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仿佛通往遙遙無盡頭的黑暗地獄,齊庸和趙魁一前一后往下走,周圍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寒冷。趙魁打眼瞧著齊庸后背,目光里突然閃過一絲殘忍,又轉念一想:這傀儡山莊里殺戮重重,多一個幫手總好過自己單打獨斗。
“阿嚏!”齊庸打了個噴嚏,趙魁說:“越往下越冷,像進了冰窖一樣。”
齊庸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前面有光。”
石階的盡頭是一條黑暗里蔓延的甬路,甬路盡頭是紫黑色的石門,點點亮光從石門里透射出來。趙魁望著光芒,謹慎地說:“拿好你的劍。”齊庸點頭,兩人走到石門前,里面沒有什么聲息,兩人對望一眼,推開了石門。
房間里四周的石壁懸掛著十幾盞長久不熄的牛油燈,借著燈光,齊庸看清楚,這是一間同上面神秘停尸房大小差不多的房間,里面有一塊黑色的幔布,左邊角落是一些殘缺丟棄的傀儡,而在右邊角落里,赫然堆著三具血淋淋的尸體。
尸體堆在石桌上,是馬文吉、呂敦還有申屠豹。
“是他們。”趙魁眼皮跳動,聲音發(fā)虛。
三人的尸體被隨意地丟棄,齊庸盯著申屠豹,一縷黑中帶綠的發(fā)絲落了下來,齊庸發(fā)現(xiàn)申屠豹密實的發(fā)絲里有一道隱藏的傷口,是劍傷。傷口周圍有少量的血液濺射,說明劍傷申屠豹的人劍速極快。
劍傷的切口同自己的長劍切口驚人地相似……齊庸舉起了手里的長劍,腦海里閃電般回憶起,申屠豹被殺的當晚,自己無休止的噩夢,還有醒來時手掌中帶血的黑綠頭發(fā)。
申屠豹究竟是死在誰的手里,高青,或者是趙魁,又或者是另外一個人?
“啪,啪!”拍掌的聲音響起,黑色的幔布被拉起,幔布下有一扇精致的木門,高青面無表情地從木門里走了出來,他身后是水娃和火頭,水娃還拖著一個人,齊庸望著那人:“黎斯?”
水娃拖出來的人竟然是黎斯,黎斯昏迷不醒,被水娃扔在墻根邊。
“你這殺人兇手!”齊庸冷冷道,趙魁緊握一把黑色的短劍,同齊庸并排站在一處。
“誰是殺人兇手,你可有證據(jù)?休要胡說。”水娃開口說,而高青默默地望著齊庸,不帶一絲情感。
“證據(jù)?”齊庸咬牙道,“我有證據(jù)。”
“我們七個人來到這里,先后死了三個人。你從第一起命案,也就是馬文吉被殺時就露出了破綻。”齊庸說,“馬文吉被殺最大的疑點就是遺留在窗欞側的血腳印。”
“說來聽聽。”水娃面帶微笑。
“我們都有留意到血腳印,但留下血腳印的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十丈范圍內(nèi)都沒有再發(fā)現(xiàn)一絲一毫的線索。當時呂敦說,兇手可能根本沒走,而是巧妙地隱藏在了隨后而來的眾人里,神不知鬼不覺。”齊庸目光變冷,“一直以來,我也以為只有這個可能。但是,當我跟隨黎斯再次回到馬文吉房間時,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破綻。
“在窗外的石壁頂端我發(fā)現(xiàn)了一絲血跡,那時我突然明白了為何兇手會完美地隱藏了行蹤。”齊庸眼神射向水娃和火頭,“因為殺害馬文吉的兇手并非是從地面逃走,而是從天上逃走的。飛速的攀爬石巖,而且不掉落石塊,這需要擁有高絕的輕功,或者是輕巧的身形。”
水娃發(fā)現(xiàn)齊庸的目光像刀鋒一樣停留在自己臉上,忙搖晃腦袋道:“可惜我不會輕功,更別說攀爬十丈陡壁了。”
“你不用自己攀爬,只要你騎在火頭身上,讓火頭馱著你,你們一樣可以逃走。”齊庸轉看行動矯健的紅毛猴子——火頭。
水娃歪了歪嘴巴,突然笑了:“好像說得通。”
“然后是呂敦。”齊庸道,“但呂敦死在完全密閉的房間里,身體被切成三塊,又塞進了木箱里,藏在床底。這死法太過詭異離奇,我始終也想不明白兇手是怎么在密閉的房間里殺死呂敦的。黎斯曾提過有密室,但我們在房間里尋找過,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可以排除這一點。”
“那就是沒發(fā)現(xiàn)嘍。”水娃做了個鬼臉。
“哼,但申屠豹被殺的房間里,水娃,你卻留下了致命的線索。”齊庸語氣篤定,高青面無表情的臉孔泛起了微微的起伏,親自開口問道:“什么致命線索?”
“血。”齊庸清楚地道。
“血?”趙魁不明白地重復了一遍。
“申屠豹是骨骼盡碎而死,他是被人抱住一次次地撞墻才導致了全身骨頭碎裂。”齊庸說,“而關于你的致命線索是黎斯發(fā)現(xiàn)的,他悄悄告訴了我。那就是血。每一次撞墻都會導致申屠豹口噴血液,血液濺射所以才在墻上留下了一整片一整片的血跡。而唯獨在窗下的墻面只有半片的血跡,而且呈現(xiàn)波浪狀,這是有人在申屠豹噴濺血時,恰巧站在窗下,血液噴濺過來,他來不及躲閃,所以身上濺上了另外一半的血跡。而波浪狀則是他身形的輪廓,這個人的輪廓尚且不如窗高。那在傀儡山莊所有人里,不足窗戶高的人,貌似伸一個指頭就數(shù)得過來了。便是你。”齊庸目光盯著水娃,水娃并沒說話,像是等齊庸把話講完。
“申屠豹死時,你就在房間里。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人抱著申屠豹將他一次次撞向墻壁,這人就是你的同黨。”齊庸看向高青。
高青說:“你說的這個同黨可是指我?”
“不是你,還會有誰?”齊庸說。
“說完了嗎?”高青問。齊庸點了點頭:“你想否認?”
“不用,你既然說完了你發(fā)現(xiàn)的疑點,指明我是兇手。那么我也來說說。”高青往前走一步,道,“水娃同你們講過,任何發(fā)生在傀儡山莊里的事,山莊都不會插手,不會阻止。
“接下來,我也說說證據(jù)。”高青緩緩走了過來,齊庸緊緊握住長劍,趙魁則劇烈喘息起來。
趙魁問:“你,你想怎樣?”
“給你們證據(jù)。”高青走到了兩人面前一丈,伸手指了指右邊角落里的死人,“證據(jù)就在那里。”
趙魁眼睛眉毛皺到一起:“這死人也是證據(jù)?”
高青撩起了申屠豹的頭發(fā),那個隱藏的傷口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里,趙魁道:“劍傷。”
“不錯。而這個劍傷切口同齊庸的長劍切口一模一樣。”高青面如磐石地看著齊庸,道,“還需要別的證據(jù)嗎?”
“是你殺了申屠豹?”趙魁遠離齊庸。齊庸咧嘴笑道:“這不是真的,是他們陷害我,你不要相信他。”
趙魁疑惑地看著高青和齊庸兩人,心中也不知應該相信誰,誰說的才是真話。
“你可以不相信我。”高青說,“但他說的話,你應該相信了吧?”
高青的目光投向黑色幔布下的黎斯,黎斯的穴道已經(jīng)被水娃點開,他扶著墻吃力地站了起來,水娃說:“黎斯,你可以說了,將你的發(fā)現(xiàn)說出來。”
“黎兄!”齊庸激動地說道。
黎斯嘆息一聲,緩緩地說:“我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了申屠豹隱藏的傷口,也發(fā)現(xiàn)了齊庸的長劍切口同傷口吻合。但我并不愿意相信這是事實,于是我趁齊庸睡后,偷偷去了他房間里找線索,結果……”
“結果怎么樣?”趙魁問。
黎斯沒說話,從懷里抓出一樣東西,那是幾縷斷掉的頭發(fā),黑中有綠,頭發(fā)里還沾著絲絲血污。
“這是我在你房間里發(fā)現(xiàn)的。”黎斯不情愿地對齊庸說。
“不,不……那只是我的噩夢,只是噩夢而已,我沒有殺他,沒有殺他!”齊庸身心崩潰,退到墻角。
趙魁冷笑說:“竟然還裝著一副與人無害的樣子,原來你才是真兇。你殺了申屠豹,那么呂敦、馬文吉也是被你殺的!”
“不是我!”齊庸猛烈地搖晃腦袋,但在心底的最深處,屹立著的黑色的巨巖和陰霾天際的一隅還在盤旋,齊庸仰天長問: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自己殺了他們?是嗎,不是嗎?無人回答,也就沒有答案。
“抓住他,我將給你第一個贖買秘密的機會。”高青淡漠地開口,這話是對趙魁講的。趙魁嘴角微微掀起:“既如此,你拿命來吧,齊庸。”
“不要逼我。”齊庸大喊,趙魁已經(jīng)近身而來,手中短劍宛如一條毒蛇咬向齊庸命門。齊庸將長劍舞成一個長圈,護住身體,但還是被趙魁逼得繼續(xù)后退,很快,他無路可退了。
“嘰嘰,嘰嘰!”耳邊傳來幾聲怪叫,卻是那紅毛猴子火頭加入了戰(zhàn)爭,同趙魁一起攻擊齊庸。齊庸左右防守,但那火頭身形極其靈活,不時抓齊庸一把,或者干脆張嘴咬齊庸兩口。齊庸開始險險避開,但后來體力漸漸透支,被火頭抓住一個機會,在手腕上咬出了一個大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齊庸望著血口,眼中突然射出精光。
“畜生找死!”齊庸長劍回風舞柳,一劍傾注了九成力量劈向猴子;痤^一躥就上了石壁,而齊庸的一劍實足地劈在了石桌上,正將馬文吉的尸首劈開,一分為二。
黑色的血濺射在齊庸的臉上,猙獰可怖。
趙魁被齊庸驚天一劍嚇得后退,隨即又撲了上來,齊庸雙眼死盯著馬文吉的尸首,猛地用手抓起了他半邊身體,扔向趙魁,將另外半邊身體扔向火頭,同一瞬間,他縱身跳開一人一猴的包夾,沖出了房間。
“追,別讓他跑了。”水娃目光里透露殺機。
趙魁和火頭追了出去,黑色幔布下臉色蒼白的黎斯緩緩坐在地上,長嘆一聲閉上眼睛,似不愿再看下去。
外面漆黑一片,齊庸的心中同樣一片漆黑,他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