”
腳步聲漸漸遠去,太后朝昭陽殿的方向去了。
季荷伊本以為淑儀公主會立刻撲上來和她算賬,沒想到回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淑儀公主正怔怔地盯著她看,眼中竟然有幾分擔憂。
“綾兒?”季荷伊詫異地抬起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荷伊,”淑儀握住了她的手,眉間憂色不改,手心柔軟溫暖,“希望皇兄會對你好。”
“何出此言?”季荷伊聽出她話里有話。
淑儀公主搖了搖頭,笑道:“皇兄不像四哥那樣脾氣溫和,亦不似九弟天真無邪,更何況……”
她沒有說下去。
“皇上又不是洪水猛獸。”季荷伊沒有追問,只是笑道,“我曉得分寸,會安分守己地過日子。”
她不奢求什么,只求能在這陌生時空里尋回她的青梅竹馬,僅此而已,其他的,她不需要知道。
“你看得開便好。”步綾仿佛是舒了一口氣,又露出笑容,“早上淳兒纏著我非讓我?guī)ビ欧壳魄,說是想看看明天有什么好吃的,他們今天該忙活壞了。”
“嗯,綾兒去吧,記得叫淳兒別饞嘴吃壞肚子。”季荷伊挑了挑眉,一想起淘氣貪嘴的步淳,她的心情便明朗了不少。
“對了,”淑儀公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頭稍作示意,她身后的丫鬟機靈地遞上一個香囊來。
“荷伊,這是我母妃繡給你的。”淑儀公主口中的母妃正是她的親生母親婉太妃,“這香囊能保佑你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