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童希貝腦子里還在想著那杯愛心拿鐵。她把照片發(fā)到微博上,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覺得特別可愛。
想到阿岳煮咖啡時的樣子,有條有理,一點兒也不手忙腳亂,她就打心底里佩服,對他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層。不知道他的肩和腳有沒有好轉(zhuǎn),童希貝坐在轉(zhuǎn)椅上浮想聯(lián)翩,開始期待阿岳身體好起來的那一天,到時一定要喝一杯他親手研磨的手工咖啡。
杜翔時不時地會給童希貝打電話,約她吃飯看電影,童希貝推托了兩次后,杜翔干脆在下班時等在她公司樓下了。他依舊溫柔體貼,帶著童希貝去高檔餐廳吃飯,飯后又約她看電影。一開始,童希貝不知該與他說些什么,可是杜翔很會調(diào)動氣氛,他時常有意無意地提起兩人戀愛時的一些小插曲,童希貝憶起往昔,感慨萬千,漸漸地也放松了心情,與他自然地交流起來。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被追求、被呵護的感覺了,童希貝心里難免有些波動。
與蘇曉娜逛商場時,童希貝說出了自己的困擾,蘇曉娜勸她把膽子放大,但也不要立刻答應。
“再考察兩三個月,如果他還是這么熱情,你就真的好好考慮一下吧。”蘇曉娜認真地說,“你年紀也不小了,重新找個男人談戀愛也就是奔著結婚走,但是兩個人要從頭開始互相了解、磨合,很容易看不清對方的心,稀里糊涂地就嫁了。和杜翔的話,起碼你們熟悉對方呀,真要走到一起也挺好的。”
“可是,我現(xiàn)在對他好像沒感覺了呀。”童希貝覺得郁悶。
蘇曉娜挽住她胳膊,像個過來人似的說:“你還當自己是小姑娘呀?感覺感覺的。結了婚就是柴米油鹽地過,愛情都變成親情了。你現(xiàn)在是還沒習慣杜翔出現(xiàn)在你身邊,再過一段兒你就習慣了,感覺說不定就來了呀。再說了,我相信,杜翔過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會更珍惜你。人嘛,都會成熟起來的。”
童希貝低頭不語,她知道蘇曉娜說得有道理,可是潛意識里,她還是有些抗拒和杜翔在一起。何況,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里,隱隱約約地已經(jīng)有了另一個人。
童希貝還是喜歡去Shining Coffee,阿岳的傷已經(jīng)好了,手腳活動自如,他又回到了店里,每天躺在那張專屬于他的沙發(fā)上。
感恩節(jié)那天,童希貝吃過晚飯晃去了咖啡館,因為唐飛告訴她,這天店里會有感恩節(jié)的特飲。
童希貝很自然地坐在阿岳對面,這段時間每次來咖啡館,她都會與阿岳坐一桌,這樣不會霸占其他位子,還能和阿岳聊聊天,也能避免阿岳因為店里座位不夠而被趕離沙發(fā)。
她不知道阿岳會不會討厭自己侵入他的地盤,觀察了幾次后發(fā)現(xiàn),他似乎不反感。
童希貝也沒有時常去煩他,大多數(shù)時候,她只是拿過一本書架上的書,喝著咖啡安靜地看,而阿岳也只是躺在她對面,捧著酒瓶子睡覺發(fā)呆。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卻可以相安無事地度過幾個小時。
唐飛給童希貝端來一杯用透明玻璃杯裝的咖啡,軟軟的發(fā)泡奶油上還有橙色的細粉,看起來很漂亮。童希貝笑得開心,接過杯子道謝。
她拿小勺子舀著杯子上面的奶油吃,一邊舔嘴唇,一邊瞅著對面沙發(fā)上的男人。
“喂,阿岳。”
“嗯?”阿岳側(cè)過頭來,懶洋洋地出聲。
“如果給你喝一口調(diào)制咖啡,你能嘗出里面的配料嗎?”
“不知道,也許會說不全,但應該能說出大部分。”
“你嘗嘗這個。”童希貝把玻璃杯往前一推,“我覺得里面加了許多東西,可是說不出來。”
阿岳坐起身,把酒放上桌面,向著童希貝伸出手,童希貝立刻把杯子移到了他手邊。
阿岳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這是童希貝喝過的杯子,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說:“有橙子味的利口酒和杏仁味的糖漿,用的是哥倫比亞阿拉比卡種咖啡豆,奶油嘛……是肉桂發(fā)泡奶油。”
“好厲害!”
童希貝傻兮兮地看著他,阿岳把杯子推回給她:“我喝過了,你介意嗎?”
童希貝搖頭。
阿岳看不見,“嗯”了一聲。
“不介意。”童希貝把杯子握在手里,心里小鹿亂撞。
阿岳一笑:“不去問問唐飛正確答案?說不定我只是忽悠你。”
“不會,我相信你的。”
聽她這樣說,阿岳笑得很開心,露出一排大白牙。他身子往后一靠,又躺回到沙發(fā)上。
童希貝悄悄地看了他幾眼,努了努嘴,又開始悶頭看書。
二十分鐘后,唐飛閑了一點,走到童希貝身邊,笑著問:“這款特飲好喝嗎?”
“很好喝。”童希貝抬頭對他笑,“它叫什么?”
“感恩節(jié)橙味拿鐵。”唐飛指指阿岳,說,“這是阿岳調(diào)的配方。”
童希貝皺著眉張大了嘴,看到沙發(fā)上的人已經(jīng)笑得雙肩都抖動了起來。唐飛奇怪地看著他們,問:“我說錯什么了嗎?”
童希貝氣呼呼地說:“沒有,只是我碰到了一個騙子!”
唐飛撓撓頭,不解地離開了。童希貝斜睨了阿岳一眼,叫他:“阿岳!”
“干嗎?”
“耍我很好玩嗎?”
“沒有啊,我只是老實回答你的問題。”
“你為什么不說你一早就知道?”
“你又沒有問。再說了,配方是我調(diào)的,真正煮泡的還是唐飛,我又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改配方。”
童希貝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過他。她掏出錢包,叫來一個服務員:“埋單!”
“不用了。”阿岳已經(jīng)坐起了身,面向著童希貝,“今天我請你。”
童希貝一怔:“你請我?”
“對。”阿岳側(cè)過頭對著服務員說,“你先去忙吧,這兒沒事。”
服務員似乎很聽他的話,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童希貝拿著錢包,覺得莫名其妙:“你為什么要請我呀?”
“因為你說這杯咖啡好喝。”阿岳笑。
“我還是埋單吧。”童希貝覺得不妥,阿岳突然伸過手來,準確無誤地按住了她的手背。
他的聲音很沉:“我說不用了。”
“不是,我是想……阿岳,我知道唐飛是你的好朋友,他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他開著店是做生意的,不能和誰關系好就給誰免單。你說你請我,可唐飛一定不會收你的錢,我這不是和白喝一樣了嗎?再說了,就算唐飛肯收你的錢,你……你有錢嗎?”
童希貝想到那天晚上和阿岳一起吃夜宵,他口袋空空,連個手機都沒有,明顯是個窮光蛋,童希貝越想越覺得不妥。
阿岳沒說話,他松開手,又躺回沙發(fā),低聲說:“隨你吧。”
“……”童希貝看著他,阿岳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童希貝知道,他有點不高興了。
可是她還是叫過服務員埋了單,對著阿岳說了一句:“我走了。”
起身離開。
阿岳沒有轉(zhuǎn)過身來,也沒有出聲。
十二月,天氣越發(fā)寒冷。這些日子以來,童希貝有些不對勁:既緊張,又期待;既害怕,又憧憬。
因為她二十七歲的生日就快到了,說明她又老了一歲。
二十七歲了,卻還是孤單一人。
童希貝的生日在周五,杜翔約她共進晚餐。童希貝并不想與他一起過,就推辭了。
她在家里與父母吃了晚飯,飯后與單位同事去唱歌狂歡。沒想到,杜翔問到地方后居然找了過來,當著童希貝一群同事的面,送上了一大捧紅玫瑰,還有一塊精致的手表。
童希貝措手不及,同事們在邊上起哄,她只得留下杜翔與他們一起玩。
杜翔大方地與她的同事們打招呼,還給男同事遞煙,又去KTV超市買了許多零食、飲料、啤酒和果盤,最后又搶著埋了單,儼然一副童希貝男朋友的派頭。
童希貝坐在邊上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直玩到晚上十點多,杜翔送童希貝回家。
這一次,站在寒風中,他把童希貝擁進了懷里。
“希貝……”
童希貝輕輕地推開了他,杜翔眼神溫柔,頭也低了下來。童希貝當然知道他的意圖,及時地掙開了。
杜翔很失望,呆呆地望著面前的女人。童希貝緊了緊大衣,說:“我該上樓了,你回去吧。”
“……”杜翔點點頭,“那你早點休息,生日快樂。”
直到看不見杜翔的背影,童希貝緊繃的神經(jīng)才放松下來,她靠在單元門上發(fā)了會兒呆,突然抬腳往小區(qū)外走去。
車子開進來的時候,她看到Shining Coffee還亮著燈。
可是當她跑到咖啡館門口,卻發(fā)現(xiàn)店里的燈已經(jīng)熄滅了。
童希貝大口地喘著氣,她不死心,手推上那扇木門,很意外的,門沒有鎖。
童希貝走進店里,店里的空調(diào)關了沒多久,室溫不太低。
四周一片漆黑,很安靜。
她的皮靴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響清晰又突兀。童希貝往那個方向走去,還沒走到,黑暗中已經(jīng)響起了男人低沉的聲音:“童希貝。”
童希貝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阿岳坐起來,“已經(jīng)打烊了,唐飛剛走,去送彎彎了。”
“哦。”
阿岳等了一會兒,他吸了吸鼻子:“好香,是玫瑰嗎?”
童希貝看著懷里的花,說:“是的。”
阿岳一笑:“十號先生送你的?”
“對。”童希貝覺得好神奇,他明明看不見,卻好像什么都知道。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回家?”
童希貝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些習慣黑暗,借著玻璃窗外路燈透進的微弱光線,她注視著阿岳。
“我不想回家,想在這兒坐坐。”
阿岳低低地笑起來:“你真是我們這兒的VIP客人了,大晚上的想來就來。”
“阿岳。”
“嗯?”
“給我泡杯咖啡吧。”
“什么?”
“我是說,請你替我泡杯咖啡,現(xiàn)在,可以嗎?”