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亞瑟先生,看看我們抓到了什么?”
響亮的笑聲從那幾個軍人身后傳來,粗野而無所忌憚,讓人光憑聲音就能猜到此人肯定是性格暴戾且慣于發(fā)號司令。果然,一個身型健碩得像屠夫,神情卻驕傲得像將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大群士兵。他打量著唐謐,兇悍的目光從她的臉一直掃過全身,最后在她豐盈的胸部和纖細的腰肢上流連不去,帶著毫不掩飾的欲望,令唐謐有種既想吐又想揮拳的沖動。
“原來是頭性感的小母鹿!”中年男人的笑容變得猥瑣起來,緊繃在軍服下的胸脯顫抖著,如同裹在麻布里的豬肉凍,而衣襟上那一排排被震得不斷晃動的勛章,則像掛著豬肉的鐵勾在叮咚作響。
“呸!原來是頭丑陋的公豬……不,我不能侮辱了豬。”唐謐看著他心里暗唾了口,臉上卻流露出一副怕得要暈過去的表情。
“安德森將軍,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問這位小姐幾個問題。”,此時,站在“公豬”旁邊一個有著金色長發(fā)的高個子男人發(fā)話了。
“當然,亞瑟先生。她可是你發(fā)現(xiàn)的獵物。”,“公豬”做了個請便的手勢,顯然他對這高個子還是相當尊重的。
“小姐,你剛才在草叢里干什么?”,叫亞瑟的高個子將手里的槍扔給了旁邊的士兵,雙手插在西裝褲袋里,慢慢地踱到了唐謐面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臉問。
“拍照。”唐謐如實回答,同時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扔出去的那把槍,她認得它,正是剛才差點要了自己命的M82A1,當然她也認得這男人的臉,剛才自己鏡頭里的“軍火商先生”。
“拍什么?”亞瑟點燃了一根煙,煙霧后的面容有點漫不經(jīng)心,翡綠色的眼睛微微瞇起,透出危險的光芒,仿佛在警告唐謐只要她的回答有絲毫不對,他絕對會開槍,這次的目標不再是小樹或者巖石而是她的腦袋。
“大象”唐謐的身體哆嗦了一下,肩膀往后縮著,像是被他的氣勢給嚇到了。
“大象?希望你說的是實話。”亞瑟使了個眼色,士兵們立刻將唐謐身上的相機連帶相機包取了下來,交給了他。
亞瑟擺弄著相機,眉頭緊緊皺起,語氣驟然變得陰冷起來:“液晶屏怎么顯示不了?”
“摔……摔壞了,剛才后面的巖石突然爆炸,我摔倒了在地上,實在太恐怖了!”唐謐咬著嘴唇,聲音幾乎要哭了出來,眼里泛起了一層水霧,閃爍著驚恐而無助的淚光。
她這副樣子柔弱得就像頭受驚的小鹿,但對面的獵人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嘴角彎了一下,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在嘲諷。
唐謐被他這樣盯著,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覺得他的目光像是兩簇細細的射線,正無聲地穿過她的皮膚直達胸膛之內(nèi),甚至更深遠的地方。難道他察覺到了什么?她悄悄地調(diào)整著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臉上露出迷惘無辜的神情。
然而,還沒來得及讓她有所表現(xiàn),灼熱的氣息伴隨著男性須后水的香味迎面襲來,霸道地侵襲著她的鼻腔。微微一愣,兩片冰冷而柔軟的東西已經(jīng)貼著她的耳垂,低沉的聲音溫柔得仿佛情人間的耳語:“恐怖?剛才偷拍我的臉時怎么不覺得恐怖?你躲避子彈時候的眼神可鎮(zhèn)定得很,我一點都看不出你有害怕的樣子,再裝下去可就要露餡了,小姐。”
唐謐眨了眨睫毛,感到一股寒氣自他嘴唇貼住的地方往四肢蔓延開來,在血管內(nèi)凝成尖銳的冰花,刺得指尖陣陣發(fā)痛。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的姿勢有多曖昧,但她并不在意,因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剎那間,她想起了以前在白令海上被巨浪刮進海水里的情形,就像現(xiàn)在一樣困頓,恐懼又無從掙扎,這男人的危險程度與暴風(fēng)雨相比可是不相上下。
就在怔忪之間,亞瑟已經(jīng)將嘴唇從她耳際移開,拿起相機,利落地取出了記憶卡,然后把它往后一拋,那昂貴而脆弱的機器在草地上翻了幾個滾,便順著山坡滑了下去。
“安德森將軍,把這女人留給我,就當做這次交易的一個小小折扣。”亞瑟轉(zhuǎn)身看向安德森,語氣輕率卻又帶著生意人的精明。
“哦?你對她感興趣?”安德森的眼中帶了少許的遲疑,倒不是舍不得唐謐的美色,而是之前他曾送過幾個美女給亞瑟,都被他拒絕了,怎么這次就突然......
像是察覺到安德森的疑慮,亞瑟眼線一揚,神情變得輕佻起來,他摟住了唐謐的腰肢,手掌熟練地滑向她的臀部,狠狠地抓了幾下。
“為了生意,我已經(jīng)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一個多月,工作結(jié)束后總得干些能令身心放松的事情。不用擔心,你訂的那幾臺‘沙漠襲擊者’三周后便會送到,有了它們偷襲政府軍車隊時你能跑得比閃電還快。”
“這是當然,你是我最好的生意伙伴,等我的事業(yè)成功了,絕對不會忘記你這位老朋友的。哈哈,祝你有個愉快的晚上,亞瑟先生。”安德森黑得冒油的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還不忘用眼睛在唐謐挺翹的臀部上盯了幾下。
這女人是個極品,放了她雖然有點可惜,不過和自己的事業(yè)相比,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政變成功,權(quán)力在手,還不怕有無數(shù)美女脫光衣服自動地站在他的床前排隊?
想到這里,安德森的笑聲越發(fā)高昂起來。
汽車穿過沙漠,開進了一片稀樹草原,海拔在不斷地攀升,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于夕陽的渲染下,從云化作絲絲縷縷的光帶在空中流散飄浮,橘黃,艷紅,淡藍和深紫交織重疊,緩緩地向前移動,炫目得就像夜幕下的極光。這里號稱“非洲屋脊”,億萬年前是座火山,現(xiàn)在熾熱的熔巖已經(jīng)熄滅,冷卻成壯觀的高原,目之所及皆是非洲被蒸餾到一萬英尺上空的樣子,那種干燥的鮮艷與空靈則是它被高度提煉的精華。
唐謐仰臉看向窗外,一群白鸛正在他們的上空飛行。白色鑲黑邊的羽翼時而揚起時而舒展,滑翔的姿勢優(yōu)美得如同大片風(fēng)帆,輕輕劃開砂金色的氣流,一直朝著盡頭處那輪碩大的落日進發(fā),仿佛那里才是生命旅程中最后的島嶼。每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她的血液里都會充斥著莫名的悸動和敬畏,然后就想舉起鏡頭將這瞬間截取下來虔誠地珍藏,如果沒有意外,攝影師這個職業(yè)她大概會干一輩子。
但前提是如無意外,而此刻她就身處意外當中,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還是個問題,有時候,一輩子很遠但也很近。
“你在看什么?”亞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坐在她的身邊,正在翻查她的相機包。一頭漂亮的金發(fā)束在腦后,紋絲不亂,就像他手里的動作一樣準確且極具條理。
“白鸛”唐謐瞄著他的手冷冷地回答。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帶著藝術(shù)家般的優(yōu)雅,但她可沒忘記它們朝自己扣動扳機時的干脆利落,華美的表象下總是掩蓋著殘酷的事實。
“有趣嗎?”亞瑟的視線從相機包上移到她的臉,目光沒了之前的犀利狠絕,卻透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探究。
從坐上這輛車開始,他就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她,這讓她很不舒服。他不像是普通的商人,并不是說他販賣的“商品”的特殊性,而是他身上那種時時刻刻散發(fā)出的要洞悉一切和掌握一切的威迫力。唐謐不明白,對于商人來說,除了利益還有什么是他需要掌控的?如果是因為她拍到了他的臉,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拿到了記憶卡,殺人滅口也不過是一顆子彈的事情,為什么還要大費周章地將她帶走?難道是為了錢?是的,他搜過了她的包想必也看到了放在里面的證件,在動亂的國家里,劫持他國記者和攝影師比辛辛苦苦地偷運軍火更容易搞到錢,起碼國際知名的雜志社開出的支票跳票幾率很小。
想到這里,她決定得和身邊的劫持者談?wù)劊M管交易談判從不是她所長:“確實很有趣,那些白鸛從東歐出發(fā),越過以色列和埃及的沙漠,到達蘇丹,肯尼亞,然后會在這里渡過整個冬季。當春天來臨時,就會沿著來時的路回到它們出生的地方誕下后代……”
當看到亞瑟的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愉悅的表情時,唐謐閉上了嘴,覺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竟然和一個軍火商談?wù)擑B類的遷徙,這行為就像和肉販子探討素食主義的美妙一樣可笑。一開口就出師不利,唐謐感到有點懊惱,她舔著發(fā)干的嘴唇,謹慎地選擇著詞匯:“其實我的意思是,我是名攝影師。如果你允許,我可以給我的同伴打電話,他們會把錢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