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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娶回了美麗的新娘
  鐵木真一家人本來愁眉不展,一看鐵木真找回了這八匹馬,立刻破涕為笑,得知鐵木真還結識了博爾術這么一位講義氣的朋友后更是高興,所以家里的日子又開始紅紅火火地過起來。
  一晃幾年過去了,眼看鐵木真一天天長大了,訶額侖就對鐵木真說:當初你父親給你定了一門親事,你的未婚妻是弘吉剌部德薛禪的閨女孛兒帖,F在這個姑娘也長大了,在他們弘吉剌部都是出了名的美女啊。弘吉剌部本身就產美女,她是美女中的美女。而且德薛禪親家重情重義,沒有因為咱們家道衰落就來退婚,F在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就去把你這位美麗的新娘迎娶回來,給咱家增添人口。
  鐵木真一聽,當然非常高興,他跟自己的未婚妻已經有小十來年沒見了。于是,鐵木真帶著自己的兩個兄弟合撒兒和別勒古臺,騎上馬就奔自己岳丈家的營地而去。找到德薛禪家的營地之后,德薛禪一看自己的女婿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把姑娘嫁給這樣的人,他也放心。
  因此,德薛禪熱淚盈眶地拉著鐵木真的手說:我早就聽說了你不幸的遭遇,泰赤烏氏的人嫉妒你、迫害你,沒想到你還活得好好兒的,長這么大了,我非常高興,你的岳母和妻子都很想見到你。
  一家人見面其樂融融,在營地完了婚,相當于小兩口兒正式辦了結婚手續(xù)。辦了手續(xù)之后,就要把孛兒帖送到鐵木真家。
  德薛禪也知道鐵木真目前的日子過得不是太好,所以就給孛兒帖陪嫁了大量的皮毛等物品。然后,孛兒帖的母親一直把孛兒帖送到鐵木真家。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孛兒帖陪嫁的物品中,有一件珍貴的禮物——黑貂皮襖。
  在那個時候的草原上,人們的生活方式比較原始,沒有流通的貨幣,人們往往用物物交換的方式來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對于游牧民族來說,皮毛和牲畜就是最為普遍的財產。但黑貂皮襖很少見,即使放在今天也是非常昂貴的。
  孛兒帖把這件黑貂皮襖作為嫁妝送到鐵木真家,鐵木真家收到這份禮物很高興。特別是訶額侖,一看這孛兒帖頭戴高帽,身穿紅衫,風姿綽約,漂亮高挑兒,打心眼里喜歡,婆媳關系也非常融洽。孛兒帖又見了自己的小叔子和小姑子,給每個人送了一件衣服作為禮物。
  從此之后,孛兒帖跟鐵木真就開始了恩恩愛愛的夫妻生活。鐵木真后來做了大汗,妻妾無數,但是對孛兒帖夫人始終十分敬重,孛兒帖不但擔當起了皇后的角色,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也擔當起了軍師的角色。鐵木真在很多關鍵時刻做出的重大決策,都是聽了孛兒帖的話。孛兒帖曾經被人搶走受辱,但是鐵木真對她的敬愛沒有一點兒改變。以后鐵木真每次率軍出征,陪王伴駕的是那些年輕貌美的姬妾,孛兒帖夫人則留守老營,但留守老營恰恰說明她是在給鐵木真看家產。也就是說,這個重擔鐵木真交給誰都不放心,必須要交給孛兒帖才放心。由此可見,孛兒帖夫人對鐵木真的影響非常大。
  另外,鐵木真后來雖然跟好幾個妻妾都有孩子,但只有跟孛兒帖夫人生的兒子最后分到了鐵木真的遺產。所以很多外國人,包括不了解成吉思汗家庭的中國人,就以為成吉思汗只有四個兒子。拿破侖就曾說:我不如成吉思汗,他的四個虎子都爭為其父效力,我沒有這種好運。其實成吉思汗肯定不止四個兒子,最起碼他跟忽蘭夫人有一個兒子闊列堅,但是一般人的意識中就認為成吉思汗只有四個兒子,長子術赤,二子察合臺,三子窩闊臺,四子拖雷,因為只有這四個兒子分到了成吉思汗的遺產,這四個兒子都是孛兒帖所生。
  鐵木真的婚姻,可以說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這個轉折意味著,鐵木真已經走過了苦難的年代,逐漸成長為一個年輕有為的部落首領,越來越多的人爭相跑來歸附他。
  與脫里的交情
  鐵木真迎娶孛兒帖之后,小日子和和美美地過起來了?墒,憑著他當時的力量要想發(fā)展壯大還是比較困難,必須還得有貴人相幫。那么在當時有誰能夠幫助鐵木真呢?
  我們前面講過,當時的蒙古高原有六大部落,除了蒙古部之外,還有五大部落,東邊是塔塔兒部,北邊是篾兒乞部,南邊是汪古部,西邊是克烈部和乃蠻部。
  鐵木真所屬的孛兒只斤氏,包括我們前面講的泰赤烏氏,都是蒙古部落里邊的。我們來看這五大部落與蒙古部落的關系,塔塔兒部是仇敵,篾兒乞部也是仇敵,汪古部談不上有交情,乃蠻部離得遠,只有克烈部的可汗脫里跟鐵木真一家有交情。
  什么交情呢?當年脫里汗的父親去世之后,把汗位傳給了脫里,但脫里的叔叔起兵造反,奪了脫里的汗位,脫里沒辦法只好投奔了乃蠻部。脫里給了乃蠻部大量的物資和財寶,讓乃蠻部幫他出兵奪回汗位。
  結果乃蠻部拿了東西不辦事兒。我們常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乃蠻部是拿了錢財不給你辦事兒。最后脫里走投無路,只好去求蒙古部落當時的首領——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
  也速該這個人古道熱腸,當即就拍胸脯保證說沒問題。也速該很快就出兵打跑了脫里汗的叔叔,把克烈部的位搶了回來,又交還給了脫里,而且他不要任何報酬。所以脫里汗感動得不得了,說你的恩德不但我記著,我的子子孫孫都會記得,我們家世世代代都要報你的恩德,這個恩沒有完的時候,除非我這個家族絕嗣,否則的話我世世代代報答你。
  聽了脫里的話,也速該當時也沒往心里去,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仇人毒死,兒子也飽經磨難。也速該可能回來之后把這個事兒當個笑話跟訶額侖一講就完了,但是訶額侖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女人,一直記著這事兒。當年咱們那么慘的時候,咱沒臉去見人家,你說你讓人家?guī)湍闶裁?你跟人家地位太懸殊了,你讓人家怎么報恩?頂多收留你,所以你到那兒也就是寄人籬下,弄不好你這小小的部落就被克烈部給吞并了。現在行了,咱們這個部落已經稍微有點兒起色了,可以要求脫里履行諾言了。
  于是,訶額侖就跟鐵木真講了這一番話,既然脫里跟你的父親曾經結為安答(結為兄弟),那么這個時候我覺得他不會棄咱們母子于不顧。咱也有點兒資本了,你拿著你岳丈家陪送的這件珍貴的黑貂皮襖作為禮物,去求見脫里,爭取讓脫里幫助咱們。
  鐵木真聽完這話,覺得非常有道理,就帶著自己的弟弟合撒兒和別勒古臺,去克烈部求見脫里汗。
  黑貂誓言
  克烈部人多勢眾,所以很容易找到。
  鐵木真一見脫里汗,連忙俯身下拜,然后捧出這件黑貂皮襖。鐵木真既要抬高對方,又不能貶低自己。我得讓你覺得我不是來求你的,我要是低三下四地求你,那咱倆就永遠不平等,而且我得讓你知道我也出身高貴。
  我們來看看,鐵木真是怎么跟脫里汗說的:當年我的父親曾經跟您結為安答,所以今天我把您看成是我的父親。我也沒有什么好東西送給您,只有我岳丈家送的一件黑貂皮襖,我覺得還能拿得出手,因此把它獻給我的父親您,請您笑納。
  鐵木真這番話,先把他爹也速該抬出來。我爹也速該幫您奪回過汗位,您還記得嗎?這言下之意,為什么結為安答您心里清楚,這筆賬您忘不了,不用我說出來,我說出來就沒勁了,顯得我是來討債的。這話不能說透,我一點您就明白。
  鐵木真這幾句話真是滴水不漏,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先說我父親跟您結為安答,脫里一想對啊,今天我能坐上這汗位多虧人家老爹也速該啊,所以這個恩我必須得報。不用鐵木真提醒,脫里就明白了自己應該干什么。再說你看這孩子多會說話啊,人家沒說你該報我的恩了,或者說我有事兒求你,你必須幫忙,人家沒說這個,人家說我來看自己的父親。這一下子,把雙方的距離就拉得很近了。
  脫里心想,這孩子給足了我面子,還送我這么貴重的一件禮物,家里就這么件值錢的東西給我送來了。所以脫里是心花怒放,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舒展開了,這孩子簡直太可愛了。脫里捧著這件黑貂皮襖高興得不得了,當場就表示說,那些離你而去的人,我一定要給你召集回來;那些分散了的部眾,我一定要替你聚攏起來。我要讓你的人緊緊地聚攏在你的身邊,就像胸依附于喉、臀依附于腰一樣絕對不可分離。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
  這就是脫里對鐵木真的黑貂誓言。鐵木真一番甜言蜜語,就達到了目的。脫里已經許下了莊重的誓言,從此以后鐵木真就可以大樹底下好乘涼了,真是抱上了一條大粗腿。當時草原六大部落中,克烈部是非常強盛的。鐵木真跟脫里形成了一種莊重的契約關系,這個契約關系不僅僅體現在保護與被保護上,實際上這種關系是雙方的。
  脫里也不傻,他為什么愿意給鐵木真提供這種幫助?因為他看出來鐵木真這個人,按我們現在的話講是一只潛力股,將來他前途無量,我對他的投資不可能血本無歸,傻事兒誰干。棵摾镆敲瓷档脑,也不可能做克烈部的大汗,他知道幫助鐵木真壯大之后,就是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外援,將來自己有難的時候,也有個幫手。
  學會冶鐵很重要
  鐵木真和脫里的這份莊重的契約,一直持續(xù)到公元1203年,也就是鐵木真完成草原統(tǒng)一的三年前。在此期間,鐵木真忠誠回報了脫里,幫助脫里粉碎了各種內部叛亂和外敵入侵。
  同時,鐵木真也依靠脫里的力量壯大了自己。契約達成之后,鐵木真的地位就更加鞏固了,大家看到小主人鐵木真已非吳下阿蒙了,他已經抱上了草原上最粗的一條大腿,所以很多人都來投奔他。
  這個時候投奔鐵木真的人里邊,有一位鐵匠。這個鐵匠很有名,叫札兒赤兀歹,他背著自己打鐵的工具來見鐵木真。札兒赤兀歹打鐵的手藝非常高,而且可以帶徒弟把自己的這套絕技傳下去。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一點,當時草原各部爭雄,打制出優(yōu)良的兵器實在太重要了,比如刀、矛,還有弓箭。
  在漢朝的時候,漢軍與匈奴打仗,有人說漢武帝最強盛的時候,一個漢朝士兵可以打四十多個匈奴兵,我們先不討論這個數據是怎么統(tǒng)計出來的,先不管這個數據有沒有夸大的成分,總之當時的匈奴不是漢朝的對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漢軍裝備的精良。
  當時的漢軍士兵身穿用金屬制成的護甲,頭戴鐵盔。而匈奴人不會冶鐵,匈奴人的鐵器主要靠一些畜產品跟中原王朝交換,但是中原王朝把鐵當作國家專賣的重要戰(zhàn)略物資,是限制向匈奴出口的。所以,很多匈奴騎士用的箭,箭頭都是用魚骨、獸骨磨成的,根本無法射穿漢軍身穿的護甲。因此,匈奴跟漢軍打仗才處在下風。
  草原民族一旦學會了冶鐵,它的威力就相當于今天有些國家掌握了核武器,那就不得了了。札兒赤兀歹把冶鐵的技術傳到鐵木真的部落,對鐵木真部落的發(fā)展壯大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后來鐵木真能夠統(tǒng)一草原各部,除了他的部下英勇善戰(zhàn)之外,跟兵器的精良也有非常大的關系。
  而且札兒赤兀歹老人還給鐵木真帶來了一位幫手,這個人叫者勒篾。札兒赤兀歹老人把者勒篾帶到鐵木真面前,對鐵木真講:你在斡難河畔出生的時候,我也在那里,當時我就下定決心讓我的兒子做你的仆人。但是我的兒子當時還小,他沒法伺候你,幫不上你什么忙,所以我就把他帶走了,F在他長大了,我把他帶回來,請你收留他,讓他做你的伴當,為你鞍前馬后出生入死。
  鐵木真欣然收下了者勒篾。這個時候,鐵木真已經有兩個鐵桿兒伴當了,一個是博爾術,一個是者勒篾。鐵木真家族的日子越來越紅火,日益興旺發(fā)達。
  鐵木真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難,看似苦盡甘來,有了好日子過,娶了媳婦又認了義父。但是鐵木真的磨難還遠遠沒有結束,很快他將迎來人生中更為殘酷的打擊。
  意外的打擊
  鐵木真跟自己的新婚妻子孛兒帖恩恩愛愛過了差不多一年。
  這一天早上,伺候鐵木真的母親訶額侖的老保姆豁阿黑臣已經早起干活了;戆⒑诔级浜莒`,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豁阿黑臣經驗十分豐富,一聽就知道至少有三百多匹馬奔了過來,這肯定不是來串親戚的,肯定是非搶即盜;戆⒑诔寂袛嘁欢ㄊ翘┏酁跏系娜擞謥砹耍麄兛吹轿覀內兆舆^好了又來搗亂。所以,豁阿黑臣就沖進訶額侖的帳篷大喊:主人趕緊起來,不好了,不好了,泰赤烏人來偷襲了。
  訶額侖一聽,一骨碌就披上衣服爬起來了。成吉思汗的小妹妹帖木侖年紀還小,所以訶額侖一把把帖木侖抱在自己的懷里就翻身上了一匹馬。鐵木真這個時候雖然日子過好了,歸附他的人也越來越多,但不是說歸附他的人的財產都是他的。人家歸附他,他不能把人家的財產給沒收了,要是這樣的話,誰還歸附他啊?所以甭管鐵木真這日子過得有多好,馬還是那九匹。
  訶額侖抱著鐵木真的妹妹騎了一匹馬,鐵木真一骨碌爬起來,也騎了一匹馬。鐵木真的四個弟弟——合撒兒、合赤溫、帖木格、別勒古臺,一人一匹馬。然后鐵木真那兩個忠實的伴當——博爾術和者勒篾,也一人一匹馬。已經騎走了八匹馬,剩下的一匹馬也跟著跑了,等于九匹馬全沒了,孛兒帖沒馬騎怎么辦?豁阿黑臣趕緊套上一輛牛車,讓孛兒帖坐在牛車里,然后趕著牛車就跑。
  實際上,這次來的不是泰赤烏氏的人,而是篾兒乞人。那么,篾兒乞人為什么要跟鐵木真過不去呢?
  大家別忘了,鐵木真的母親訶額侖就是他爸也速該從篾兒乞人也客赤列都手里搶過來的。篾兒乞分為三個部落,也客赤列都是其中一個部落的領袖脫黑脫阿的弟弟。所以,現在脫黑脫阿要給自己的弟弟也客赤列都報仇,你們家當初把我弟媳婦給搶了,現在我也來搶你們家。
  這樣一來,最危險的就是孛兒帖了。鐵木真不知道這個情況,卻把孛兒帖給扔下了?赡軙腥擞X得這鐵木真太不像話了,大丈夫不能保護妻子,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其實不是這么回事兒。你看鐵木真讓自己的媽抱著妹妹跑,然后帶著四個弟弟跑,帶了兩個伴當跑,鐵木真也有他的考慮,媽是不能不管的,自打爹被仇人害死,這么多年自己跟著媽顛沛流離,是媽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成人,沒有媽哪有自己的今天啊?幾個弟弟都是自己事業(yè)上的幫手,博爾術和者勒篾來追隨自己出生入死,要是你把他們扔下,以后誰還追隨你?相反,孛兒帖是一介女流,當時的草原民族幾乎不殺女人。最多就是抓俘虜,沒有生命危險,因此只好把孛兒帖留下。危急時刻,人的反應完全是一種本能。
  鐵木真也不是說把媳婦留在這兒就不管了,他想把別人都安頓好,再回來找孛兒帖。鐵木真也可能心存僥幸,孛兒帖一個人目標小,好逃跑,可能僥幸逃脫了,那不就大家都安全了嗎?
  那么,孛兒帖這次能不能僥幸逃脫呢?
  9. 初試鋒芒:救回妻子孛兒帖
  面對篾兒乞人的偷襲,勢力仍然弱小的鐵木真只有舉家逃亡。這次不期而至的打擊,令鐵木真認識到,在這弱肉強食的草原上,一味逃避并不是長久之計,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求得生存。于是,鐵木真逃脫了敵人的追擊后,便向曾發(fā)下誓言要幫助自己的義父脫里,還有自己的結拜兄弟札木合求援。那么,脫里和札木合真的會幫助鐵木真嗎?
  孛兒帖被搶
  孛兒帖坐上一輛牛車逃跑,但牛是什么速度,馬是什么速度,這牛能跑得過馬嗎?所以一會兒工夫,孛兒帖的牛車就被篾兒乞人追上了。
  篾兒乞人追上牛車之后,就問豁阿黑臣,車里是什么東西,你們干什么去?
  豁阿黑臣當時很沉著冷靜,就跟篾兒乞人講:我是鐵木真家的用人,剛剪完羊毛出來,我也不知道營地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怎么這么亂呢?
  篾兒乞人將信將疑,騎著馬轉了一圈,因為他們沒逮到鐵木真,也沒逮到孛兒帖夫人,所以他們趕緊打馬向著鐵木真的帳篷沖過去了,準備把鐵木真和孛兒帖夫人甭管誰抓一個是一個。然后,豁阿黑臣趕緊揮鞭趕著牛車前進,反正多走一步就離生存的希望近了一步。沒想到漏船偏遇打頭風,牛車走了沒多遠車軸斷了,這下根本跑不了了。
  這個時候,篾兒乞人又回頭追上來了。篾兒乞人本來就對豁阿黑臣的話將信將疑,到了鐵木真家的帳篷,掀開簾子一看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很快又追上牛車,掀開車簾一看,如花似玉的孛兒帖夫人正坐在車中。
  這幾個篾兒乞人哈哈大笑,上去就把孛兒帖從車里抱了出來,哎喲,真是一團好柔軟的羊毛,既然逮不到鐵木真,逮到他的媳婦,也算報了當年他父親搶我們篾兒乞人媳婦的仇了。篾兒乞人抱走了孛兒帖,然后把豁阿黑臣也給抓走了。
  孛兒帖夫人沒能逃脫篾兒乞人的毒手,就這樣被抓走了。
  在孛兒帖被抓的同時,鐵木真保護著家人,逃進了不兒罕山。當時的不兒罕山樹林茂密,沼澤遍地,是藏身避難的好地方。篾兒乞人見鐵木真他們已經跑到山上去了,抓不到了,也就撤退了。篾兒乞人想,雖然沒有逮到鐵木真,但是搶到他的夫人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
  鐵木真這才知道,原來這次來的不是泰赤烏人,而是篾兒乞人,是另一撥仇家,也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孛兒帖被抓走了。鐵木真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非常后悔當時為什么不帶著妻子一塊兒跑,妻子落于敵手,難免要受到敵軍的侮辱。
  鐵木真在樹林里躲了一段時間之后,就讓自己的弟弟別勒古臺、合撒兒和伴當博爾術、者勒篾這些人出去看一看,篾兒乞人是不是真的撤走了,你們至少要在外面待三天,如果三天之內篾兒乞人沒有回來,就證明這不是他們的誘兵之計,等咱們出去給咱們打一個埋伏。如果他們真走了,你們回來報信。
  鐵木真的弟弟和伴當出去調查了一番,回來報告說,篾兒乞人看來真的是走了,而且嫂夫人真的是被篾兒乞人搶走了,不要心存僥幸了。
  向脫里求援
  鐵木真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樹林里出來。這個時候的鐵木真,心情是既激動又僥幸又憤怒,五味雜陳。他覺得不兒罕山是一座神山,保住了自己的命,所以把腰帶解下來搭在肩上,把帽子摘下來提在手里,然后對著不兒罕山行了九跪之禮,用馬奶酒來祭奠不兒罕山。鐵木真對著神山講:幸虧有像幼鼠一樣靈敏的豁阿黑臣老人,像狐貍一樣聰明的豁阿黑臣老人,她最早發(fā)現了敵人,所以我們才得以逃脫,才能來到不兒罕山;這山上的林木又如此茂密,能夠給我們提供藏身之地;這山上又能夠給我們提供食物和飲水,所以我一家才得以幸免。
  等于是不兒罕山救了鐵木真一命,所以鐵木真隆重地祭奠了這座神山。日后蒙古的帝王祭奠不兒罕山是一項非常特殊的禮儀,差不多相當于中原帝王封禪泰山。
  祭奠神山之后,鐵木真從山上下來,收集星散的部眾,然后把被篾兒乞人砍倒的帳篷重新支起來。鐵木真接下來要考慮的是怎么找篾兒乞人復仇,誰能夠幫我把心愛的妻子從篾兒乞人手里奪回來呢?鐵木真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他的義父脫里能夠幫自己。
  于是,鐵木真就向母親說:我要去向脫里求援。
  鐵木真帶著兩個弟弟合撒兒和別勒古臺,見到脫里之后,就說了自己剛剛遭遇的不幸,并且說出了來意:我希望父汗您能夠出兵,幫助我打敗篾兒乞人,然后把我心愛的妻子也就是您的兒媳婦孛兒帖給奪回來。
  脫里一聽這話,馬上表態(tài)說:沒問題,你給我的黑貂皮襖,本身就是孛兒帖帶來的嫁妝。當初我答應過你,要把離你而去的人幫你召集回來,把星散的部眾幫你聚攏回來。我言出必行,說到一定會做到,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奪回孛兒帖,消滅萬惡的篾兒乞人。
  為什么脫里在這個時候如此大義凜然、如此爽快地答應了鐵木真的請求呢?鐵木真這個時候又滑到了人生的低谷,脫里為什么愿意幫他?我們前面講過,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莊重的契約關系,鐵木真是脫里的附庸,脫里幫助鐵木真就等于給自己樹了一個外援,除了這個原因之外,脫里本人跟篾兒乞人也有大仇。
  脫里在7歲的時候被篾兒乞人擄走為奴,篾兒乞人讓他穿一件破羊皮襖,整天在草原上放羊,吃不飽,穿不暖。后來脫里的父親打敗篾兒乞人,才把脫里從篾兒乞人手里救了出來。因此,脫里也想借著這個機會,找篾兒乞人報仇。
  脫里告訴鐵木真,咱們這次不打則已,既然要打,就給篾兒乞人一次毀滅性的打擊,要不然咱們把孛兒帖奪回來了,他們元氣未傷,等我們一撤軍沒人幫你了,他們卷土重來,你還得來我這兒求兵,這多沒意思,所以咱們就給篾兒乞人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最好是徹底把他們滅了。這樣的話,光靠我克烈部沒有把握。你不是結識了一位安答(兄弟)札木合嗎?他現在在草原上也是一方人杰,麾下兵精糧足,人多勢眾。你能不能去找一下札木合,咱們三家共同出兵,讓札木合出兩萬,我也出兩萬,再加上你的部眾,這樣就是牛刀殺雞,巨石擊卵,一定能把篾兒乞人徹底消滅。
  結義兄弟札木合
  札木合是草原上札答闌部的領袖。札答闌部早在遼代就非常有名,是一個大部落,而且跟鐵木真是一個祖先,都是孛端察兒的后代。
  鐵木真和札木合義結金蘭,是鐵木真流浪的時候的事兒。當時,兩個部落毗河而居,鐵木真和札木合情投意合,于是兩個人就結拜了,互贈動物的后腿骨作為信物。這是兩人第一次結拜。后來兩個人又互贈箭矢,札木合贈給鐵木真一支他自己做的鳴鏑(響箭),鐵木真也贈給札木合一支箭,兩個人又二次結拜。
  鐵木真一聽,還是父汗有遠見,說得對。從脫里的大帳出來,鐵木真就跟自己的兩個弟弟別勒古臺和合撒兒說:札木合是我的兄弟,我跟他義結金蘭,他現在勢力非常強大,是一個大部落聯(lián)盟的領袖,所以我去求援,他不會坐視不理。
  別勒古臺和合撒兒就說:大哥你就不用去了,你趕緊回咱們的部落整頓兵馬,回頭人家各出兩萬,咱手下二三百人,這也不合適。
  鐵木真一聽言之有理,我這倆兄弟真不錯,就跟別勒古臺講:如果這次你們出使成功,札木合被你們說動肯出兵幫我奪回孛兒帖,我們夫妻倆一定給你們行禮。
  別勒古臺一聽,說大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哪有哥哥嫂子給弟弟行禮的道理,再說我這做弟弟的幫助你們,把嫂子奪回來也是義不容辭的事兒嘛。
  咱們前面講過,別勒古臺還有一個兄弟別克帖爾,跟鐵木真不是一個娘生的,小時候跟鐵木真他們哥幾個不和,鐵木真他們哥幾個還把別勒古臺的親兄弟別克帖爾給射死了。但是,現在這一家子非常團結,看不出這幾個兄弟不是一個娘生的,有什么隔閡。其實,更關鍵的一點是篾兒乞人襲擊的時候,不光是擄走了孛兒帖,而且把別勒古臺的娘也給搶走了。
  所以,鐵不真是想把自己的媳婦給搶回來,別勒古臺是想把自己的娘給救回來,雙方都有親人被篾兒乞人擄走,都懷著深仇大恨。
  擒賊先擒王
  合撒兒和別勒古臺到了札木合的駐地之后,把前因后果跟札木合說了一番,轉達了鐵木真的話:篾兒乞人來偷襲我,使我陷入苦難當中,我的妻子也被奪走了,現在被窩里就剩我一個人了,我的心也碎了,肝也在痛,作為安答你能體會我的仇恨嗎?你能不能出兵幫我奪回我的妻子?
  札木合跟篾兒乞人也有仇。草原上當時六大部落彼此之間互相攻伐、你爭我奪,你殺過我的人,我搶過你的東西,這種事都太常見了,所以各部落之間基本上都有仇。
  札木合一聽這話,馬上就回答說:請轉告你們的哥哥——我親愛的鐵木真安答,沒有問題,我作為安答一定會幫助他,我聽到我的安答遭到不幸,我也非常心痛,我們要把篾兒乞部的男人殺光,搶奪他們的妻女,掠走他們的財物。你回去告訴鐵木真安答,這忙我?guī)投耍乙渤鰞扇f人。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札木合在這個時候就以聯(lián)軍統(tǒng)帥自居了,說我出兵兩萬,讓脫里汗出兵兩萬,你們再帶上自家的人馬,咱們三路兵馬會合,殺向篾兒乞人。
  鐵木真因為勢力弱小,依附脫里汗,所以他必須要跟脫里汗的部隊會合之后再一起出發(fā)。等大軍到達會合地的時候,發(fā)現札木合已經到了三天了。札木合看到脫里汗和鐵木真率師前來,非常不高興。為什么?因為你們遲到了。札木合就冷著臉跟脫里汗這些人說,咱們草原上的人既然約會就不能遲到,就是刮風也不能失約,就是下雨也不能誤期,結果你們遲到了三天,這太不像話了。
  脫里汗一聽,趕緊賠著笑臉說:對對對,我們遲到是不對。因為脫里汗的部落大又比較分散,所以部隊出發(fā)的時候調兵比較費勁兒,所以來晚了。從這件事就能看出來,雖然札木合年紀輕輕,但他的勢力還是非常強大的,儼然就是三部聯(lián)軍之首。像脫里汗那么強大的勢力,都得對札木合言聽計從,排兵布陣打仗都得聽札木合的。
  札木合就把鐵木真和脫里汗,還有手下的將領聚集在一起,然后跟他們說:篾兒乞人一共分成三部分,居住在三個地方,搶孛兒帖夫人的那一部是最主要的,他們的首領叫脫黑脫阿。聽說他搶走了孛兒帖之后,把孛兒帖給了自己的弟弟赤勒格爾做夫人。其他兩個部落雖然出兵了,但差不多是跟著混的。所以冤有頭債有主,擒賊先擒王,咱們三路大軍擰成一股繩,直搗脫黑脫阿的老營,把脫黑脫阿消滅掉,然后救出孛兒帖,才是萬全之策,那兩個部落咱們先放一放。
  鐵木真一聽,當下就表示贊同,并且跟自己的父汗脫里,還有安答札木合表示:我愿意打先鋒。實際上,他是想趕緊把自己的媳婦救出來。
  然后,三路大軍就趁夜出發(fā),準備偷襲脫黑脫阿的營地。
  射殺俘虜來發(fā)火
  札木合善于用兵,有著豐富的作戰(zhàn)經驗。這次制訂的襲擊敵方主要目標的計劃,得到了脫里汗和鐵木真的一致認同。三部聯(lián)軍同仇敵愾,人數上也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即將發(fā)動進攻。
  但大軍一出發(fā),好幾萬人在草原上行動,保密工作不可能做得滴水不漏。這一次克烈部出兵兩萬,札答闌部出兵兩萬,史籍沒有記載鐵木真的部落出兵多少,但起碼這兩部聯(lián)軍就有四萬人了。那真是旌旗蔽日、刀槍耀眼,草原上很少有過這么大的陣勢,小動物驚惶地到處亂竄,以為是大規(guī)模圍獵,自己的末日到了。
  篾兒乞部落里面撈魚和捕雕的人也看到了這支大軍,趕緊報告脫黑脫阿說:不得了,大軍奔我們的營地來了,好幾萬人,數都數不清,遮云蔽日。
  脫黑脫阿一聽,立馬帶上幾個心腹,家也不要了,老婆孩子全扔了,翻身上馬就去找篾兒乞部另一個首領答亦兒兀孫,兩個人逃了。
  對方是群龍無首,一盤散沙,所以札木合指揮三部聯(lián)軍非常順利地打進了脫黑脫阿的營地,在營地里面翻了個底朝天,凡是抵抗的男子全部被殺死,婦女兒童一概被掠為奴隸。
  鐵木真在找自己的媳婦,別勒古臺在找自己的老娘。因為別勒古臺的老娘年老色衰了,所以脫黑脫阿就把她給了一個貧苦的牧民。別勒古臺挨個兒帳篷找,總算是找到了,但是當別勒古臺一掀門簾從前門進來的時候,他老娘卻從后門出去了,倆人沒見到。他老娘說:早有貴人給我兒子看過相算過命,說我兒子有帝王之相。(后來鐵木真統(tǒng)一蒙古高原,做了大汗之后,別勒古臺就是親王,也可以說有帝王之相。)但是我現在被篾兒乞人掠走,被迫失身從賊,所以我不能給我兒子丟人,就讓我的兒子當我已經死了,我沒臉見兒子。因此,她就跑了。
  別勒古臺等于沒找到自己的娘,所以特別氣憤,就射殺篾兒乞人的俘虜來發(fā)泄怒火。別勒古臺開弓放箭,甭管是青壯年,還是老弱婦孺,見一個射一個,一邊射一邊高聲大喊:還我母親!
  在蒙古史書中,從此再也沒有關于別勒古臺母親的記載了,而別勒古臺也因此變得殘忍起來,殺人如麻。但他是個勇武過人的將才,至死追隨鐵木真,是鐵木真成就霸業(yè)的得力助手。
  苦苦尋找孛兒帖
  別勒古臺沒有找到自己的老娘,鐵木真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媳婦呢?
  鐵木真也非常悲痛,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媳婦。這個時候,鐵木真看到隊伍當中有一個老婦人打扮得雍容華貴,跟一般人不一樣,他就把這個老婦人叫過來問:你是什么人啊?
  老太太說:我是篾兒乞人首領脫黑脫阿的正妻,你們夜里來偷襲的時候,有人來報信,我丈夫上馬就跑了,所以你們沒有逮到他,但是我們沒跑掉,就做了俘虜。
  鐵木真就問:我妻子孛兒帖被你們掠來了,你見沒見過她。
  脫黑脫阿的妻子一琢磨:孛兒帖是你妻子啊,我還真見過,確實是我丈夫脫黑脫阿把她掠來了,我丈夫把她許配給赤勒格爾當媳婦了。
  雖然鐵木真之前也知道這個消息,但是畢竟沒有被人證實,所以還心存一絲僥幸。一聽老婦人這么說,鐵木真有點兒泄氣,也更加焦急地問:他們倆成親了沒有?
  老婦人囁嚅了半天說不太清楚,鐵木真一看她的表情也就明白了八九分。
  這個時候,脫里和札木合的部隊已經掃蕩完了篾兒乞人的營地,三路合兵一處去攻打另一個篾兒乞人首領合阿臺。脫黑脫阿和答亦兒兀孫逃走的時候,不知道是過于匆忙還是別的原因,沒有通知合阿臺。合阿臺一部獨擋三部聯(lián)軍,你想他能是對手嗎?合阿臺這一部很快又被打了個稀里嘩啦,基本上被消滅了,連合阿臺本人都被俘了。篾兒乞人經此一戰(zhàn)是大傷元氣,等于從草原六部當中被除名了,雖然民族還沒有滅亡,但是離死已經不遠了。
  鐵木真心下還是掛念著自己的妻子,這最重要的一件事兒還沒干呢。他看著營帳里亂哄哄的人群來來往往,根本看不清楚哪個是自己的妻子,于是大哭起來:我的妻子,你是不是已經死去了,咱倆今生還能不能再見?
  鐵木真絕不放棄,一邊哭一邊找,終于看到了跟他的妻子孛兒帖一起被掠的老仆人豁阿黑臣,這一下子分外激動;戆⒑诔家埠芗樱盒≈魅耍瑳]想到你們來救我們了。然后鐵木真趕緊問:你怎么沒和孛兒帖在一起?孛兒帖在哪兒?豁阿黑臣說:原來我們是在一起的,坐一輛車出逃,結果亂軍一沖我們就被沖散了,不知道孛兒帖被沖到哪兒去了;戆⒑诔际种噶艘粋方向,說大概是往那個方向跑了。
  鐵木真一聽,趕緊讓手下人安頓好豁阿黑臣,翻身上馬奔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那么,鐵木真究竟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妻子孛兒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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