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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夜下飛云同根斷

 

  “爹,我爹在哪里?”鄂長樂激動地拽起抬棺而來的幾個春堂弟子,弟子們面面相覷,說不出所以。他們明明親眼看著老堂主入了棺,怎么一眨眼,老堂主成了婢女?
  “鄂堂主,你看這個!”黎斯指著小杏的頭顱上方,那里有一根黑色的羽毛,鄂長樂接了過來,雙拳握緊,“妙秋閣!”
  妙秋閣里一片狼藉,書架散落在地,鄂長樂將大部分春堂弟子留在了外面,讓鄂晚?xiàng)鳌O綱還有幾個掌堂人進(jìn)到了妙秋閣內(nèi),當(dāng)然還有黎斯。這件事太過詭秘,現(xiàn)在春堂需要能給它幫助的人。
  秘堂里同樣一片狼藉,被驚擾的血烏在高高的屋梁上跳腳嘶叫著,它們已經(jīng)重新被鎖在了銅管上,秘堂最里面的架子上,鄂晚?xiàng)靼l(fā)現(xiàn),那天他看到的那些百年春堂丹藥的秘方、藥材已經(jīng)全部不見了,而在架頂盛放著圣旨的石盒也不見了。
  架子上七零八落,孫綱眉毛都要直起來了:“堂主,你看這里!”
  架子后面的墻上用鮮紅的血液書寫著幾個字——我拿走我應(yīng)得的一切。
  “是誰?”鄂長樂憤怒地推倒架子,轟隆聲響過,從頭頂血烏群里掉下了一樣?xùn)|西,那是一截斷指,斷指的手指中間有一塊花形的青胎。
  孫綱聲淚俱下,道:“這手指上的胎記是老堂主的,難道老堂主他……”孫綱沒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頭頂?shù)难獮,已然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鄂長樂已經(jīng)憤怒得說不出話來,這時,旁邊一個掌堂長老支吾著開口:“其實(shí)早晨在老堂主入棺前,有一個人來過。”
  “誰?”孫綱問。
  “二公子,鄂釋然。”長老解釋說,“我開始是想趕他走,但念在他畢竟是老堂主的兒子的份兒上,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沒看見。會不會是他?”
  “一定是他!”孫綱白發(fā)顫抖,“他一定氣恨不過老堂主立下將他驅(qū)逐出春堂的遺命,又惦記春堂百年丹方,就回來先擄走了老堂主遺體送至血烏口中,然后偷走了秘堂中的丹方。”
  鄂長樂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孫綱愣了愣,追趕了出去:“堂主,等一下,堂主!”
  其余春堂長老也都跟了出去,剩下了黎斯和劉海,劉海搖搖頭問黎斯:“我實(shí)在不明白,鄂秋寒為什么要養(yǎng)一群吃人的怪鳥在自己的密室里?”
  “這種血烏我有所耳聞,這些鳥雖然吃肉喝血,但它們更喜天地珍貴靈物,同樣也是發(fā)現(xiàn)這些靈物的最佳獵手和守護(hù)者,而且它們有人類才有的靈根。”
  寧江,清伏館。
  邢大萬繼續(xù)賞玩著世不多見的幽冥草,幽冥草如同有種神秘的魔力吸引著邢大萬欲罷不能,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陪伴在其旁邊。不多一會兒,徐清趕了進(jìn)來,低聲在邢大萬耳邊說了幾句。
  邢大萬笑了,目光里射出貪婪的眼神,道:“我說過,能擊毀春堂的人就只有他。”
  一身落魄的白色長衣,一個疲倦不堪的人影走進(jìn)了清伏館,邢大萬起身相迎,笑說:“久候鄂公子多時了,事到如今,您還下不了手?”
  “不要這么說,我對春堂的人只有仇恨,沒有不舍。”人影坐在了邢大萬對面,瞥著幽冥花,“現(xiàn)在,談?wù)勎覀兊臈l件。”
  入夜,一條小舟劃開了飛云河平靜的波瀾,舟身站立著兩個身影,鄂長樂蹙著眉,望見了長橋下隱沒的花船:“孫老,你確定他在這上面?”
  “是。”孫綱點(diǎn)頭說,“我堂里出來打探的弟子親眼看見了鄂釋然在花船上喝酒。”
  “爹尸骨未寒,他竟然……”
  “堂主,到了今時今日,你難道還當(dāng)他是老堂主的兒子?如果他還有點(diǎn)未泯的良心,就不會做出這些禽獸都不如的惡事了,你要下定決心啊。”
  “孫老,我明白。”
  花船上人影晃動,鄂長樂看出那就是二弟鄂釋然的背影,他隱忍著待小舟靠到船旁,轉(zhuǎn)身對孫綱說:“孫老,這是鄂家家事,我想一個人處理。”
  鄂長樂轉(zhuǎn)身跳上花船,艙內(nèi)傳出鄂釋然的聲音:“哪個兔崽子?”
  “我!”
  鄂長樂剛走進(jìn)花船船艙,艙內(nèi)的燈光倏然熄滅了,鄂釋然陰森的聲音從艙內(nèi)傳了出來:“大哥,我已經(jīng)不是春堂的人了,當(dāng)日你親口將我驅(qū)逐出春堂,今日又來找我干什么?”
  晃動的波光中,鄂長樂捕捉到了鄂釋然站在角落的身影:“二弟,不管爹如何對你,你也始終是他的兒子,是春堂的人!春堂的人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現(xiàn)在就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shí)回答我。”
  鄂長樂問:“爹的遺體是不是你盜走的?是不是你將遺體送進(jìn)血烏之口?”
  沉默,鄂長樂在等待,許久突然傳來了鄂釋然陰惻惻的笑聲:“大哥,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我做了什么,今晚上來找我就是你最大的失誤。”
  “真的是你!”鄂長樂撲向鄂釋然,“你這個畜生!”
  鄂長樂的雙拳沒有砸到鄂釋然的身上。黑暗里,鄂釋然巧妙地躲開了鄂長樂的攻擊,出現(xiàn)在他身后說:“你惱羞成怒了?我這么做,只是拿回我應(yīng)該得到的東西。大哥,你也知道,你根本不配成為春堂的主人,不是嗎?”
  “你……”
  “你既是長子,爹早應(yīng)該在多年前就定下你的堂主身份,但他沒這么做,而且爹對你一直不溫不火,對鄂晚?xiàng)鬟@個庶出的兒子都比對你這個長子好,別人不知道原因,你當(dāng)我也不知道嗎?”
  “你想說什么?”
  “大哥,你口口聲聲說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你呢,你是男人嗎?”鄂釋然笑音扭曲,“我早清楚了你的底細(xì),你根本不能生育孩子,你是個廢人!所以爹才對你視若不見,如果不是爹這次突然無緣無故地慘死,這一任的繼任者還會輪到你頭上嗎?不,如果爹不死,春堂之主那肯定會是老三鄂晚?xiàng)鞯模?rdquo;
  “混蛋!”鄂長樂又一次撲向鄂釋然,但這一次同樣撲空了。
  鄂釋然冷冷地說:“我沒有揭穿你,就是念在起碼我們是同一個娘生出來的份兒上,我不想讓老三那家伙得了便宜,你竟然還不知道知恩圖報。”
  “哼!如果不是孫綱那老混蛋把我拖欠賭債的事拉出來,我本想先搞垮了老三,然后再想辦法抖出你的底細(xì),那時春堂還不是我的?”
  “你不要躲了,我要拿你去見官!”鄂長樂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
  “我說過了,你知道我做了什么,還來,這是你最大的失誤。”鄂釋然將聲音降了下來,其間透露出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寒,“大哥,你去陪爹吧。”
  黑色的船艙里,“突突——突突”地傳出幾聲密集的弓弦聲,幾道暗色的利刃混淆在黑色里襲向鄂長樂。鄂長樂反應(yīng)也算迅速,忙低下頭,一柄飛芒擦著他頭皮飛了出去,艙外傳來另外一聲蒼老的慘呼聲,是孫綱!
  鄂長樂還沒顧及孫綱,飛芒又刺向自己,此時鄂長樂撲伏在地面,躲也無處可躲,閉上眼睛,心頭不甘道:自己就這樣死了,那畜生卻無法讓他惡有惡報!
  鄂長樂感覺耳鬢發(fā)梢一陣輕微抖動,但沒有感覺到疼痛,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兩根飛箭就停在自己眼前幾尺,被一雙手牢牢抓住了箭羽。
  “黎捕頭?”鄂長樂看清楚救了自己一命的正是捕頭黎斯。
  黎斯抓起毒箭,對著外面叫道:“劉海,不要放他們出去。”
  “是。”外面劉海率領(lǐng)著一隊(duì)捕快答應(yīng)著,幾葉小舟將花船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一盞茶的工夫還沒有找到鄂釋然,而那些在暗中射箭的人也同樣沒有找到,不過,劉海在艙內(nèi)找到了一個通向水下的暗門,搖搖頭說:“這些家伙肯定借水遁逃了。”
  “你們,你們怎么找來的?”鄂長樂問。
  “我們一早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找鄂釋然問個清楚,于是暗中跟蹤你,其實(shí)也算是保護(hù)你。”吳聞回道。
  “劉捕頭,孫綱不行了。”
  孫綱方才中了箭矢,此時臉上一片深黑色,已然斃命。鄂長樂咬著嘴唇,眼眶里微紅,緊緊抓住孫綱的手久久不放。
  “鄂堂主,孫綱不會白死,我們會將鄂釋然抓回來。”劉海感觸地說。
  “嗯。”鄂長樂點(diǎn)點(diǎn)頭,獨(dú)自一個人駕著小舟離開了。
  黎斯站在花船艙外,望著黑夜里的寧江城,對身旁的吳聞?wù)f:“漫漫長夜,對于江寧,對于春堂,對于鄂長樂都是痛苦的煎熬。”
  “希望這夜能早一點(diǎn)結(jié)束的好。”
  清伏館。
  “你們這么多人殺不了一個鄂長樂?”邢大萬目光兇狠,“王爺難道就派你們這幫廢物來幫我?”
  邢大萬面前三個黑衣人低頭不語。
  一旁傳來話語:“無妨,這一次算他命大,但也除去了孫綱這個絆腳石。下一次,他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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